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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大风秦楚-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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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家,来一壶清(驿,马改酉),捡好的菜上来。”洗心玉吩咐道。
    “先生何又历此劫尘?”
    “游方之人,行无定所。今日得遇韦夫人,也可了却我这一世尘缘。”
    洗心玉一听此言,心想,他如何知道我嫁了云中阳?似有不吉。在此难世,更觉忧虑。知他是阴阳界中人。察微睹渐,晓鬼神,观古今;知未知,通来世,也就不去细想。
    “你说这天下大势如何了了?”洗心玉问。
    “了了了了,何必问了,只叹世人不知。”
    “何谓了了,了也未了,了了却好,也未必了了。”
    “夫人果是聪颖之人。”
    “秦皇之败何其速也,项王之败又何其疾也?常念,此二人乃天下英雄豪杰,嬴政千古一帝,祖龙是也;项羽兴也勃,败也速,何故?千年之后,人犹念之呼?望先生教我。”
    “你心已知,何必问我。”
    “先生是说,这二人建不世之功,却以此荼毒生灵,不念苍生。因此,天败之乎?”
    “天地唯一善尔!宅心仁厚,顺天应人,待民以宽,虽是老生常谈,却是不易之道。”
    “哪此二人都是千古罪人?”
    “夫人,何故如此执著,何必一定要定出个是非?是也,非也;非也,是也。是是非非,何曾有一定。千古评价,自有千古人来评,因人而异,因世而异,各有所需,各有己意,何有定论?夫人经此劫世,岂不明白?”
    “天下苦此二人久矣!”
    “哈哈,夫人,了了,了了!”玄鹤子方巾大笑起来,持了招儿,将一杯清(驿,马改酉)饮尽,对着洗心玉作了一揖。
    “老神仙暂缓一步,我还想再请教。”
    “夫人欲问此行凶吉否?”
    “正是。”
    “那我替夫人卜上一卦。”说完,方巾将那铜钱掷了六掷,占了个“天泽履。”
    “此卦如何?”洗心玉一见卦像,心头一紧。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口至)人凶。”
    “此卦必凶?”
    “凶又何曾凶?吉又何曾吉?日后自明,夫人不必细问了。”
    “老神仙。我们还能见面么?”
    “谢夫人错爱,贫士混迹于乱世,早就该了了。此一去,夫人但见明月起,闻松涛响,有白鹤唳天,则贫士去了。一千三百年后,于临安,化为馀杭绿羊伞,成就夫人一段姐妹情谊,断桥姻缘。也算是了却了夫人这一段尘缘”
    “先生说,了却这一段尘缘何指?临安又在何处?断桥又是何事?”
    方巾再不回答,大笑,飘然而去。
    “真方外化人也!”洗心玉颇感愁怅。饭毕,坐夜歇息。忽地心中一动,想起那“天泽履”。似有所悟:“莫非要我去东城么?那里不是有一片大泽……?”
五卷、十四、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十四、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项羽自钟离渡淮水,尚有千余骑,诸将尽失,唯有季姬紧随其后。
    刘邦率军攻下钟离后,命灌婴、龙应奎、依梅庭各率五千余骑渡淮水,穷寇务尽,全线掩杀。
    项羽、季姬率部一路奔驰至阴陵,迷失了道路。他们想去历阳,从那里渡江至丹阳。正迟疑间,见田间有老农在耕耘。项羽曰:“咄,老夫子,历阳何往?”
    “将军莫非是项王?”
    “事急甚,历阳何往?”
    “左!”
