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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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椅子上。他们着彩衣,化淡妆,眉清目秀,是难得一见的美孩童。他们得端正的坐着,祭司们抬着他们一边前行,一边让他们向人群撒象征祥瑞的五谷花瓣碎草。这五谷花瓣碎草是有讲究的,在这五谷花瓣碎草里放了一些象征吉祥的小饰物,还有数千枚募捐来的秦圜钱。这样一来,情景就不同了,人们一路上追随着这神牲台。正是为了这个效果,因此一路上都是花雨缤纷,人们你争我夺。神牲台后是巫觋、巫觋后是巫女,再后面是杂耍、高翘,以及各村的舞乐队,差不多绵延有半里多。
洗心玉昨天晚上,又被苦须归宾说了一顿,她只有不理她,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不思恋北门晨风。今天一早,她一个人出了至简堂,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宽慰着自己:“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她管得着吗?”又对自己说,“我也没对北门子怎么样,是他自己来找我的,我推得开吗?采薇不也一样,干吗就没人说她!”所以今天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看游花街,省得别人再吃舌根的胡说八道。
挤在人群中,随着神牲台而行。看着那两个童男童女,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也曾坐在那神牲台上,只不过那是立夏日。当时,她有什么感觉?似乎已模糊不清了,应该是很新奇的,仿佛在梦中一样。好在此前,演练过好几次,要不坐在上面,还真有点发慌呢。当时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得意,仿佛自己就是神。现在却掉了个个,站在人群中,对着那两个圣洁的童男童女,反倒有了更深的感触。境遇是会改变人的,会使一个人产生绝对不同的感受,神圣洁净和下里巴人原来并无本质区别,华彩背后,依然是一个真实的我。想到这里,她又感到很好笑,人人追求的只是表面光鲜,这对童男女其实只是傀儡,坐在上面很不舒服。那椅子是特制的,褥子背后有几个尖突,人轻轻地靠上去倒没什么,假如真的往后一靠,尖突就顶得人难受。还有撒五谷祥瑞,也不能随意,是受下面祭师控制的。他们手中的花(缶本),由神牲台下的祭师一(缶本)一(缶本)递送上来,递一(缶本)撒一(缶本)。这是为了确保沿途重要路段,既要均衡又要能突出重点,还要确保能一直撒到最后。那一年,她就这样撒呀撒呀,从合口乡的另一村,一直撒到合口村的祭台前。在这里,又要举行新一天的祭祀,这祭祀和昨天的正祭不同,没有了庄严神圣,而是具有了狂欢的色彩。那次,她和依梅庭就一直坐在祭台神祗牌位两边,看敬神的人表演。开始倒还正常,她坚持得住。但依梅庭毕竟年龄小,开始扭来扭去,到后来就打起瞌睡来。结果很有意思,依梅庭这举动被祭师发现了。那祭师就拿了一根长长的棍,从后台捅他。别人看不到,洗心玉可看得一清二楚,仿佛被抽了筋一般,立即睡意全无,将身子挺得笔直。
这样想着,任童男童女将五谷祥瑞向她撒来。能感觉得到,那个童男是在有意向她撒,别看孩子小,其实也喜欢漂亮的异性,同样怀着爱恋的感情。洗心玉并没有伸手去接这神的恩赐,只是任由人群推拥着向前,她感到很愉快。突然,不知为什么,在这人群中,突然一种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感到自己好孤独,这一瞬间的感情转变,简直不知是怎么回事?——无奈、寂寞、无助,至简堂有那么多同门,可今天她只能是一个,自己心中的感受没人能体会。人与人之间,不管他们多么亲密,多么友爱,都是无法沟通的。咫尺天涯,她为这无奈而伤感,想到这,她就想哭,“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是一次孤独的旅行,人与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因而有了博大,因而有了包容。”想到这里,泪水就流了下来,但她的心却很愉快。
这就是精神脆弱的一瞬间,越是聪慧的人,越会产生出这种感触。只有无知无识的人,才会成天乐呵呵的。当然还有一种人,表面上乐呵呵,内心却明白,这是另一种人,或达者或人生的无奈者。洗心玉不知道在这一刻,她已接触到了人类心灵难以沟通的无限性和生命无法逾越的痛苦性。人对世界,包括对自身的认识,都是不会有终极的。正是这样,一个人就无法抵达另一个人的心灵,这样,人类才孤独,才遗憾,才永不会圆满,所以生命才永生痛苦。圆满只是外人,是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表面,是浮光掠影的东西,身在其中的人只能是凄美地独立着。令人产生出无限的伤感。
一列持雉尾的跳舞者夸张地跳跃着走来。
她惊醒过来,为自己害臊,拭去泪水,才发现,神牲台已走到前面去了。她张望着,象是要追随。但内心知道,自己也会欺骗自己,她并不是要去追随这神牲台。今天这一段时间的做作,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北门晨风,其余的想法,全是自欺。一个人跑出来,看起来是赌气,是抱怨,但在潜意识中,是为了方便,是为了能在这游花街的人群中,能单独的去与北门晨风面对。对于这种渴望,她是怀着虔诚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内心的希望之花给碰落了。——“这样,就怪不得我了!”她为自己寻找着借口,并在心中祈求着,最好他也是一个人。只一个人,在这人山人海中……,想到这,她就既激动又兴奋,开始喘不过气来。
那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她羡慕地看着他们。所有的节日和祭祀都有着它特定的内涵,所有的节日和祭祀都承载着它不应该承载的功能,那就是为人类的繁衍,为青年男女安排下彼此沟通的氛围和场所。人流来到合口村,在这么多的人群中,她怎能找到北门子,除非只有跟着神牲台。现在,她不想挤过去,有那么多讨厌的手……。
