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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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你的感应能力是最强的,不但能够持续在梦中感应到它的变化,而且你还能够感应到我的变化,甚至与我6岁那年的大病,你也感应到了,包括我来到小城。对么?”水悠然继续总结着。
“大约是吧。”敏停下抚摩符的动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说道:“或许它的感应能力才是最强的,毕竟它是我们的灵魂本体。”“你是说,它也能够感应到我们的变化?”水悠然吃惊地询问。
“是的。”敏肯定地回答。
“如果那样,对它来说不是太残忍了?被深埋地下,烂成白骨,却还时时能感应到地上的繁华,漫漫煎熬。”水悠然叹了口气,又仰脖饮下一碗酒。“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残酷?”敏突然转过身,眼角有点点的泪光:“明明是一个活泼泼的人,却要夜夜忍受死尸腐烂压抑的感觉,你明白吗?我都快疯了。”
“我明白,我也快疯了……”水悠然放下碗,怜惜地看着敏,轻轻回答。
“昨晚是它第一次爬出地面,我相信是因为你的来临,对它造成感应吸引,所以它才想爬出来,我只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能够爬出来?以往我在梦中感应到它的情况,都是被泥土压得动弹不得。”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换话题。
“这个我知道。”水悠然接口:“因为每年的7月14、7月15、7月16三天的子时,烟雨寺上空阴气最重,同时因为阴气笼罩的关系,从寺里看月亮会变成血色,这时,地底的鬼物也能够毫无障碍地爬出泥土。”
“你怎么知道这些?”敏好奇地问道。“因为这本书。”水悠然翻开一本书,把其中的一段话指给敏看:中元节三天,子时夜,烟雨寺阴气湿重,天现血月,妖物出土。
“这是什么书?”
“这就是前任主持迦梦大师撰写的烟雨寺志。”
水悠然把书收起,抬眼望着敏,说道:“今天正是7月15日……。”
七、
中元节的鞭炮声稀稀落落地停了,小城又陷入夜的安静。一泓月光,清澈如水地笼罩着小城。
在烟雨寺残旧的荷池边,水悠然和敏坐在佛堂的檐影里,各自沉默着。
“悠然,离子时还有多久?”敏突然问道。
“还有一个小时。”水悠然看了看表。
“如果它出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实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水悠然转头看着敏,敏也正在看着他。
“我们都是它身上的灵魂,因为它的死亡,而分裂出来,你投胎为一个女子,我投胎为一个男子。”水悠然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们就象是它的孩子一样。而它就象是我们的父亲。”
“或许是母亲。”敏撇撇嘴,纠正道。
水悠然不想和敏争论这个话题。他抬起头,看着月亮,自言自语:“人死了应该灵魂都出窍,为什么它三魂只走了两魂,还留着一魂身上呢?”
这其中的秘密,或许只有它,才能回答吧。
1、
起风了。先是微微的一丝夜风拂过池面,吹起几圈涟漪。然后转瞬风就大了,把敏鬓边的长发吹得飞扬。淡淡的几缕黑色雾气,从草叶间飘起,在风中慢慢扩散开来,弥漫在烟雨寺的上空。乳白色清亮的月华,在这雾气里,竞隐约带着丝丝若隐若现的血痕。
“子时到了。”水悠然站起身。他和敏一起抬头,看见头顶的那轮圆月,不知何时,已然血红!
血月照射之下,周遭的景物变得分外诡异。两人不自觉地靠近了一点。
这时,僧房窗外芭蕉树下的泥土,缓缓地裂开一道缝……,从黑黝黝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枯手,这只白骨嶙嶙的手攀住裂缝的边缘,骨节凸起,显然正在用力。
水悠然和敏都屏住了呼吸,盯着这奇异的一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惊骇。剧烈心跳中,敏悄悄靠近水悠然,握紧他的手。水悠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反手握紧。
这时候缝隙里,另一只枯手也伸了出来,紧跟着,一个骷髅头颅探出。这骷髅缓慢地从泥土里爬上来,佝偻着腰,趴在窗台上,向僧房内张望。
窗棂上的符,已经被特意取走了。
骷髅张望了一会,伸手把窗台边书桌上那本唐诗选集抓出。血蒙蒙的月光下,敏和水悠然两人发现,这骷髅双手捧着书,居然做出阅读吟哦的样子。
“那是我的书,如果你喜欢,可以送给你。”站在池边树影里的水悠然,忽然开口说道。
骷髅猛地一下转身,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它差点摔倒。它扶住窗台,稳住身形,用黑洞洞的两个眼眶盯着敏和水悠然,颌骨上下张阖,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认得我们吗?”水悠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骷髅摇了摇头。
“那么,你看到我们时,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骷髅定定地看着水悠然,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敏,良久,它缓缓点了点头。
“忽觉惆怅烟波里,轻弹剑刃,袖舞月华,浮生一醉渺如蚁。隔帘莫问窗后人,都是微梦深几许。微梦深深深几许?烽烟遥淡,落日黯然,唯剩流光照飞絮。再寻南柯已无痕。年年笺上题新句。”一直默不做声的敏,突然念出一首词。
这词念得突兀,落到水悠然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很早很早以前听过。而骷髅的反应,更是激烈。它松开抓住窗台的手,摇晃着向两人走来,口里嘶嘶声大作。水悠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把敏扯到自己身后。他大喊一句:“你别过来。”
骷髅闻声止住脚步,口里的嘶嘶声却依然大作,似乎在不断地问着什么。
“你念的是什么?”水悠然低声问身后的敏,眼睛紧紧关注着骷髅的一举一动。
“是我梦里面,它经常背诵的一首词。”敏轻声回答。
“那么说,也应该是我们前生经常背诵的?”
