白马啸西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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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打,我想也不想,过去一拳,就打在那个哈萨克人的脸上。”
李文秀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忽然帮汉人打哈萨克人?”
苏鲁克搔了搔头,道:“我不知道。”隔了一会,说道:“你是
好人,他是坏人!”
他终于承认:汉人中有做强盗的坏人,也有李英雄那样
的好人,(那个假扮老头儿的汉人,不肯在水井中下毒,也该
算好人吧?)哈萨克人中有自己那样的好人,也有瓦耳拉齐那
样的坏人。
李文秀心想:“如果当年你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狠狠的鞭
打苏普,一切就会不同了。可是,真的会不同吗?就算苏普
小时候跟我做好朋友,他年纪大了之后,见到了阿曼,还是
会爱上她的。人的心,真太奇怪了,我不懂。”
苏鲁克大声道:“瓦耳拉齐,我瞧你也活不成了,我们也
不用杀你,再见了!”瓦耳拉齐突然目露凶光,右手一提。李
文秀知他要发射毒针,叫道:“师父,别——”
就在这时,一个火星爆了开来,最后一个火把也熄灭了,
殿堂中伸手不见五指。瓦耳拉齐就是想发毒针害人,也已取
不到准头。李文秀叫道:“你们快出去,谁也别发出声响。”
苏鲁克、苏普、车尔库和阿曼四人互相扶持,悄悄的退
了出去。大家知道瓦耳拉齐的毒针厉害,他虽命在顷刻,却
还能发针害人。四人退出殿堂,见李文秀没有出来,苏普叫
道:“李英雄,李英雄,快出来。”李文秀答应了一声。
瓦耳拉齐道:“阿秀,你……你也要去了吗?”声音甚是
凄凉。李文秀心中不忍,暗想他虽然做了许多坏事,对自己
可毕竟是很好的,让他一个人在这黑暗中等死,实在是太残
忍了,于是坐了下来,说道:“师父,我在这里陪你。”
苏普在外面又叫了几声。李文秀大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我等一会出来。”苏普叫道:“这人很凶恶的,李英雄,你可
得小心了。”李文秀不再回答。
阿曼道:“你怎么老是叫她李英雄,不叫李姑娘?”苏普
奇道:“李姑娘,她是女子吗?”阿曼道:“你是装傻,还是真
的看不出来?”苏普道:“我装什么傻,他……他武功这样好,
怎么会是女子?”
阿曼道:“那天大风雪的晚上,在计老人的家里,她夺了
我做女奴,后来又放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女子了。”苏
普拍手道:“啊,是了。如果她是男人,怎肯放了得你这样美
丽的女奴?”阿曼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是的。那时候我见
到了她瞧着你的眼色,就知道她是姑娘。天下哪会有一个男
子,用这样的眼光痴痴的瞧着你!”
苏普搔了搔头,傻笑道:“我可一点也没瞧出来。”阿曼
欢畅地笑了,笑得真像一朵花。她知道苏普的眼光一直停在
自己身上,便有一万个姑娘痴情地瞧着他,他也永不会知道。
殿堂中一片漆黑,李文秀和瓦耳拉齐谁也见不到谁。李
文秀坐在师父身畔,在万籁俱寂之中,听到苏普和阿曼的嬉
笑声渐渐远去,听到四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堂里只剩下了李文秀,陪着垂死的瓦耳拉齐,还有,
“计爷爷”的尸身。
瓦耳拉齐又问:“刚才我叫你出去,你为什么不听话?要
是你出去了……唉。”
李文秀轻轻的道:“师父,你得不到心爱的人,就将她杀
死。我得不到心爱的人,却不忍心让他给人杀了。”
瓦耳拉齐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沉默半晌,叹
道:“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有马家骏那样忘恩负义、杀害师父
的恶棍,有霍元龙、陈达海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也
有你这样心地仁善的姑娘。”
李文秀问道:“师父,陈达海那强盗怎样了?我们一路追
踪他,却在雪地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另一个是你的吗?”