来到合口村的祭台前,洗心玉到了这里,又心生畏惧。一方面是渴望,一方面是害怕,就象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就象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密一样,她看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在对她闪烁着一种诡密的笑意,使她羞愧难当。更何况,到了这里,随时都会碰到至简堂的姐妹,徂徕山的女伴,“要是这样……?”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姑射子!”一声呼唤,吓了她一跳,心就“扑”地一下跳到嗓子眼上。苍惶四顾,其实不用张望,就知道这温款的声音来自谁。她就象一只偷吃的馋猫一样想赶快逃掉,又做不到,北门晨风已来到了她的面前。一瞬间,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慌忙转过身去掩饰,又回转身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时她看到了辛琪、采薇,顿时,松了一口气,人差一点都要晕过去了。采薇身边还有美丽居,美丽居正带着一丝冷笑地看着她(其实没有)。她就好象感到自己被人抓着了什么似的,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她没睬北门晨风,而是迎着美丽居走过去:“哎呀,你们都在这里?真没想到……”她有点装腔作势地掩饰着自己。
“怎么,就你一个?”采薇惊讶地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洗心玉因采薇这话问得突兀,有点急于堵住她的嘴。
“苦须、玄月呢?”采薇知道这一点,没在意她。
“我又不知道。”
“你和我们在一起吧?”刚才还索然寡味的北门晨风立即来了精神。
“叫天子呢?”洗心玉没见着支可天,故意这样问。
“他呀!”北门晨风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说。
“这样正好。”走在一起时,洗心玉心里想。能在北门身边,她就有了一种归宿感。辛琪、采薇又在,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刚才所想的一切,只是一种奢想,是心中的一种活动,当不得真的。如果那种事真的出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面对的。现在,她就不怕碰到苦须归宾和玄月,可以大大方方正正经经无可指责地去面对一切。
他们开始点评那童男童女,美丽居向来比较挑剔,不肯掩饰自己。洗心玉则常认为别人都比自己强,因而心生赞美。再说洗心玉的天性就是善良、宽容,常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作想,知道别人也会这样点评自己。这时,祭台上出来了一列着素白素纱的巫女,梳着双鬟髻,窄长袖。双鬟髻是一种新颖的发式。她们款款而行,环台一圈,然后站成一排,用清亮圣洁的嗓音唱《献辞》:
“神啊,
今天是吉祥的日子,
我们为你备下了最好的献祭,
美酒和秋菊,
佳肴和琼浆。
我们洁净了自身,
希冀着你的来临。
用你的恩惠普施这片土地,
你的至高无上,你的威名、雷霆。
这歌声庄严肃穆,这声音清亮如水,发自肺腑,怀着卑微,在洗心玉心中产生了共鸣。她真产生了一种想飞升,想化成精灵的感觉。希望自己能在这歌声中化成一道对神的献祭,敬献给神,并为此而死去。泪水盈满了眼眶,永怀一颗卑微之心。
几个倡优、倡伎看见了美丽居和洗心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洗心玉正沉浸在那一列巫女的歌唱中,没注意。美丽居就感觉到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多了,不仅不喜欢,反而有些厌烦。一老年倡优走了过来,对他们拱了拱手,洗心玉这才惊觉。美丽居和洗心玉忙还了个礼。
美丽居问:“有何见教?”
那倡优说:“我见二位女娃风姿绝佳,平生未见。想邀二位参加我们明天的演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倡优的提议太有诱惑力了,美丽居高兴起来,问:“我们行吗?”
“行,当然行,二位会不会二十五弦锦瑟或箜篌?要不作歌咏唱,倘若能来上一段胡舞……”
“咦,小玉,你不是会锦瑟吗?”采薇知道小玉会。
“我那算什么?不行,不行。”
“行,行,就是她了。”辛琪叫了起来。
“那正好,请问:怎么称呼?”
“洗心玉。”辛琪快人快语。
“洗女娃,你是否可以在明天下午为这乐舞弹上一曲呢?”
“我?行吗?”洗心玉有点胆怯,但在北门晨风面前,她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
“行,就这样定了,”美丽居代为回答道,“我们一起来弹,我还可以唱……”
“太好了,这位是?”
“她叫美丽居。”又是辛琪。
“美——丽——居?哦,美丽女娃,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一定要来啊。”
“哦,不行,不行”洗心玉立即推辞道,虽然此刻她极力想表现自己,但还是想到了师傅。
“这有什么不行的,既然会,就不妨为这祭祀献技增色。”北门晨风鼓励道。
“可我作不了主,得问过师傅。”
“对,必得问过师傅。”采薇毕意不糊涂,也知道师傅可能会不同意,她为小玉担心。
“那这样吧,美丽女娃一定来。洗女娃问过师傅,如同意,也来,这就说好了。”
结果,当天回到至简堂,洗心玉向师傅提起这事,立即被上古师一口喝住,并带着她来东厢房。上古师也是执愚之辈,她来东厢房是劝说美丽居也不要去。那知美丽居这人,偏偏是个不肯听从别人话的人,就问为什么?
上古师说:“此非女子之礼,女娃要端庄持重,你们应该知道,不是巫女、神职、倡伎,女子不得参与露天歌舞。只有无知无识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