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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大风秦楚-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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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什么都不明白了,糊里糊涂……”
    老百贼的话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扶苏听了蒙恬的想法,陷入沉思,他对蒙恬说:“我们回去再商议一下……”
    “我们为此请命。”韦蒲立即请命。
    “请各位剑士静候我们的决定吧。”蒙恬回答道,他和扶苏匆匆离开了老儿盖,临走之时,他命令单膺白、曹简之先着手准备起来。
    单膺白和曹简之一面调集老儿盖的军队,共得两万余众。从中挑选出精锐七千,组成轻骑,立即开始训练起来。等待扶苏长公子和蒙恬大将军的将令,一俟将令下达,他们就将突袭榆中。
    傍晚时分,蒙恬的将令下达了,让他们将老儿盖的防务交与前来接防的校尉李壶。单膺白和曹简之则带七千精锐,穿越毛乌素大漠,奇袭榆中。李壶还带来了卢粲的一封密信:“酌情将洗心玉收押,密解咸阳。如暂时不能,待拿下榆中后,则必须执行。”这一密函,为单膺白不齿。“两天之后出发!”他下达了将令,整个老儿盖就行动起来。曹简之也知是用人之际,不得不将这密令暂且搁置一旁。
三卷、八、穿越毛乌素
            八、穿越毛乌素
    单膺白、曹简之、仓庚他们率领五千余轻骑,翻越了几座山峰,进入到一片峡谷中。只见一座座高大的土崖耸立,千奇百怪的,被风切割的崖层裸露着紫碣色的凝重。有的象老人,有的象鹰,有的象静伏的猛兽,从天空中覆压下来。满地是蓑草、碎石、坚硬起灰的黄土和细沙,显得特别荒凉。
    这样一支军队,在这风化土堆群中穿行,既渺小又微不足道。
    一群青羊出现在远处的山间,象一群精灵。它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在崖畔跳跃着,迅速逃逸,产生了梦幻般的感觉。
    蜿蜒的军队,在巨崖下,一直向北,随着波浪起伏的地表,走向高原。
    旌旗刮得猎猎甩动,当他们进入到这土堆群的腹地,突然刮起了强劲的风。一时间飞沙走石,连这六月的强烈的太阳都变得昏暗了。人们以袖掩面,到后来,就感到窒息,躲避在巨崖底下。只听得那风在尖锐地啸叫,象河流一样。
    洗心玉和仓庚伏在一座崖山下,听着这凄厉的风声,她突然想起了《齐物论》。她只感到这峡谷就是庄周所描写的畏隹山陵,正万窍怒号。她真佩服那不可知论的智者,他能把这描写得那样逼真。现在她正在这鬼门关中,只感到这风从万窍中泻出,“激者、(言高)者、叱者、吸者、叫者、嚎者、(宀夫,上下)者、咬者。”什么样的鬼哭狼嚎,一齐在奔突,如刀似剑,切割着山体。那一个个山体就象是地狱中的判者,正目光炯炯地从那昏暗中俯视着这人间地狱。这风,好象不会停息,象流水,切割着山体的同时,也切割着她的肉体。使她的灵魂不能自已,任随这风去蹂躏,去燔播。这风刮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等到复又见到蓝天,大家才都喘了一口气。互相一看,都是灰头土脸的,真幸运,这只是一场并不大的沙尘暴。
    风使皮肤迅速变黑,而且没有一点光泽。男人变黑了,显得更有男人味,经过大漠风沙的男人是真正的男人。女人就惨了,仓庚、洗心玉一下子失去了她们的风采,尤其是洗心玉,变得不伦不类,难看极了。
    到了下午,他们终于穿过了这风化土堆群。