瓦耳拉齐道:“不错,是我的。自从我给马家骏这逆徒打了毒
针之后,身子衰弱,十多年来在山洞里养伤,只道这一生就
此完了,想不到竟会有你来救我,给我拔去了毒针。我伤愈
之后,半夜里时常去铁延部的帐篷外窥探,我要杀了车尔库,
杀了驱逐我的族长。只是为了你,我才没在水井里下毒。那
天大风雪的晚上,我守在你屋子外,见到你拿住了陈达海,听
到你们发现了迷宫的地图。陈达海一逃走,我就跟在他后面,
一直跟进了迷宫。我在他后脑上一拳,打晕了他,把他关在
迷宫里,前天下午,我从他怀里拿了那幅手帕地图出来,抽
去了十来根毛线,放回他怀里,再蒙了他眼睛,绑他在马背
之上,赶他远远的去了。”
李文秀想不到这个性子残酷的人居然肯饶人性命,问道:
“你为什么要抽去地图上的毛线?”瓦耳拉齐干笑数声,十分
得意:“他不知道我抽去了毛线的。地图中少了十几根线,这
迷宫再也找不到了。这恶强盗,他定要去会齐了其余的盗伙,
凭着地图又来找寻迷宫。他们就要在大戈壁中兜来兜去,永
远回不到草原去。这批恶强盗一个个的要在沙漠中渴死,一
直到死,还是想来迷宫发财,哈哈,嘿嘿,有趣,有趣!”
想到一群人在烈日烤炙之下,在数百里内没一滴水的大
沙漠上不断兜圈子的可怖情景,李文秀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
声。这群强盗是杀害她父母的大仇人,但如此遭受酷报,却
不由得为他们难受。要是她能有机会遇上了,会不会对他们
说:“这张地图是不对的?”
她多半会说的。只不过,霍元龙、陈达海他们决计不会
相信。他们一定要满怀着发财的念头,在沙漠里大兜圈子,直
到一个个的渴死。他们还是相信在走向迷宫,因为陈达海曾
凭着这幅地图,亲身到过迷宫,那是决计不会错的。迷宫里
有数不尽的珍珠宝贝,大家都这么说的,那还能假么?
瓦耳拉齐吃吃的笑个不停,说道:“其实,迷宫里一块手
指大的黄金也没有,迷宫里所藏的每一件东西,中原都是多
得不得了。桌子、椅子、床、帐子,许许多多的书本,围棋
啦、七弦琴啦、灶头、碗碟、镜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
珍宝。在汉人的地方,这些东西遍地都是,那些汉人却拚了
性命来找寻,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李文秀两次进入迷宫,见到了无数日常用具,回疆气候
干燥,历时虽久,诸物并未腐朽,遍历殿堂房舍,果然没见
到过丝毫金银珠宝,说道:“人家的传说,大都靠不住的,这
座迷宫虽大,却没有宝物。唉,连我的爹爹妈妈,也因此而
枉送了性命。”
瓦耳拉齐道:“你可知道这迷宫的来历?”李文秀道:“不
知道。师父,你知道么?”瓦耳拉齐道:“我在迷宫里见到了
两座石碑,上面刻明了建造迷宫的经过,原来是唐太宗时候
建造的。”李文秀也不知道唐太宗是什么人,于是瓦耳拉齐断
断续续的给她说了迷宫的来历。
原来这地方在唐朝时是高昌国的所在。
那时高昌是西域大国,物产丰盛,国势强盛。唐太宗贞
观年间,高昌国的国王叫做鞠文泰,臣服于唐。唐朝派使者
到高昌,要他们遵守许多汉人的规矩。鞠文泰对使者说:“鹰
飞于天,雉伏于蒿,猫游于堂,鼠噍于穴,各得其所,岂不
能自生邪?”意思说,虽然你们是猛鹰,在天上飞,但我们是
野鸡,躲在草丛之中,虽然你们是猫,在厅堂上走来走去,但
我们是小鼠,躲在洞里啾啾的叫,你们也奈何我们不得。大
家各过各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们遵守你们汉人的规
矩习俗呢?唐太宗听了这话,很是愤怒,认为他们野蛮,不
服王化,于是派出了大将侯君集去讨伐。
鞠文泰得到消息,对百官道:“大唐离我们七千里,中间
二千里是大沙漠,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怎能派
