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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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是对的!”扶苏立即说,“单膺白,你说下去。”
“确实是有这样一首诗。”蒙恬自然也知道。
“此女子至慧至敏,”单膺白说,他将洗心玉对《扬之水》这题目所作的解释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对洗心玉的了解。之后,他再一次恳请道:“请长公子、大将军、护军中尉不妨召他们来一见,说不定她能解得了这个难题,这可是解老儿盖之围的关键。假如他们能为国效力,自然就是皇上的子民,应容许他们将功赎罪。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望长公子、大将军、护军中尉三思。”单膺白极力进谏。他的这一番进谏,完全抓住了扶苏的心理。扶苏想了想,和蒙恬、卢粲、王离商量了一番,遂决定。他吩咐道:“带他们进来。”
仓庚、洗心玉等立即被带进大将军行辕。
长公子扶苏,一向视人才如命,尤其是看到洗心玉,他立即发现,这个女人他好象在哪儿见过?其实他从未见过。他猛然醒悟过来,这个女人怎么这样象季嬴,也恍然大悟,过去那么多传言,竟然都是真的。父皇真的钟情于那燕国的太子妃燕姜夫人,而人们所说的,有一个长得象姜弋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这个洗心玉。对这传闻,他向来不信,斥之为荒谬,是谗谀小人逢迎父皇编造的谎言。“——只是,青城怎么会这样象她呢?”他虽然知道,但他还是难以置信。不过现在,即使其它一切都不说了,就这一点,他也对洗心玉有了好感。他自然明白,这女人所受的一切苦难,仅仅是因为她长得象姜弋,这对她实在是不公平。这样一想,他当即决定,先不忙着解送他们去咸阳,如能让他们戴罪立功,成为朝廷的子民,那岂不也是国家的一大幸事?至于父皇,那也自然,如果洗心玉有功于国……那……。但是,不知为什么,扶苏并不希望洗心玉来到父皇身边,他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现在,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如单膺白所言——“至慧至敏”?如果是,别人可以启用,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启用?
他走上前去,亲自为他们解去绳索。一边解,一边说:“单都尉说,各位均有为国效力之决心,国家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本宫从来不拘一格,只要能为国所用,本宫可以力保,如立下殊勋,自然可以赦免一切……”
“我们不为朝廷而来,”仓庚说,“我们只为天下苍生,为个人恩怨。”
“侠士不必这样”蒙恬知道仓庚的心态,知她是冷萍飘,乃平素敬佩之人,因此规劝道。
“本来就是这样!”仓庚可不领情。
“这有什么不同吗?”扶苏问。
“抗胡是为天下苍生,击败胡虏之后,我们只想浪迹四海,笑隐峰峦,不想再参与世事。如你们答应,我们就……”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岂是讨价还价的地方?”卢粲喝道。
“怎么样?”仓庚只看定扶苏、蒙恬,她不理睬卢粲。
扶苏是个极具长远眼光的皇子,他不计较这一切。他认为:目的一致就可以了,归属感可以慢慢培养起来。退一万步讲,即使到了那一天,他们真的不认同,那也不过是区区四个罪徒罢了。面对强劲的匈奴,孰重孰轻,他看得很清楚。
“就这样,击败了匈奴,本宫奏禀皇上,赦免你们的一切过失,放归山林,决不食言!”他非常干脆地接受了仓庚的提议。
单膺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正拿着绢鹞儿和洗心玉在商议。
其实,这一段时间里,洗心玉并没有闲着,她有个习惯,凡是解不开的事物,她会一直解下去。思索是思维的锻炼,洗心玉的聪慧,其实正是她这样殚精竭虑的结果,因日久而磨砺得更加敏捷聪慧罢了。
这个绢鹞儿所含的隐密她已经解出来了。
她说:“这一整首诗都有一种压抑的气氛,说明形势十分险恶。但关键之句是‘人强马胖’,按说,我们中原人不这样讲,我们只说‘人强马壮’。这一‘胖’字特别跳眼,一个胖字解开来,就是‘月半’或‘半月’。哪么是月半还是半月呢?看后面的诗句。‘今日佳日’,‘佳日’是什么意思?大家想想,今天是上癸之日,正是‘浃日’,‘佳日’就是‘浃日’之谐音,指的就是今天。‘渍中无光’,无光自然是无月,无月则近晦,二十天之后才是晦,这和整首诗的诗境不符。因此,这‘无’字只能是‘舞’字的谐音,舞光两个意思:一是指有光,明确那一天有月,今天是浃日,五天之后是望,因此五天之后就是约定的时间;二是指火,这比喻很形象,舞光就是指举火,是约定举火为号。‘高楼高百丈,清泪比梦长。’就从略了,主要是指盼望长公子和大将军速速派兵驰援,来个里外夹击,一举解老儿盖之围……”
“这……?”扶苏看着蒙恬,仔细体味。
“解得有理。”蒙恬立即就明白了。
“难道真是这样吗?”一校尉尚不信服。
“这样重大的事,应该想想明白。”卢粲也迟疑着,主要是他不相信洗心玉他们。
扶苏看定洗心玉。洗心玉已经琢磨透了这首诗,心如明镜一般,眸子平静如水。洗心玉的眼睛特别美丽,象一潭幽深的清泉一样,浸染着信赖和深情,她看人总是那么专注和不存介蒂。此时,她正这样看着扶苏,以一种明亮的专注的眼神。
即使身为皇子,扶苏也掩饰不了自己对洗心玉的心仪,正如他对青城一样,当然这不关乎男女之情。从洗心玉的眼神中,他相信她。再说,他也琢磨过了,也只有洗心玉的解释浑然一体,没有什么可置疑的地方!所以,他断然决定道:
“洗姑娘的话,可信。”他的言语有一种沉稳的感召力。
“长公子,不能这样轻率。”卢粲对洗心玉这样的美女子,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再说,他对他们是什么人也没搞清楚,但至少是反朝廷的强贼,对待这样的人,他怎能轻信?他是护军中尉,他甚至这样想过:假如这些人因仇恨朝廷,已经投靠了胡人呢?“决不能这样轻信了他们!”他有些激烈的抗辩道。
“护军也太过虑了。”蒙恬驳斥道。
“卑职愿以头颅担保。”单膺白完全了解洗心玉,挺身而出。
“大胆!”卢粲喝道,“如此重大之事,岂是儿戏?真要出了事,你这颗脑袋值个屁,就是再赔上我这个头,也无济于事。那样的话,怎样对得起皇上?怎样对得起朝廷?又怎样对得起天下苍生?”
