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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九州缥缈录-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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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州现在都是燮朝的军队,如果她因为杀了魅而暴露身份,”那人说得很平静,“我会永远地和你为敌。你应该清楚我们只是伙伴,我和吕归尘不同。与你为敌,我可能会杀了你。”
    姜子桉愣住了,然后他一把推翻了水盆:“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空荡荡的院落中只有冷月、清风和墙角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人佝偻着背穿着不辨颜色的袍子坐在那里,头上搭着他的软帽。
    黑袍的来客悄悄走进了院落,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畏惧他身上的某种力量,被那个驼背人吸引来的蜘蛛、蝎子和蛇远远地离开了桌子周围,那个驼背的人似乎也有一丝不安。
    来客把那张秋云笺放在了桌子上,卖主污垢的袍子里探出一只鸡爪一样的手把信笺抽了过去。卖主摘下了头上的软帽,一张扭曲破碎的土灰色面孔显露在月光下。他是一个魅,却是最低等的魅族。这种从动物甚至散逸的精神体中升华而成的灵魂会凝聚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体,他们通常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把自己凝聚得美丽或者英俊,比如娇艳的狐魅。这种丑陋的魅族都是因为精神的力量不够强大,在凝聚中失败的结果。可是他们又缺乏足够的力量重新再造身体,于是只能忍受这张可怖的面孔,而通过赚钱去弥补自己的失落。
    “商会的首领?”魅难听地说,“那好吧,我相信你,你要什么?封印了魂武王灵魂的麝月之石,带有破军之将徽记的铜脊剑,或者南斗天机的宗卷?我只有这三样值钱的东西,不过你应该知道它们的价值。”
    “我要魂剑影鳞。”
    魅有些诧异:“只是为了影鳞?不过是一把封印了暗杀者魂魄的短剑吧?难道你看不上我那些珍贵的宝物而只是为了一把普通的魂印剑?”
    “我只要影鳞,收回你其他的东西。”
    “真的不想看看别的货色?”魅不愿放走了这个大主顾。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当他打开木盒的时候,盒子里的铜剑忽然开始咆哮。不错,那确实是铜剑在咆哮,铜剑剑脊上那张铜铸的人面随之扭曲起来。
    “多么猛烈的灵魂啊,是前朝破军之将的灵魂碎片,这才是真正的好武器。”
    “拿出影鳞来,”来客根本没有理会破军之将灵魂的吼叫,“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好吧。”魅狡猾地转了转眼睛,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皮袋。这一次他却没有解开皮袋,觉察到那柄魂印剑对来客的重要后,他决定珍惜这个机会来抬高价钱。
    “多少钱?”来客的声音在颤抖,她能感觉到影鳞就在那个皮袋中呼吸。
    “五……不,八千两黄金!对,我是说黄金!”魅毅然决然地抛出了天价。
    “八千两黄金?”来客没有预料到这个惊人的价格,虽然她准备了一些钱,可是她不知道要花去宛州十座大庄园的价格去买回这柄魂剑。
    “八千两!”看了来客的反应后,魅更加坚决。
    “我……只带了四百两,”来客说,“你也应该知道影鳞值不了八千两。”
    “那我们就做不成交易了。”假作离去,魅猛地收回了皮袋。
    惊慌中的来客动手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她苍白纤细的手从袍子中探出,不顾魅身上的肮脏而抓了过去。魅族都是有天赋的术师,即使一个下等的肮脏的魅。随着短暂的真言,魅手指中夹杂着硫磺的粉末甩了出去。硫磺只是引火的材料,他心念引发的真火才真正具有攻击力,真火将硫磺在一瞬间燃爆,来客面前炸起了一个火团。
    一个透明的气流壁垒在来客面前出现,爆炸力被壁垒轻易地阻止在外面,来客只是退了小半步。魅有些诧异,虽然他没有用全力,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轻易接下真言火的人已经是极为可怕的对手了。
    震动中来客脸上的面纱脱落了,斗篷也歪在了一边。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眼睛是幽深的玫瑰红色,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五官都精致小巧,一张原本明朗的脸上似乎有一点淡淡的忧郁。
    “羽人?”魅有些诧异,与其说他惊讶于买家的血统,不如说他惊诧于她的美丽。
    “不要走,”来客犹豫着退下了手腕上的翠玉环,“再加上这枚玉环好么?它应该值五十两黄金。”
    她有一些忧伤,又觉得可笑。珍惜了十五年的翠玉环就要被一个肮脏的魅拿走,如果被吕归尘看见会怎么样,他能遏制自己心中那股危险的脾气么?