    眼前是稀稀拉拉的冷蒿、针茅、猫头刺、刺扁桃,布满在这平坦的荒漠上。大漠的边缘是荒芜的,生命真值得礼赞。在这廓大的天幕下,在这无垠的沙漠中,生命远比人们所能想象的要顽强伟大。
    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沙丘出现了,一弯弯冷月似的,从西向东排去。沙表很尖硬,但被前面的马踏过,外表的坚壳碎了,露出了松松的沙层。后面的马踏上,沙就开始流泻,马蹄直往下陷。走在沙梁上,这些马,努力地奋蹄,喘着粗重的鼻息。人们从一个沙梁走向另一个沙梁,他们宁愿绕行,也不愿走下沙梁。行进是极其缓慢的。
    看见一些石缝虫、鳞片虫,一条和沙一样颜色的蛇正在吞咽一条蜴蜥。
    初始的兴奋,惊诧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沉闷。沙漠中唯一的东西,就是悲壮、单调。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无穷无尽的沙丘。走过的是沙丘,踏着的是沙丘,攀越的是沙丘,更远的还是沙丘,沙丘沙丘……,不论走得多远,还是沙丘。这永远也走不尽的沙丘,象是飘渺的幻影,幻影之外还是沙丘。
    他们穿过一片水淖子,马陷得很深。有人掉下马,滚了一身泥,被烈日一烤,龟裂在身上,象铠甲一样。有些马被骆驼草的茎刺伤了,这些骆驼草的茎,象铁蒺藜一样锋利。出现了一大片干枯的胡杨林,巨大的枝干盘扭着、横呈着,永不倒伏,述说着大漠的不尽岁月。
    大漠腹地的尸骸也出现了,这些尸骸,被风沙剔得干干净净。有一具骆驼的肋骨惨白地张牙舞爪地向上伸展着,在人们面前既象是申述,又象是彰显它们所遭遇到的巨大灾难和最后难以描述的覆没。
    热浪一阵阵扑来,象一个巨大的吸筒,把人体内的水分迅速吸干。无论如何补充水分都无法使人湿润起来,人的体力、精力极剧减退,什么都无法使人恢复到出发前的模样,恢复到精力充沛的状态。
    单膺白、老百贼、韦蒲和几个响导走在最前面,仓庚、洗心玉紧随其后,曹简之作为监军,他走在队伍最后面。老百贼精力饱满,在沙漠中,老年人比年青人更具力量,在这单调的行军中,老百贼还能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当年穿越毛乌素的壮举。
    “后来呢?”韦蒲仍记得老百贼得遇异邦女子相救之事。
    “什么后来?”单膺白不解,他问。
    韦蒲把老百贼昏迷在沙漠中一事说了一遍。
    “嗬,还有这等趣事?是啊,哪后来呢?”
    “不说了,不说了!”老百贼看看走在一旁的仓庚,有所顾忌。
    仓庚冷冷地翘了翘唇角,不去理他。
    “说说又何妨。”单膺白催促道。
    见大家感兴趣,也触动了老百贼对那一段往事的回忆,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想起那个艾怨的眼神,老百贼不能自已,他讲了起来。
    “……当时只是身体虚弱,有了水后,就苏醒过来。他们本来往东,我当时是到榆中。那女子见我身体虚弱,不忍弃我而去,又不知那地方已离榆中不远,要救人救到底。便与其父商议,遂送我北往。”
    “有这等事?”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决非妄言。”
    “她可能对大侠有意思了?”一响导打趣。
    “也真亏她一路照看,才使我迅速恢复过来。到了榆中,我要去九原,他们要去雁门。那天晚上,客舍中,那女子偷偷跑来,哭了。不是吹的,当年我老百贼也是一介剑士,她求我带她走,愿伺候我一辈子。可当年,我……”老百贼说到这里,突然收住了口。
    “你说呀!”一响导正听得入迷。
    “说什么?说我和她?——我不是说了,我也是一介剑士,自有剑士的行事准则,我虽然感激她,却……”
    “是不是前辈心中有什么人了?”单膺白敏感地猜测着。
    “我拒绝了。——到头曼城去,怎能带着她?”