“小心是必要的,”扶苏说,“但小心不是无作为。万一真是这样,我们没有出兵,老儿盖丢了,那近万名将士血撒疆场,我们的腹地暴露,这不同样,怎样对得起皇上!怎样对得起朝廷!又怎样对得起天下苍生!”
卢粲一时哑口。
“即使这样,还望长公子,大将军三思。”那将军依然恳请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这样决定了!大将军,你看呢?”
“正是臣的决定!”蒙恬一锤定音。
“末将愿往。”单膺白立即请缨。
“我们也愿往!”仓庚一作揖。韦蒲本来还在冷眼相看,一看,如今真要搏杀疆场了,顿时热血沸腾。这一辈子,哪个好男儿不想为国为民决死沙场?哪个好男儿不想与匈奴人决一死战?如今,这一切已经来临,韦蒲岂肯放过。
“单军爷,”老百贼拉过单膺白来说,“来,来,来。”
“干什么?”单膺白不解。
“胡老爷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胡搅蛮缠。”洗心玉拉着老百贼。
“你干你的事,我干我的事。”老百贼不理洗心玉,拉着单膺白,“你猜,猜我这手中,喏,你看,有没有钱?猜中了归你;猜不中,你就输了:你的钱,归我……”
单膺白开始不懂,但看见洗心玉叫他别理他,就明白了。他笑了,扶苏和蒙恬也笑了。单膺白所作出的举动竟和北门晨风一样,也是那么认真,迟疑,把个老百贼急得抓耳挠腮的,然后才在老百贼手中胡乱点了一下。自然又是老百贼嬴了。
“我嬴了,我嬴了,给钱,给钱!”老百贼欣喜若狂。
接过单膺白给的钱,老百贼嬴了钱,总是那么一句话:
“军爷,好人哪,”他对韦蒲讲,“这位军爷,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洗心玉看到这里,自然想起了北门晨风:“是啊,北门子,北门子现在在哪里?如果他回到客栈,找不到我们,还不要急死。如果他知道我们被抓,那……”想到这里,她差一点就讲出北门来了。但她还是没讲,这里有一点私心,那就是从北门的立场出发——在这军伍中间,洗心玉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目前这状态,也许仅仅是长公子在利用自己;也许,事情过后,他们就会杀掉他们。如果是这样,她怎能让北门晨风进入到这样的险境中来?退一步讲,即使不是这样,就是目前面临的这样一场恶战,她也不愿让北门卷入,她不愿意看见他面临危险、受到伤害。正是出于这样的私心,她就不说北门。她不说北门,老百贼又不管事,仓庚和韦蒲都巴不得甩开了北门才好,这样,大家自然再也不提。
蒙恬对单膺白下了将令,命他率五千兵马(两师,一师二千五百人),在五天后晚亥时,奔袭老儿盖。仓庚他们坚请,也一同前往。
临行前,卢粲暗中叮嘱单膺白,叫他通知曹简之,看住这四个人,尤其是洗心玉。如发现不轨,断然处置之,除洗心玉外,余者皆可杀。他自己则立即命人用羽书飞驰进咸阳。
三卷、六、老儿盖之战
六、老儿盖之战
初更时分,军营中就忙乱起来,单膺白率领的五千人马正在作着奔袭前的准备。从昨天开始,北方的寒流呼啸南下,夹带着雨水。尤其是到了二更,寒气浸人,一些军候、将卒坐在营帐中烤火。单膺白和几个将尉这几日都在斋戒,祠蚩尤于庭,现在正令卜者揲蓍,卜占吉凶休咎。
洗心玉曾劝过他,说:“《太公兵法》云:‘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凶吉’”。单膺白虽知有《太公兵法》,却从未见过,知道这本书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因此不大相信洗心玉的话。遂不听。
远处还未修完的长城,蜿蜒在起伏的群山上,城池上的梆子声不时传来。整个天地静悄悄的,充满了神秘紧张的不可预知的气氛,比死亡多了一份真实,战前的时空仿佛都凝聚在这战前的繁忙之中。占卜得大凶,单膺白忧心忡忡。仓庚说:“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为将者,岂拘泥于鬼神?神弗佑也。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当战。示之以大吉,以定军心。”仓庚这样的态度,立即坚定了单膺白的决心。
洗心玉这时闻到一股恶臭气,令她感到窒息:“这是什么气味?”她不解,所以问。
一将尉答:“烧骨头。”
“烧骨头?”
“是啊,人骨头。”他看了看洗心玉,笑了。
“人骨头?”洗心玉吃了一惊,不由得毛骨悚然。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将尉习以为常。
洗心玉不信,走了出去。只见有些军士正围着篝火,不时的将劈柴投入火中,用来取暖,其中有些是白骨。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骨?”她问刚出来的仓庚。
仓庚也不解,这时一军士,拿起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