    魅犹豫着,虽然他确实抬高了价钱,可是四百两黄金加一枚成色并不绝好的翠玉环还是无法满足他的愿望,魂印剑也算难得的宝物。他浑浊的眼睛转着转着,慢慢转到了羽人丰满的胸脯和白皙的脖子上,难以克制的邪念让他浮想翩翩。那一身黑袍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不是少女了吧?也许不会再那么在乎了……”魅在计算着成功的可能。虽然羽人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久,所以成年的女子会在很长时间内依然保持二十岁青春的容貌。可是面前的买家分明有一种沧桑的感觉,应该不再像年轻女子那么羞涩了。何况这柄婚印剑对她确实很重要。
    “一个晚上吧,”魅止不住嘴角的口水,“四百两黄金,翠玉环,今天晚上你跟我走,我就把影鳞给你。”
    羽人果然没有像不经事的少女那样惊叫,她只是低低地垂下了头。
    “害羞么?”魅有点忐忑不安。
    他根本没想到羽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可怕的气息在凝聚,这个普通的魅根本不能设想他在提怎么样一个要求。
    一张清秀的孩子脸在院子门口闪了一下,那个少年对魅冷笑了一声,回头走出了院子。
    魅的脸色变了变,他忽然扔下了那只皮口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院子外隔了很远的一片空地上,少年坐在堆满了黄金的大车上。在繁华的宛州,几千两黄金的交易日日都有,可是真的像这个少年一样拉牛粪一样拉着黄金交易,却不用金票的却根本没有。
    “八千两黄金,”姜子桉说,“我按你出的价钱给你。我带了一万两来,还好你没有要得更多。”
    “公子……”魅惊慌地看着他。
    “宛州所有的银铺银楼都是我的产业,我知道我开的金票可以取信你,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支付你黄金。带着黄金离开这里,我想你没有机会兑换金票了。你今后一生一世都将在逃亡中度过,因为你卖出了那把剑。”
    “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还曾经意图占有那个羽人的身体,”临去的时候姜子桉笑了笑,“否则无论在青阳还是燮国,你都毫无疑问的将被绞杀而死。”
    羽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很久她才用颤抖的手捧起了皮口袋。
    皮口袋里是一柄乌黑的短剑,没有剑鞘,乌黑的剑身上星星点点的蓝色,仿佛星辰的碎片。
    “是你么?”羽人抚摸着剑,轻声地说。
    她把依然娇嫩的面颊贴在了冰冷的剑身上,又把无鞘的剑紧紧拥在怀里:“是你么?我在这里。我们在一起了……”
    月下的枝头上坐着轻盈的羽人,她怀里抱着剑身,擦过脸贴住了剑柄。退去了黑袍,她身上只剩下雪白的长裙,漫长的裙角坠在树枝下,随风起落。
    云丝遮掩着月流过天空,远处那个孩子脸的少年悄悄地叹息。
    密室里,姜子桉坐在银盆前。
    “她拿到影鳞了么?”
    “拿到了,我还见到了她,她真的很美。”
    “依然美丽么?”水镜对面的人说,“是否像当年呢?”
    “只是美丽么?就因为她美丽么?”