    左乃迷沟,是一片沼泽,河网沟叉纵横。这老农欺骗了项羽,其实往历阳,只须顺着一条小路前行,走四五里路即是大路。可见项羽暴戾无度,人心尽失。早知是今日,何必有当初。想当初巨鹿一战后,他恣意而为,坑杀秦卒二十余万于新安。焚咸阳、杀子婴;屠齐鲁、杀义帝,逞一时之意气,何其快哉!嬴得独夫之名,天下皆惧,终有今日。
    漫山遍野的辎重粮草,走失的马匹,残破的兵车,旌旗,毁损的刀剑,抛得到处都是。这路是越走越窄,越走越泥泞,好在天寒地冻的,故尚能行走。但经过人践马踏,冻土就化了,更加泥泞不堪。项羽命撒下稻杆草屑,但又有河叉相阻。荒芜的草野,布满了荆棘覆盆子的残枝。不时有人倒下,项羽皆置之不顾,也无法去顾及,只想赶快走出这困境。
    “刁民可恶!”项羽想起那老农就来气,知那老家伙欺骗了他。
    季姬不语,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本来她完全可以离去,她又没降楚。但是,当她听到虞姬——自己的这个异姓姐姐——死得那么悲壮时,就决定了自己的去留。她想念虞姬,知道她死得很惨烈,也死得很可怜。“天底下的痴情女子,怎么都这么傻?——可悲,可叹!”她想。可她就是没想到自己,正在重复着虞姬的老路。但是,我们不能苛求古人,那个时代,人性朴质,尚义重信,胸怀坦荡,睥睨宵小,自尊重于生命。假如我们用政治权谋来评价他们,比如评价项羽,认为他政治上幼稚,行为上简单,不懂权谋机变,不懂孰重孰轻,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当时,人们祟尚的正是这种磊落胸怀,就象是做人的原则一样,他们尊守着这些人生的底线,决不肯越雷池一步。这就是道德的可悲。而对汉王刘邦的所作所为,均为世人所不齿。其实就是今天,我们又可尝没有过这种思想呢?我们常常会欣赏那么淋漓尽致的生命泼撒,鄙视那种老成持重的权谋机变,不就是这种心态的反应吗?我们又说,不以成败论英雄,正是对项羽精神的一种认同和赞赏。《太史公书》中的两部本纪,也有太史公的鲜明褒贬,也记载了他们那一时代的卓立独行、积极进取的时代风范。季姬明白虞姬之悲壮,但她仍在重复着她的老路,她正是按照着这一种人生准则来行事的。项羽末路,弃之不义,那怕就是一条死路,她也只有走到底了。
    大泽中的行军极其缓慢,依梅庭的五千余骑已经追到。他和北门晨风兵分两路,钳形包抄过来,对项羽进行最后的攻击。只是二人的目的不同罢了,一个是想建不世之功,也有点想劝季姬归降;一个则是想完成自己对一个人的承诺,救出季姬。北门晨风的这种不可理喻的偏执,在我们今天这浮尚的时代看来又是愚腐之极的。可当时,一诺千金,人们对诺言的承守远甚于生命。
    楚军立即兵分两路,一在项羽的率领下,北距北门晨风;一在季姬的率领下,去迎击依梅庭。战事进行得异常惨烈,季姬一连杀死了十几个汉骑,寻着了正在督战的依梅庭。依梅庭何等聪明,早已明白,季姬不可说。季姬没想到,依梅庭竟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本来,刚看到他,感情还挺复杂的。依梅庭深知季姬的为人,有点想不见面就了结了这战事。但真一见到季姬,不管人心中的价值标准怎样吧,对于刚烈正直执著的人生,总是怀有一种欣赏的态度,这是万古不变的。或谓之愚忠,或谓之愚傻,都是对这一种品德的肯定。季姬则视依梅庭为卑劣小人,想到自己曾经会为这样一个小人,乱了心性,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更加鄙视他。如今刀剑相向,她再也没有了欠疚、不安,不会手下留情了。只见她并不打话,持剑就上。
    “且慢,青城!”依梅庭依然叫她青城。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公主是明白人,我有什么主意好打?只念在往日情份上,特来进言救公主。”即使青城不可说,依梅庭还是这样开始了,也是一种心态。表面上是为了做到仁至义尽,实则是对自己这种逐利的行为有份交待。
    “你还是救救你自己吧!”季姬如何不明白。
    “识时务者为俊杰,汉王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德礼不易,无人不怀,乃天下明主。项羽荼毒天下,暴戾无度,公主仍不觉悟,助桀纣,为虎狼。今天下已定,项羽败迹,公主何苦为此暴君殉葬?公主曾救过我,我甚感念之,故在汉王帐前进言,只要公主肯降,既往不咎。汉王乃仁义之君,必厚待公主,望公主三思之。我念往日之情,特来尽一份情义尔!”