“嗯。”
“难怪我觉得那么熟悉。”
“你的话我们听不懂,你会不会写字?”水悠然向骷髅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骷髅受到提醒,立刻蹲下身子,用自己尖削的指骨在泥地上划出一句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背这首词?”
2、
敏抽出被水悠然握着的手,从水悠然身后站出来。她静静地盯着骷髅,回答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是谁吗?”
骷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在地上划字道:“不知道。”
“深埋在泥土的岁月里,你是不是经常梦到自己以一个小女孩和小男孩的眼光在看着外面的世界?”
骷髅身子一震,用黑洞洞的眼眶望着敏,手下划字:“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敏回身指了指水悠然:“就是你梦中的小女孩和小男孩。”
“而且在我们的梦中,也经常梦到你的情形,梦到肌肉腐烂成水,无至尽的压抑和黑暗。”水悠然接口道。
骷髅低下头颅,在地上划出两个字:“痛苦!”
“是的,是痛苦,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敏盯着骷髅,一字一顿说道:“现在,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吗?”她忽然冲过去,冲到骷髅的面前,俯视着蹲在地上的骷髅:“我们就是你魂魄的一部分,在你死后,各自投胎成人,但因为你自私地不肯死干净,让我们还彼此保留着莫名的感应,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和痛苦!”敏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水悠然叹了口气,他走到敏的身后,扶住敏的肩膀。
蹲在地上的骷髅,在听完敏的话后,楞了数秒,然后大力摇摆着头,颈骨互相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它在地上接连划出三句相同的话。
“不是我不想死,而是我死不了,孩子们,你们以为被埋在土中,与蛇鼠虫蚁为伴是很快乐的事情吗?我早就想死,早就想去重新投胎做人,可我就是死不了啊。”它飞快地在泥土上划字,划痕深深。
“为什么会这样呢?”水悠然看着地上的字迹,疑惑地问道:“当年我们是怎么死的。”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有语病,死的只有一人,怎么能说“我们”?幸好此刻没人去注意他话里的语病。
“当年。”骷髅把黑洞洞的眼眶转向水悠然,它在泥地上划道:“烟雨寺很大,我是寺里负责接待的僧人。城中驻军的将军,有一位夫人,经常来寺里烧香拜佛,一来二往,就和我熟识了,夫人的命很凄凉,是被将军抢来的良家女子。每回拜完佛后,都爱和我坐着叙说一番心中悲苦。也是我佛性不坚,渐渐对她由怜生爱,终至不可自拔……”水悠然和敏,静静地站在骷髅面前,看他讲述这段往事,一段三者之间共同的往事。
“我们在这庄严的佛寺中,私密地幽会,彼此爱得越来越深。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城里终究还是传出了风声。我们惶恐之下,就决定私奔。那天夜里,我们商定在城南门口会合。子时,我悄悄溜出僧房。不料刚走出门,就被将军带着一个道人将我拦住,他们把我杀死并埋到这棵树下。”
写到这,骷髅停下划字,思索了一下,才继续写道:“说来奇怪,当时我死亡后,感觉人一分为三,前两份都飘荡着进入夜空,第三份刚要脱离躯体,却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压了回去,然后跟躯体一起迅速被埋入土中。伴着躯体腐烂,日日煎熬,生不如死。”
3、
“怎么会这样呢?”水悠然和敏互相疑惑地对视一眼。“是感觉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压了回去?”水悠然慎重问道。“是的。”骷髅在泥地上划字回答。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水悠然偏头询问敏。“我分析,很可能是那道人对我们动了手脚。”敏也不自觉用出“我们”这个词。
“那怎么办?”骷髅焦急地划字。
是啊,怎么办?三“人”大眼瞪小眼,按理说,人死魂魄就会离开,但现在它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白骨了,还怎么死?
“能不能请人来把它身上残余的一份魂魄离去呢?。”敏提议。
“能做到吗?而且……”水悠然犹豫地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骷髅:“而且一旦离魂后,它将再也没有意识了吧?”
“这样的意识,我情愿不要!”听到水悠然的话,骷髅飞快地在地上画出一行字:“太痛苦了。”
“那好吧,我们去找人。”水悠然转身而出,但刚迈出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去找谁呢?天下间又有谁懂这个?”
“你不是会画符吗?难道不懂这个?”敏希翼地抬头看着水悠然。“画符是从我爸爸留下来的书中学会的,我已经翻过这本书,里面没有讲述怎么破法、离魂的。”水悠然苦笑着摊开手:“而且,我爸爸也死了。”
“对了,我爸爸说刘副省长是他的师兄,或许他有办法。”水悠然眼中神色一亮:“明天我们进省城找他好了。”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寺庙的门忽然被一人推开。
4、
进来的人50多岁模样,身材略胖,穿着一身浅灰色西服,笑眯眯的圆脸。“刘叔叔 ̄!”水悠然高兴地喊道。
“悠然,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来人摆了摆手,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