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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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之下,少年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粗壮汉子茫然地站在沙漠上,转头看见身边还围着自己的群匪,不禁一懔,连忙退回骆驼圈,和众商人提刀在手,准备应变。
可是过了许久,却见群匪依然一动不动,再看他们脸上神色,居然都古怪地保持着不变,只有眼珠在骨碌碌转。
粗壮汉子小心翼翼地走近一个匪徒,伸手轻推,那匪徒应手而倒,倒在地上依然僵直着身躯。
原来,少年经过他们身边时,已经点了每个人的穴道。
六、暗器
江湖是什么?江湖只是那场烟波,是烟波里的一杯烈酒,一个笑靥,一场艳舞,一声绝唱。
楚寒笙坐在快意楼上,看着一群佩剑少年人意气风发,她微微笑着,想起往昔五陵白马的岁月。那时候,她也是江湖里的侠女呢,虽然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退出。
小二过来递给了她一杯清茶,她感激地点点头,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她放下茶盏,从怀里抽出一根竹笛,这竹笛已经被她手掌磨挲得温润。她把竹笛凑到唇边,悠悠然然地吹响起来。
楼上喧哗的人声刹时安静,那群少年人也停止了划拳吆喝,就连楼下嘈杂的市集,也忽然低了人语车声。大家或坐着,或伫足,都在侧耳聆听。
楚寒笙的笛,叶梦君的筝,终究是有名的。
良久,笛声袅袅地一转,方歇了。
安静的酒楼市集,仿佛被解除了魔咒,各种各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喝酒的开始喝酒,划拳的继续划拳,行路的迈开脚步,讨价还价的依然为一文钱争执。
楚寒笙今天吹的是一曲《折梅》。
她拢袖拾起小二代收上来的铜钱,又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缓步下楼去了。
楚寒笙住在城西,单门独户的一个小巷子里。
在巷口,她卖了枝栀子花,一抬头,看见有一个锦衣公子远远看着自己,她记得在快意楼上也曾看见过这人,想来是一路跟来的。这样的富家登徒子楚寒笙见得多了,她心中冷笑一声,反向他走去。擦肩而过时,楚寒笙手腕轻轻一抖,刚买的栀子花便忽然脱离枝头,向锦衣公子的面门疾射而去。
那锦衣公子见花瓣射来,微微一笑,却不慌张,展开手中折扇一兜一转,便把它接住了。
那公子用扇面托着花瓣,递到楚寒笙面前,笑着说道:“这是姑娘的花,请收好。”楚寒笙脸现诧色,伸手从扇面上拿起花瓣,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巷子。
第二天楚寒笙上得快意楼来,却见那锦衣公子早等在那,微微笑着。楚寒笙把脸一撇,装做没看见他的笑,径直走到自己每日吹笛的座前。
今天楚寒笙吹的是一曲《清角》,笛音激越,不同往日那般婉转,楼上的客人们便都有一些心不在焉,惟有那锦衣公子听得入神。
楚寒笙见了,不禁又对这锦衣公子留意了几分。她用眼角悄悄打量他,见他眉目间竟有一丝金戈铁马之气,并不象城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满脸粉光和庸俗。
一连十多天,锦衣公子天天去快意楼听楚寒笙吹笛,对于楚寒笙的笛音,这公子总听得十分专注。楚寒声却冷着脸,对他不理不睬。
有一日,那公子的座位忽然空了。那天,楚寒笙突然发觉自己的笛子吹得无精打采,心中竟有点怅然若失。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牵挂这公子的。
幸好第二日,这公子又出现在快意楼上,只是脸色却十分苍白,锦衣上更有许多血迹。楚寒笙心中疑惑,吹完曲子,她下得楼来,隐匿在一棵柳树旁边,待这公子出门,悄悄尾随其后。
那锦衣公子没有发觉楚寒笙的跟踪,他先是缓步行走,等走到无人处时,忽然捂着小腹,脚步虚浮,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行至城东一条僻静的小巷,他便再也隐忍不住,竟昏倒在路旁。
暗处的楚寒笙见了,急忙抢身近前,只见那公子额头,已然满是豆大的汗珠。时值秋夏交替,天气已然凉爽下来,这样的汗水,大抵是忍受了不轻的疼痛。
楚寒笙望着地上昏迷的公子,有点为难起来,感情上她是想救他的,但他来路不明、她又何苦给自己招惹麻烦。
就在楚寒笙犹豫的当口儿,那公子又呻吟了一声,仿佛身上的疼痛极难忍受。楚寒笙低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血污的衣衫,忽然想起这几日知音的知遇、昨日的怅然,终于咬了咬唇,提起他的腰带,几个起纵之后,便到了一处安静雅致的院落。
这就是平日里楚寒笙独居的处所。
楚寒笙没有丝毫耽搁,径直走到左进的厢房,把他放在塌上,皱眉看着他小腹位置不断渗出的殷红。
“让他失血晕倒的,应该就是这里的创口吧。”她喃喃自语着,一边手下没停着的翻出师父给她的金创药,一边拿出剪刀、烛台和一些干净的白布。
然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最后,楚寒笙还是颤抖着手,解开了他的衣衫。他身上凌乱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和大大小小的伤口,小腹上一处长约三寸的刀伤最为严重。
“还好刀上并没淬毒。”看到那伤口只是纯粹的外伤,楚寒笙终于放下心来。她烧红了一把精致的小刀,轻轻把伤口周围化脓的地方刮掉。她用力很轻,生怕稍大的力气会弄疼了他。
许久,楚寒笙终于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天色也暗了下来。
