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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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能让你见到她。”
“她在哪?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在那里,怎能让我见到她?”
“这还不明白?我是这样想的:她既然出现在汉中,就一定要去巴蜀。”
“为什么?”
“不去巴蜀,她来汉中干什么?难道她会重新回咸阳去?”
“对呀,对,对,师叔,你是说,我们只要出汉中,在七盘岭或金牛道上等着她,那是去巴蜀的必经之路,我们就一定能等到她,是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哈哈,你这个女娃,就是明白。”
“谢谢师叔!”
洗心玉一见到冷艳绝杀的仓庚,“姨”字一出口,泪水就流了下来。
仓庚略一惊愕,当她看到这样憔悴不堪的洗心玉迎着她放声一痛时,她那冷艳的面容及那右唇旁星一样的黑痣忍不住就微微颤抖起来。“是啊,两个师姐都已作古,承载了多少难以释怀的往事,与这血的洗涤比较,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血,是那么红那么丹,穷尽一个人的心海也无法去尽这碧血的惨淡。”仓庚不语,把手放在洗心玉的肩上,痛楚地别过脸去。
洗心玉是仓庚带到至简剑庭的。据安仪师所讲,仓庚是受洗心玉父母之托才带她来剑庭的。田悯、齐云来后,听到这个说法,聪明绝顶的齐云曾问过一句:“是父母亲托?还是父母死后,亲属所托?”这,没人说得清,洗心玉自己也不甚了了。正因为是仓庚带来,仓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又因太匿爱,无法教授,才把洗心玉交给了德艺俱绝的千空照。仓庚与千空照的分岐,主要是她嫉恶如仇,而上古师从师命,为至简剑庭和桃氏十四泉的传承而呕心沥血。当仓庚打伤了后胜的公子,危及剑庭时,二位师姐去告求尚平君田则,仓庚就不岔。后来千空照又活生生地拆散了她和胡息的一段恋情,因此她怨恨千空照。在博阳县游徼清剿徂徕山刁民时,她又与千空照发生了更尖锐的冲突,那事,正是因为洗心玉,她才无奈地心甘情愿地让二位师姐囚禁了起来。从此,她对洗心玉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感到洗心玉背叛了她,伤了她的心,她决心不再管她,就是死在眼前,也不管。
正是这样想,她才心中一狠,将洗心玉一把推开,以她的铁石心肠,掉转头就走。
“姨!”洗心玉叫起来,“你不能这样,师傅死了,二师傅死了,她们都死了。至简堂就只剩下你和我,师太的桃氏十四泉只剩下你和我,念在同门同宗的份上,姨就看顾小玉一次。小玉如今是落难人,什么都不懂,姨总不能看着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飘泊,总不能等到看到小玉死了,姨再后悔不成。姨疼了我这么多年,难道算是白疼了!”
这话说得仓庚好不伤心。
这时老百贼胡息走了出来,仓庚一见老百贼,顿时大怒,才缓和了些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仓庚立即翻了脸,对洗心玉叫道:“你怎能和这样的败类走在一起?那好啊,你不是有人照看?还需要我干什么?”
“太好了,太好了,”老百贼疯疯癫癫地拍着巴掌说,“你也走,我也走,就她一人不能走;你也不心疼,我也不心疼,就她一个在心疼;你哭也枉然,我笑也枉然,就她一人不枉然……”
“闭上你的狗嘴!”