    “你以为天下人都象你吗?你也配谈情义?秦皇、项王待你不薄,你又何曾记得?弃义遂利,附炎逐势,只为你一人,陷人于水火,却说什么识时务,这也是做人的气节吗?今日背秦,明日叛楚,反复无常,何以言信?项王今日势败,用不着你说;项王意气用事,你也不配指点!但我想,项王不象尔等宵小,卑劣无耻。他有的是尽情泼撒的英雄本色,尽管有舛误,也是有舛误的英雄。不象你,没有灵魂,没有骨气,包裹着你的只有私利,只有你自己……”
    这一席话,说得依梅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不已,只是已经开始,他就只得再做下去:
    “你既说到背秦叛楚,公主不是亡秦的公主吗?今日如何在楚?既然降得楚,那又如何降不得汉?”这就是依梅庭的不择手段了,他明明知道季姬没降楚。“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和我没什么不同!”
    “这岂是你这等小人所能了解的,小人以小人之心,我何必与你多费口舌,自讨其辱。你也别装什么样子,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知道今日沙场相见,定是刀剑相向,决无其它。可能还是立功心切,想以我来封侯进爵吧?”
    “劝你,是念在往日情分上,尚不觉悟,是你自己在找死!”
    “原形毕露!——懦夫!”
    青城这时心已死,情已绝。依梅庭离开楚营时,她尚存一念,难以一刀斩断。可今天,依梅庭竟已不想再见她,此后又如此苦苦相逼。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全无心肝,露出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令她厌恶。更不打话,驱动坐骑。依梅庭知其利害,退回军中,指挥众部众上前,将她团团围住。怎奈季姬的剑艺实在是太高超了,她是天下唯一的二分仪级剑士,何人是她的对手?倾刻间,早已一骑突出,已到依梅庭马前。依梅庭见势不好,死命敌住。仅数剑,就被季姬手中剑一转,挑开,再随手一抹,早已着了一剑。忙拨转马头,季姬死命追来,她骑的是一匹良马,速度极快。依梅庭见势不好,知今日事急。此时季姬已到,依梅庭的死期已近,那里还顾得了颜面,大声哀求道:“公主,不看今日,也看往日,我对公主一片至诚……”
    他不说还好,青城一听此言,真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遂不说话,一骑上前,挑开依梅庭的剑,一剑将他刺于马下。
    “公主!”依梅庭慌忙爬起,一手撑在尘埃中,苦苦地哀求道。季姬略一迟疑,依梅庭见机,忙向旁一滚,这时,几员汉骑冲了上来。他一下得了性命,知道利害,大叫道:“上,拿下她!”季姬真没想到,依梅庭竟有这等模样,便再也没有了留恋。立即驱马过来,扎、刺、劈、挑,瞬间几员汉骑已倒在了尘埃中。一马撞倒了依梅庭,一个鹞子扑兔,杀了依梅庭。“无耻小人!”她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恶浊之气。
    季姬杀了依梅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看着尘埃中的温文儒雅的身躯,和更显高贵睿智的额角,摄魂夺魄的面容,又不由得伤心起来。可以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曾经信赖过的人,是自己誓愿与他同甘苦,共生死的一个人,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兵戎相见。在这个世界上,她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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