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传说-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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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分实寻思一下,缓缓讲道:“这可说来话长。实不相瞒,那次你放我一马,我却恩将仇报,将你行踪通知给林正阳,从那以后,每想起这事,我便心存愧疚,感觉很对你不起
而那次败在你手下,我颜面扫地,再难服众,那分坛坛主是做不得了,后来不久,便被林玄免去坛主之职,降为普通教众。我是做惯了坛主的,再做普通教众,处处都不适应,日子过的极不顺心。
再后来,我听说了你在土城召开誓师大会,林正阳去与你为难之事;你究竟是好人坏人,我那时并不清楚,但我觉得,林正阳当众撒赖,干出下三滥的勾当,着实不是好汉,为这样的人卖命,太也不值,于是我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退出了神木教,打算做个平常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
我并不懂得稼穑耕作之事,更不曾学过任何手艺,若说唯一长处,便是我生性喜爱戏曲,对演戏唱戏还略微懂得一些;离了神木教后,我无以为生,于是便倾尽积蓄,建了个戏班,自任班主;靠奔走于一些小城小镇之间,搭野台演戏求赏,混碗饭吃。
青龙与玄武开战后,青龙地区赋税加重,更加民不聊生,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还有闲情看戏?我这甄家班在青龙地区实在混不下去,只好离开,挪到无极地区讨生活,哪曾想,因与血寇交战,无极地区一样的贫困混乱,我们仍是难以立足;我仔细想想,玄武地区以前虽然繁华,但与青龙交战许久,必有变化,那也不用去了;如今轩辕族中,怕是只有白虎一区还算安稳,所以我又带着甄家班,赶往白虎地区,看能不能站住脚,得个安身之处。
这一路上,我们走乡串镇,听许多人讲论起你在半兽族截断血暗两族互通之路、解救我轩辕族被掳女子等事情,又听人说,飞凤关无极军之所以不再饿肚子,是因你从暗族人手里夺了许多粮食,然后托人运到军中;我终于明白,以前林正阳骗了我们,你不是坏人,而是一心为国、慷慨侠义的好汉,是个少年英雄明白了这些,再想起以前与你为敌的事情,我便更觉惭愧,更觉得对你不起。
前些天,我们起大早赶路,正走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怪叫,那叫声凄厉可怖,像是在鬼怪狂笑,又像是野兽怒号,当时我甄家班这许多人,大半都被吓的面无人色,我女儿年纪小,胆子也小,直被吓的当场便尿了一裤子。
我好歹有点本领,又吃过江湖饭,胆量总比常人壮些;听见那叫声,我便好奇,于是往声音来处奔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怪物嚎叫;哪知道,到了跟前,怪物没见到,却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军爷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我近前一看,哈,原来这军爷不是旁人,竟恰恰便是饶过我一命的陈少侠;而老天有眼,陈少侠虽然伤重昏厥,但终究还有呼吸,不曾死去。我愧对陈少侠,好不容易得到补报的机会,岂能迟疑?于是我便将你背回我们甄家班的马车上,将你藏了起来。
我不知是什么人伤了你,不知有多少仇家在寻找你,所以这一路上,我只把你藏在衣箱中,不敢给任何外人瞧见;直到夜里寻了安稳落脚处,才敢把你抬出衣箱,处理伤口;也真亏你足够硬朗,如此折腾十多天,居然没死,真是天佑好人……“
陈敬龙体虚气短,没力气多说话,只安安静静听他讲述;可听到这里,却不由吃惊,诧异问道:“你说折腾了多少天?”
甄分实定定看着陈敬龙,苦笑叹道:“陈少侠,你已经昏迷整整十六天了我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却没想到,你今天终于醒了”
陈敬龙大惊,喃喃道:“十六天……十六天……原来我已经昏迷这么久”定一定神,问道:“咱们现在何处?”
甄分实应道:“前天咱们刚进白虎地区;现在是在一个叫做镔城的小城里;咱们住这地方,是我暂时租赁的几间民房……”
陈敬龙顾不得听他细说,急道:“这里离白虎城,有多远?”
甄分实迟疑道:“我打听过城中百姓,有的说,离着两千四五百里,也有的说,大概一千七八百里,还有的说,相距不足千里;我也不能确定,究竟谁说的对……”
陈敬龙急道:“不行,我耽搁了这么久,一定误了许多大事;我……我得马上赶回白虎城去”说着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可用尽全身力气,也终究没能坐起,反倒挣的左肩剧痛、胸口沉闷,头晕目眩。
甄分实按他躺好,叹道:“陈少侠,你伤没养好之前,哪也去不成,就算有天大事情,也只能暂放一放,没办法的”
陈敬龙急道:“我的伤,还要多久才好?”
甄分实微微一呆,随即强笑道:“这十来天,只靠米汤维持,你必定饿的紧了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去吩咐做些饭菜来给你吃”言罢替陈敬龙将身上所盖薄被的被角掖好,起身匆匆走出屋去。
陈敬龙虽心急如火,但实在动弹不得,只好闷闷躺着;心中烦乱,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整理。
正在他烦闷之际,忽地门外闪进一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不住回头观望,显是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入此屋中。
陈敬龙凝神看时,认出是先前喂自己喝水的那个少女,不由心生感激;问道:“你小心翼翼的,在怕什么?”
那少女忙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个噤声的手势;轻声笑道:“班主不许我们来打扰你休息;我是偷偷来的,当然怕他发现”说着,大大方方在床沿坐了,毫不顾忌男女之防。
陈敬龙问道:“你是谁?既然班主不许来打扰我,你怎么偏要来?”