大军到来?他来打我们,如果兵派得很多,粮运便接济不上。
要是派兵在三万以下,便不用怕。咱们以逸待劳,坚守都城,
只须守到二十日,唐兵食尽,便会退走。”他知道唐兵厉害,
定下了只守不战的计策,于是大集人,在极隐秘之处,造
下了一座迷宫,万一都城不守,还有可以退避的地方。当时
高昌国力殷富,西域巧匠,多集于彼。这座迷宫建造得曲折
奇幻之极,国内的珍奇宝物,尽数藏在宫中。鞠文泰心想,便
算唐军攻进了迷宫,也未必能找到我的所在。
侯君集曾跟李靖学习兵法,善能用兵,一路上势如破竹,
渡过了大沙漠。鞠文泰听得唐朝大军到来,忧惧不知所为,就
此吓死。他儿子鞠智盛继立为国王。侯君集率领大军,攻到
城下,连打几仗,高昌军都是大败。唐军有一种攻城高车,高
十丈,因为高得像鸟巢一般,所以名为巢车。这巢车推到城
边,军士居高临下,投石射箭,高昌军难以抵御。鞠智盛来
不及逃进迷宫,都城已被攻破,只得投降。高昌国自鞠嘉立
国,传九世,共一百三十四年,至唐贞观十四年而亡。当时
国土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实是西域的大国。
侯君集俘虏了国王鞠智盛及其文武百官,大族豪杰,回
到长安,将迷宫中所有的珍宝也都搜了去。唐太宗说,高昌
国不服汉化,不知中华上国文物衣冠的好处,于是踢了大批
汉人的书籍、衣服、用具、乐器等给高昌。高昌人私下说:
“野鸡不能学鹰飞,小鼠不能学猫叫,你们中华汉人的东西再
好,我们高昌野人也是不喜欢。”将唐太宗所赐的书籍文物、
诸般用具、以及佛像、孔子像、道教的老君像等等都放在迷
宫之中,谁也不去多瞧上一眼。
千余年来,沙漠变迁,树木丛生,这本来已是十分隐秘
的古宫,更加隐秘了。若不是有地图指引,谁也找寻不到。现
在当地所居的哈萨克人,和古时的高昌人也是毫不相干。
瓦耳拉齐在中原时学文学武,多读汉人的书籍,所以熟
知唐代史事。李文秀虽是汉人,反而半点也不知道,也不感
兴趣。她听瓦耳拉齐气息渐弱,说道:“师父,你歇歇吧,别
说了。这个汉人皇帝也真多事,人家喜欢怎样过日子,就由
他们去,何必勉强?唉,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常常得不到。别
人硬要给你的,就算好得不得了,我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
瓦耳拉齐道:“阿秀,我……我孤单得很,从来没人陪我
说过这么久的话,你肯……肯陪着我么?”李文秀道:“师父,
我在这里陪着你。”瓦耳拉齐道:“我快死了,我死了后,你
就要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文秀无言可答,只感到一阵
凄凉伤心,伸出右手去,轻轻握住了师父的左手,只觉他的
手掌在慢慢冷下去。
瓦耳拉齐道:“我要你永远在这里陪我,永远不离开我
……”
他一面说,右手慢慢的提起,拇指和食指之间握着两枚
毒针,心道:“这两枚毒针在你身上轻轻一刺,你就永远在迷
宫里陪着我,也不会离开我了。”轻声道:“阿秀,你又美丽
又温柔,真是个好女孩,你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一生寂寞
孤单得很,谁也不来理我……阿秀,你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
两枚毒针慢慢向李文秀移近,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
见。
瓦耳拉齐心想:“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