    “后来呢?”
    “后来她父亲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老百贼长叹了一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情景。女孩子被她父亲强行拉走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触。但此后,就一直成了他的心病,但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那一份难以忘怀的真情。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仿佛看见那女孩子一步一回头,热泪盈眶,似在述说着不尽的艾怨。“是啊,假如不是有仓庚……”每一想到这,他都充满着依依的留恋,感到自己有负了一个异邦女子的真情,而人生最宝贵的就是这一份难以割舍的真情!
    “前辈真是有负人家了。”单膺白说。
    “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一响导赞叹道。
    “可我不这样想,”老百贼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自有她的归宿。”
    “又在痴人说梦了!”仓庚刺了一句。
    洗心玉却有些痴迷,她没想到师叔还有这样一段奇遇。
    “算了,算了,不说了。”老百贼说,“有一个小故事,说是楚王张着繁弱大弓,搭着忘归利箭,到云梦之圃去射蛟兕,把弓弄丢了。从者要去寻找。楚王说:‘不用去寻找了,楚人丢了弓,楚人拾了去,何必去寻找!”
    “这话说得真好。”韦蒲赞叹道。
    “仲尼说得更好,仲尼说:‘犹未足,应该说,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就够了,何必一定要楚人!”
    “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单膺白想了想,大悟,赞叹道,“先生真乃一哲人,晚辈感佩之极。”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争竞兮报国恩。”
    沙漠被烈日烤得发烫,开始还说说话,到后来,仿佛身上那一张皮都是多余的了。那热气蒸腾起来,把人都要烤焦了,没人再想说话。嘴唇干裂发白,不停的喝水,但似乎不大有用。而太阳却不减低它的威力,反而因威力不及而愤怒起来,放射着它的一支支毒箭。有人因昏沉从马上掉了下来,有人中了暑。人们忙乱了一阵子,让他们苏醒。歇息一会,再把他们扶上马,继续前行。
    西天那一轮巨大落日辉煌,这落日的余辉又显得分外绚丽。一个个巨大的沙丘,将它们的阴影投射到远处去,象一个个巨大的口,将一切都吞没掉。
    行军已经三四天了,人困马乏,有些人已经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让他们醒来。他们留给了毛乌素更多难以忘怀的记忆,也装点了毛乌素更具令人生畏的形象。
    随着人马的倒下,出发时的雄心壮志,燕然勒名,都已不再据有激励壮志的意义。“这是一个灾难,是一个把生命引向毁灭的灾难!”这种思想开始漫延。只是还没有到绝境,当生命还没有成为普遍牺牲的时候,权力尚能约束。但这对于约束者,对于单膺白、曹简之、仓庚、洗心玉无疑是个灾难——该是走出沙漠的时候,却没有走出沙漠。
    然后又走了一天,他们依然没有走出沙漠,他们迷失了,这就是老百贼所说的妄诞、晕沙。人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错,被这沙漠搞糊涂了。当年,洗心玉曾怀疑过齐桓公讨伐孤竹国时,怎么就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现在,却不得不信。人,这个渺小的生物,从来就没有自知之明。“齐桓公有管仲,我们有谁?这个困境怎样才能走得出去?如果走不出去,后果会是怎样?”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对自己说。
    迷失方向之后,人的头脑会一片空白,头脑会“嗡”地一下就大了,判断力会消失。所以当方向迷失之后,便难以以自身的力量使自己走出这个迷惑于你的世界,这是一种归命。你的结果就是惊慌,然后是失败,除非有突然的变故。
    军中弥漫着一种焦虑
    曹简之、仓庚再三追问老百贼:“难道你连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老百贼虽然玩世不恭,但他即使有记忆也没有用,沙丘在不断的变动,地貌象活的一样,不断改变,除非是永久性的标志。
    “难道你连哪个仙子也记不起来了?”韦蒲焦躁地刺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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