那少女含笑应道:“我叫秀儿,是甄家班的台柱子我来,是有句话再也忍不住,想要问你”说着又回头望望问口,见确实再无旁人,方神色郑重,低声问道:“班主说,你是许多江湖人眼里的恶棍,说你曾杀过很多人;是真的么?”
陈敬龙稍一迟疑,轻轻点一下头。
秀儿眼中神采闪动,颇显兴奋,又问道:“班主说,你曾为个女子,不惜与江湖上最大的组织神木教为敌,沿途拼杀,血战数场,杀了很多人,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但最终到底带着那女子闯出神木教势力范围;这也是真的么?”
陈敬龙轻笑道:“带女子闯出神木教,沿途血战,是真的;但我不是只为那女子,才与神木教为敌;最终能闯出神木教,也是因有朋友相助,并非只凭我个人力量”
秀儿眼中神采更盛,兴奋的满脸潮红;定定看着陈敬龙面容,由衷赞叹道:“不管怎么说,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你……你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是我见过的人中,唯一的真汉子”稍一停顿,轻咬一下嘴唇,略显羞意;随即又热切问道:“你……你成了残疾,以后不好再行走江湖;愿不愿意加入甄家班,今后长久跟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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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节、腿软手僵
陈敬龙一呆,怔道:“你说什么?”
秀儿应道:“我问你,肯不肯加入甄家班,跟我们……”
陈敬龙急道:“不是这句……你……你说我成了残废?”
秀儿柳眉微蹙,轻声叹道:“以你伤重程度来讲,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分侥幸,至于留下些许残疾,实是免不的;你……你想开些,不要太难过”言罢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容,眼中现出怜悯痛惜之色,
陈敬龙寻思一下,用力活动四肢,只觉左臂、右臂、右腿都剧痛难当,使不上力气,丝毫动弹不得;不禁骇然,惊道:“我……我的手脚……都废了?”声音嘶哑干涩,颤抖如风中树叶。
秀儿忙道:“左肩伤势最重,但并不要紧,过些时候,就会好了;右臂和右腿伤到了筋骨,以后或会使不上力,行动不很方便,但也不是完全废了”微一停顿,又补充道:“给你治伤的大夫,是这样说的;不过,我们只能请到在穷乡僻壤混饭吃的土郎中,医术想必不很高明;他们说的话,未必做得了准;将来你或能恢复如初,也说不定”
陈敬龙明知她是安慰自己,自己残疾必不可免,不由心中又苦又涩、又酸又痛,怔怔然,不知如何自处。
秀儿见他神情凄苦,十分不忍,自己眼圈也不禁红了;沉吟片晌,实在无可劝解,只得没话找话,闷闷说道:“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着呢。你安心养伤,不用惦记”
陈敬龙苦苦一笑,道:“多谢”
秀儿踌躇片刻,又道:“你失血太多,须认真补补才成;你想吃些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亲手做给你吃我的烹饪手段,比班里厨子还要强些”
陈敬龙闭上眼睛,木然叹道:“多谢”
秀儿见他如此模样,只得缓缓站起,讪讪说道:“你是不是累了?那……那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陈敬龙微一点头,再不言语。秀儿无奈,只得缓缓移步,走出门去。
过不多久,甄分实端着碗稀粥匆匆进屋,笑道:“我本来不懂;厨子告诉我,你饿这许多天,肠子已经细了,不能马上吃饭吃菜,须慢慢调理适应才行。陈少侠,没奈何,你现在仍只喝些粥罢”说完了话,见陈敬龙闭目不动,也不应声,便又唤道:“陈少侠,你又睡了?”
陈敬龙睁开眼,轻轻叹道:“甄班主,你我以后都不是江湖中人,不必再用江湖称呼了吧”
甄分实微微一愣,随即急道:“是不是秀儿来过,跟你说了什么?唉,这野丫头,向来口无遮拦;无论她胡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陈敬龙叹道:“这种事,又怎么能瞒得住?就算她不说,我过不多久也会知道的”
甄分实默然片刻,在床沿坐了,低声讲道:“你与两位绝世高手合力,冲破血寇大军包围,劫走玉将军一事,近日来传的沸沸扬扬;我已经听说了”
陈敬龙忙问:“两族议和,是否因此受到影响?”
甄分实叹道:“那倒没有。你们是江湖人,这件事怪不到朝廷头上;朝廷又多赔偿给血寇十万金币,血寇便不深究;议和终是成了”陈敬龙颇觉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甄分实又道:“你在半兽族,破暗族十万大军;这件事也已传遍轩辕族,无人不知”陈敬龙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些事,便不接口,只轻轻点一下头。
甄分实寻思一下,又道:“白虎城区各城镇,现在都贴着告示,以你的名义招收义军;我听说,有许多江湖人慕你声名,赶去白虎城投军,可见你现在很得江湖人敬佩”陈敬龙微微一笑,仍不接口。
甄分实长叹口气,幽幽说道:“陈少侠,你闯出神木教、召开誓师大会、异域建功、破暗军、战血寇,干出这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但江湖立名,甚至可说已名播天下,也算威风够了,何苦再留恋那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以后安安稳稳,做个寻常百姓,又有什么不好?”
陈敬龙见他苦心开解,颇觉感动;叹道:“甄班主,我万没想到,垂危之际,竟会得你这昔日仇敌所救;更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真心相待,为我着想从今日起,敬龙认你这个朋友,永无更改”
甄分实笑道:“何止是朋友?以后你留在甄家班,咱们都是一家人……”
陈敬龙苦笑道:“我是不是留在甄家班,眼下还不能确定;我要回白虎城一趟,见一些必见之人,然后才能决定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