那公子睡在床上,也不再呻吟,沉沉地睡去了,竟睡得十分安详。楚寒笙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起这个被自己救下的男子——容颜清秀俊朗,眉目之间没有委琐的气质。一双手修长温厚,与他身上一样,布满细碎的伤痕。
他是个江湖人。这是楚寒笙的结论。她没想到,在自己离开江湖这么久以后,会救了另一个江湖人。
以后的数日,这公子一直在楚寒笙的小院里养伤,楚寒笙细心照顾着他,也不觉烦琐,反倒每每在喂他吃饭,替他换药时,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幸福。
楚寒笙没有问他的身份来历,甚至没有问他的名字,她曾也是江湖人,知道江湖人的辛酸落寞,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果他想告诉自己,不问也会说的,楚寒笙知道。
再后来,公子的伤好了许多,可以坐着,然后可以在庭院里缓行。
他们开始交谈,只是默契的都不谈江湖。他们谈曲子,从《广陵散》到《春满湘江》;他们谈调目,从黄钟大闾到越调仙吕;他们也谈典故,从子期伯牙到明皇杨妃。
相见恨晚,是他们彼此的心情。
他们谈着谈着,便有了许多的期待;谈着谈着,便觉得互相住了彼此的心中;谈着谈着,心情就象初恋的少年人一样柔软……
在月华如水的一天夜里,楚寒笙又和公子在房中长谈。烛光摇曳下,公子忽然不再说话,温柔地看着她,那眼神明亮,竟直欲看进了她的心中。楚寒笙被他看得脸红耳热,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终于,任公子伸出手臂,轻柔地把自己拥入怀内……
月朗星稀,就在这一夜,楚寒笙变成了公子的女人。也直到这夜,她才知道,他姓金。
而金公子也在这一夜里知道了楚寒笙的身世。楚原来是一个孤儿,一个暗器大师收养了她,把她抚养成人。楚寒笙原先在中原武林上也是小有名气的,外号叫“泪女”。
对于这个外号,金公子很是好奇,缠着问了多次。楚寒笙开始不说,后来被他缠不过,便告诉他:因为自己的成名绝招,叫做泪痕。
一方小小的庭院,一个深爱的男子,如果再有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儿,那该是多完美的画面。虽然还没有小儿,但楚寒笙是满足的。
她不再去快意楼吹笛,因为金公子说了:她是他的,她的曲子、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她安心的依附在他的怀抱里,做一个寻常却幸福的女人。
江湖已经遥远了,遥远的不可及。
可惜这段幸福的生活,仅仅只维持了一个月,就被一张告示打断。
那天上午,做好了饭菜,在仍然熟睡的公子脸上亲吻一下后,楚寒笙悄悄推开门,准备上街去买胭脂水粉。女人总是爱漂亮的,特别是在她深爱的男子面前。
楚寒笙微笑着走在街头,满心的幸福都写在那一张美丽的脸上。她左右张望着,和身边的街坊邻居热情打着招呼。
宋金交战,并不影响这一方未受战乱波及的市镇的繁荣。市场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不过,不过在这繁华热闹中,好象有一点不同寻常。楚寒笙起先并没有注意,但后来她发觉了,这街上,多了许多巡视的宋兵,而且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她好奇地靠近两个议论的人,侧耳聆听。良久,终于听明白:原来城里发现了一个金国探子,这个探子据说很有来头,是金国元帅金兀术的儿子,他潜进宋营,伤了不少大宋的官兵,并窃走了大宋的兵马粮草图。
在这样的乱世,国家的安危总是牵扯到每一个人。
楚寒笙微微皱眉,暗道:“这兵马粮草图,可是丢不得的,要是丢了,我大宋的兵马分配,粮草运输,岂不是尽落在敌人的掌握中。”
楚寒笙一边挑选着胭脂水粉,一边继续关注地聆听来往行人的讲述。这时候,她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官府贴的悬赏告示:“悬赏捉拿金国探子,完颜亨,年近三十,身材中等。窃密潜逃,危及边关。悬赏白银五万两。”
告示旁边还有一张官府的画像。
楚寒笙看到画像的时候,只觉得一瞬间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
那画像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公子、她的金郎。
楚寒笙失魂落魄地推开门时,金公子已经醒来,正立在院子里,把一个小管套在一只鸽子的脚上。他见楚寒笙突然回来,脸上掠过一丝惊慌,手往上一扬,便把鸽子抛上了天空。
鸽子在空中展开翅膀,便欲往北飞去。楚寒笙靠着门,悲哀地看着这一切,如果说刚才还有疑惑,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右手衣袖无风自动,一缕银光射出,正正射在鸽子的腹下。
鸽子哀鸣一声,从半空里直坠下来。
“笙~!”金公子回头,恼怒地喊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楚寒笙面无表情地靠着门,问道。
“我正给家中双亲捎去平安信息,并告诉二老我已经给他们娶了一个贤惠的儿媳妇。”金公子看着脸寒如秋水的楚寒笙,忽然笑了起来:“看你多心的。”
“这平安信息里,恐怕还有我大宋的兵马粮草图吧?”楚寒笙打断他的笑:“完颜亨,你这金郎的金字,应该是大金国的金,对不?”
“原来你都知道了。”金公子的脸色一下煞白,但转瞬恢复正常。他平静地走过去,从死鸽子身上取下套管,放入怀里,然后转身,双目凝视着楚寒笙,深情地说道:“笙,我是大金国的王子也好,是一个普通人也好,我都是深爱你的,你应该知道。”
“是的,你爱我,我知道。”楚寒笙神色惨然,喃喃低语,忽然,她站直身躯,不再依靠着门。她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虽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