    “至少对于我,并不仅仅因为她的美丽。”
    “对于吕归尘呢?”
    “我不知道,我们中他最不喜欢说话,我们都不太了解他的心思。”
    “他是不是很傻呢?”姜子桉笑,“每一次我念那一首《召南·草虫》给他听,他都只是傻笑。”
    “他不傻。”
    很久都没有姜子桉的回答。
    水镜对面的人似乎叹了口气:“你在哭么?”
    姜子桉再次推翻了银盆,托着脸呆呆地坐在那里。发髻散落,凌乱的长发垂下来,衬着那张皎皎如玉,有些孩子气的脸蛋。
    燮王端坐在太清阁上,下面七彩的舞袖起而复落,千娇百媚的宫女们将一只胡旋舞到了将近天明。
    最近宠爱的妃子觉察了燮王似乎有了一晚上好心情,她一只柔荑透过燮王的铠甲去抚摸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一边羞红了脸蛋撒娇说:“陛下,我想要个人陪我。”
    “缺宫人么?”燮王不动声色地看着宠妃。
    “不,我想要个小孩子陪我,”妃子只好说了。无论如何在千万佳丽的大燮宫里,不能怀上王子就没有前途,一朝红颜老去晚景便是凄凉。
    “是么?有空让你生一个好了,”燮王在笑,却笑得很冷淡。拥有神武王称号的燮王是个冷漠而薄情的人,宫里都那么传说着。
    燮王捏了捏妃子的脸蛋:“有点像啊……是真的像,还是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北斗的光辉忽然强了一些,燮王的目光猛然被吸引过去。愣愣地看了很久,燮王竟欢畅地笑了起来。他指着星空温和的对妃子说:“看啊,爱卿,看见北斗了么?”
    “北斗光芒大盛,是陛下的武德。”
    “不,我是让你看破军旁边的那一颗小星。”
    “小星?”妃子不解,“北斗七星怎么多了一颗?难道是大王又要新添一州的国土?”
    “不,”燮王笑着起身,“那颗小星平时是看不见的,叫做‘辅’,是暗杀者的星辰。”
    “暗杀者?”
    “是那颗星带我登上了王位,”燮王大笑,“传钦天监!”
    钦天监的铜瓦殿中,白色头发的少女正透过镂空的屋顶观测星空,屋顶是可以旋转的,每一个缺口对应一颗星辰。
    “难道要来了么?”少女喃喃地说。
    她忽然跑进了铜瓦殿地下的书库,在无数搜集来的古旧星辰物典中翻寻。最后她捧起了一张羊皮卷宗,看着看着,她开始苦笑。
    “陛下传钦天监西门博士。”上面的声音传来。
    “传我还有什么用呢?星辰诸神的意愿如此吧。”
    少女慢慢登上地面,把一个卷子扔给了侍卫的首领:“告诉陛下,西门要走了。我能为他做的,已经写在了这上面。”
    早上忽然暴降的雹子还没有停息,大如鸡卵的冰块几乎要敲碎太清阁上的铁瓦。
    远处,帝都天启一片苍茫,眺望的人居高临下,黄袍披甲,像太清阁上又一重山峦。
    “煜侯,你可知道我有一个弟弟?”燮王说。
    “晋王昌夜,天下皆知,”太清阁中独对棋盘的违命侯忽然觉得惶恐,起身小心作答。
    “如果即位的是他,你大概活不过明冬吧?”
    百里煜在震惊中失礼地站了起来:“陛下才称王七年,为什么要传位?”
    “你,”燮王指着百里煜,“不是燮国的人。”
    百里煜脸色惨白。
    “所以,”燮王缓缓道,“你可以听这个故事,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我说。”
    两个时辰后,百里煜已经惊恐地趴在了燮王脚下:“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不该听啊!”
    “没有关系,是我要讲给你听的,”燮王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要有我在的一刻,你就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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