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全文完-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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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脆懒得去。
立轩的床铺空着,虽然他被学生会开除,却也很少呆在宿舍里。大约是怕面对他。面对他就不可避免的会要想到瑞茗的问题。入校以来,立轩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的懦弱他却也看得分明。因为他的懦弱害了瑞茗,邹慕槐最不能原谅。想到瑞茗,邹慕槐止不住心痛。现在的瑞茗身在将军府里,也不知他能不能自保。
“有人在吗?”宿舍的门伴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敲响。邹慕槐坐起来看着房门没好声气的问:“谁啊?”
“请问郁立轩住在这里吗?”那女孩子问。
“不在。”邹慕槐闷闷的扔了两个字出去。他正心烦,无暇来就付郁立轩的这些仰慕者。
“他去哪儿了,知道吗?”那女孩还在不辞辛苦的询问。邹慕槐拧着眉起身拉开房门,看到个长相漂亮的女孩,穿着件米色的大衣,系着大红的围巾,神情张扬。他清冷的笑了笑:“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那女孩被他顶得脸色一红,跟邹慕槐瞪起眼睛:“你跟他一宿舍不是吗?”
邹慕槐牵着嘴唇笑了笑:“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找他还要你批准?”女孩没了耐心,竖着眉凶巴巴的瞪着他。
“老婆?”邹慕槐大吃一惊。那女孩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扁扁嘴跺跺脚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邹慕槐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对立轩泛起一抹恨意。即使身陷在那样的境地,瑞茗依旧想维护这个人,但他必定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弃他于不顾,另自成家。
一拳重重打在墙上,手背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痛也盖不住心里的恨意。
立轩坐在校园的水塘边发呆。料峭寒风从塘面吹来,刮的脸上生生作痛。从一开始,似乎做的任何事都是错的。对自己也做错了,对涓生也做错了,对慕槐也做错了,对同学们也错了。现在才知道众叛亲离原来是这样的滋味。他郁闷的捡起一颗石子,将水里的人影打的粉碎。
“郁立轩。”婉盈高兴的喊着他的名字,从远处跑过来。
立轩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清冷的池塘。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冷死了。”婉盈轻轻在喘着气,脸色因为运动变得红彤彤的,“刚才去你们宿舍,你宿舍的那个人阴阳怪气的。”
立轩一怔,瞥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呃,来看我丈夫嘛。”婉盈谑笑。看立轩没有一丝想跟她开玩笑的意思,她瘪瘪嘴蹲在他身边:“他们说你告的密,那是真的吗?”
“不是。”立轩立即否认。他没有背叛,也懒得再做过多的解释了。他们爱怎么想随他们去好了。
“你为什么不说你之前去哪里了?不说,就只能永远被误会。”婉盈看着他。他的神色凝重,婉盈也不轻松。看他依然三缄其口,婉盈幽幽一笑:“我知道,你跟她在一起对不对?”
立轩讶异的看着她。
婉盈的心微微一颤:“果然。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你难以启齿。”
自己没说,但被婉盈洞悉了。立轩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心里的负担轻了很多。他嗫嚅着嘴唇看着婉盈,凄凉的笑了笑。
婉盈咬着嘴唇看面前的池塘:“好想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你耽误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即使让你背上一个叛逆的罪命,你似乎都一点不恨她。”
立轩不语。婉盈看着立轩的侧面,他目光幽远的看着池塘,大约心里正在想着那个人。她心里很闷,站起身,腿麻的几乎站不稳。立轩伸手来扶她,她推开立轩:“她……不会也是这学校里的吧。”
“不是。”
婉盈浅浅一笑:“如果我帮你向赵部长解释,你怎么感谢我?”
立轩微怔。婉盈挑着眉毛,调皮的眨眨眼睛:“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聪明的。不过你也要配合我。”
二十、断交
孙正德轻轻推开房门,涓生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天发呆,门开了似乎也没有听到。孙正德走到他面前,他眼睛里雾起水氲,神色惨淡。看着这神色,没来由的孙正德心里一紧,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在想什么?”
“将军。”涓生赶紧擦了把眼角渗出来的泪星儿,站起身来。起得太急,眼前发黑,他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孙正德把他抱在怀里,涓生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回过神来。
“好些吗?”
“好多了,谢谢将军。”涓生低声蚊呐。
“刚才在想什么?”孙正德托着他的脸,执着于他的忧伤。
“没什么。”涓生挤出一丝笑。没有笑意的笑,让人觉得更这其间的敷衍和隐秘的那些厚重的让他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孙正德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尖瘦的下巴几乎要捏的粉碎。涓生一声不吭。
孙正德沉着脸隔着衣服抚摸他背上那些微微突起的疤痕:“在想跟这些有关的事?”
涓生垂着头顶着他的胸口。孙正德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辙,你心里有话倒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涓生摇了摇头。孙正德心里冒出火来:“什么鸟事情,还这么难说出口。不就是个人嘛,老子查出来替你毙了他……”
涓生连连摆头,拉住孙正德的衣袖:“不要,那是我舅舅……”
“舅舅?”孙正德瞪着他。涓生情知失言,连忙捂着嘴,别过头。
孙正德冷笑:“畜生。”
“将军大人大量,不必理会他。他终究是我的长辈,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涓生低下头,眼睛很红。孙正德心里一软,拍拍涓生的肩,示意他不必难过。涓生扑倒在他怀里:“将军若真的怜惜我,但求从今往后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在府上给我一席之地。不必流落在外,再遭人欺凌。”
“你当本将军是什么人?”孙正德抱紧他:“只要你不负本将军,本将军也一定不负你。再者说,你于本将军还有救命之恩。”
涓生依在孙正德怀里,身子单薄瘦弱,让人怜爱之余,心里痒痒的。只是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又不能碰他。孙正德吐了口气,扶他站好:“再过一个礼拜是我的生辰,到时候我正式宣布收你做我的义子。另外在我军中再给你安排个职位。”
“谢谢将军。”涓生牵着袍子准备下跪,孙正德扶住他,没让他跪下去。他抱着孙正德,深深一吻。孙正德心里更加痒痒,涓生脸色微红,别过身子。孙正德清了清嗓子:“我得走了。”
“走好。”涓生衔着渐渐发冷的笑目送他离开。或许他还真是天生戏子的命,这戏倒是越唱越逼真。若是早将这做戏的手段使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这副情形。涓生干笑几声打开衣柜。衣柜里堆得满满的,都是崭新的衣服。他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穿在身上,套了件灰色的风衣,对着穿衣镜里打量自己。人模狗样,谁也不知道这衣服底下有多肮脏。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放着一只黑皮夹子,里头装着厚厚一叠钞票,是他这月的零花钱。涓生把皮夹子装在口袋里,走出卧室。
“沈公子要出去吗?你现在该吃药。”何九端着水和药上来。
涓生拿着药扔进嘴,喝了口水:“陪我出去走走,闷了两三个月还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
“是,我给您叫辆车。”
“不用了,我先给太太们请个安,然后走着去。走不动了再坐车回来。”
“是。”何九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涓生身边陪他出了小楼。
大太太和二太太坐在房里绣花,丫头丹子来通报说沈公子来请安,两人着实惊讶了一番。大太太拉着二太太坐在自己房间的小客厅里,就见涓生和何九毕恭毕敬的走到面前:“给大太太和二太太请安。”
二太太没怎么去看过涓生,乍一见这脸,轻轻的啧舌。大太太笑了笑:“沈公子太客气了,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所以才过来给太太请安。听何九说,太太去看过我几次,只可惜,我都神智不清,太失礼了。”
“哪儿的话。”大太太轻笑:“这身子才好,就能记得来看我们,我高兴的很。以后在府上缺什么都只管说就是了,你也就跟我们的孩子差不多。”
“是。”见涓生答的小心翼翼,大太太心里颇是受用,寒喧了几句放他离开。二太太还在啧舌:“这男人长成这样也太……”
大夫人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涓生和何九身影走出公馆大门优雅的淡笑着说:“这老四如果以他为敌,你说他俩谁会赢?”
“她现在手里没棋了,将军又不是很待见她,还能怎么着吗?”二太太绣着花儿。
“就怕她在暗里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她要真能消停了,就天下太平。”
“夫人你太高看她了吧。”二夫人陪着笑脸:“她现在孤掌难鸣,还能怎么着。”
大夫人笑了笑,关上窗子:“都春天了怎么还这么冷啊。”
虽然还是有些冷,但有隐约有暖意夹在风里,掠过面颊。涓生慢悠悠的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店面里的留声机放着西洋的音乐,卖报的小孩在街上沿路叫卖,橱窗里展示着入时的服饰。涓生终于又体会到活着的感觉。他深深的呼吸着外头的空气,他原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的,只是生命的齿轮不知道为什么偏离了轨迹。
“沈公子。”何九接过一张路边派发的传单递给涓生。
涓生展开那张单子,单子上印着一张京剧旦角的照片,大字标题分明写着“看遍西厢,阅尽牡丹。除却玉烟不是云……”
方玉烟,好熟悉的名字。涓生浅浅笑,把那传单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一脚踩过:“我想去听戏。”
“是,剧院往这边走。”何九叫来两辆黄包车。
剧院的戏还没开锣,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晚上七点半开场。涓生有些失望。说来也是好久不见的熟人了,走到门口却见不着面。他走到售票窗:“打听一下,方老板住在哪儿您知道吗?”
售票的睨了他一眼:“在和平饭店。”
“谢谢。”涓生回到何九身边:“我要去和平饭店看望一个老朋友。”
何九又叫来黄包车拉着涓生去和平饭店。方玉烟似乎比从前更红了,饭店大堂坐着好些记者都是等着采访他的。涓生耸耸眉,准备去前台问方玉烟住在哪里,就见杜新梅从电梯里出来。
“各位记者朋友久等了,方老板每天都得练功,很忙。下午实在是看在大家殷殷诚意的份下抽出一个小时接受访问,请大家跟我到房老板的房间。”杜新梅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那油光光的小分头贴着肥圆的脑袋上,像扣着两块瓜皮。
记者们跟着杜新梅一窝蜂涌入电梯,涓生跟在后面也勉强进去。电梯停在八楼,人们鱼贯而出跟着杜新梅去方玉烟的房间。七岁红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记者幽幽的叹了一声。
“七爷。”涓生唤了一声。七岁红一惊,旋即看到涓生的脸欣喜的过来:“瑞茗,是你。”
“是的。七爷,近来好吗?”涓生微微笑着。
“哎。”七岁红叹了一声:“混日子罢了,你呢?看你的样子莫不是发达了?”
涓生浅浅笑着:“方老板的名气如今是越来越响亮了。”
“哎……”七岁红不段的叹息着。涓生听得出来,方玉烟的日子不像外表看着的好么光鲜,他是杜新梅手里的牌,时时刻刻准备着为杜新梅服务。不过,他是自找的。涓生暗自冷笑一声:“七爷年纪也大了,没想过离开戏班吗?”
七岁红看着他,一张脸紧紧的皱成一团欲言又止。方玉烟是他一手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