“小玉,我说了,你不信;我走了,你又痴;帮你找,我该打自己的嘴。如今,我可不管你了。”老百贼疯疯癫癫的说着,一边走去,一边摇头叫道,“没人疼的孩子,没人要的孩子,雷打了你,老天收了你……。”
“姨!”洗心玉一边流着泪,一边跺着脚,叫道。
“哭什么,你姨还没死哪!”仓庚听见胡息的疯言钻心的痛。
“姨是应允我了,师叔也别走。”洗心玉一把攥住仓庚,喜极而泣。
“干什么?你别得寸进尺,我不会和这种人走到一起的。”
“师叔一辈子多可怜哪,没人照顾,没人记挂。如今年纪大了,孤苦伶仃一个人。姨平日教导小玉,要怜贫惜老,就是不相干的人,姨尚且如此怜惜,何况是师叔?师叔虽然有过错,那也只是一步之差,别人不理解,你我难道也不理解?想想孤灯寒夜,想想夜雨霜晨,想想若大一个世界,竟没有一个人与他相干,小玉实在于心不忍。姨就念在故人的份上,念在人心的份上,让我侍候你和师叔……,小玉也就知足了。”洗心玉说得伤心。
仓庚也颇伤感。
看着当年那么洒脱的一个剑士,如今撩倒成这个样子,心中沉伏已久的情愫依然难以泯灭。仓庚心中也很酸楚。
“哀莫大于心死,不要让人心也死了,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一颗心,人与人之间只有争斗,只有仇恨……”洗心玉说得哀绝、也说得中肯、切中时弊。她知道姨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也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要侍候你侍候,别牵上我,我与他无关,他得离我远点。”
“谢姨了!”洗心玉跳了起来,抱着仓庚,亲了一口。
“你呀,死丫头。”仓庚狠命地啐了一口。
“当年哪,就不该带你出来,一辈子欠着你的。如今,被我宠得不成样子。我不能再这样宠着你,那样会把你惯坏了的。”仓庚骂道。
“就要,就要,谁叫姨惯我的。”洗心玉呶了呶嘴,微笑着任性道。那样子真叫人看了喜爱。
二卷、三、耻池亭畔五月伤往事
三、耻池亭畔五月伤往事
上次,洗心玉来邛崃剑庭时,没见到韦蒲,但邛崃剑庭的执事四脚和他的婆娘料娘、众小弟子和奴仆都见过洗心玉。那时,洗心玉开朗快乐,如今洗心玉是这样憔悴柔弱,且带有不尽的哀伤,洗心玉变得深沉多了。韦蒲正在独撑危局,坚请他们留下,这样,他们三个就在邛崃剑庭住了下来。
仓庚暂住在西施罗的房间里,老百贼住入斗越门的房间,洗心玉则住了小伍起的那一间。哈婆婆尸后和天中剑曲云芳是住在一起的,她们那间房较大,在大崖穴内。大崖穴是天然形成的,阴冷寒森,没人愿去住。如今一边安放着邛崃剑庭诸位先祖和哈婆婆尸后及其弟子的灵位;另一边安放着至简堂诸位先祖和上古师千空照、安仪师辛利及至简堂同门的灵位,包括田悯和齐云。仓庚和老百贼不大来这里。韦蒲的女弟子红剑是个一刻也不停的女孩子,她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里的打扫。每天清晨,她都要将这里打扫擦拭一遍,然后是上香拜祭。每次拜祭,她常这样说:“各位老祖宗,你们不认识我吧?我是红剑,是你们的小弟子,很小很小的弟子。你们可要保佑我啊!要知道是我每天供奉你们,给你们餐飨,你们可千万不能没有良心……”
韦蒲和洗心玉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焚香拜祭。
洗心玉看见红剑一边上香,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念什么,就喜欢上她,问她说什么?说得洗心玉笑弯了腰,把个韦蒲气得个直瞪眼。
洗心玉常思念师傅、辛利姨、封姨,思念田悯、齐云以及至简堂的同门和佣工,佣妇们。她不去想北门晨风,她极力使自己不去想他,但北门晨风的影子总是驱之不去,象那云雾中雄峙的山峰一样,无时无刻地不委婉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于是难以克制的思念就迷茫了她的双眼。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极力想将这个引起她不安的魔障驱除。她相信,随着时日的过去,这种思念会淡去。但她没想到的是,这种思念是淡去了,却象岁月一样,流过那大崖堂前的那棵光滑洁净的七叶树,留下了一份华美的葱郁感,让人感到刻骨铭心的痛楚。
四月的七叶树最美(现在已是五月),四月里的七叶树开花了,那洁白的园锥条状花序直立着,真是蔚为壮观,一树皆是。七叶树有一种华滋的美,树干洁白细腻,树冠雍容华贵,就象北门晨风所写的《青桐》,比青桐还美。这七叶树,就是洗心玉心中的北门晨风,就象青桐是她心中的北门晨风一样。
仓庚一直把洗心玉当女儿一样看待,如今更甚,老百贼胡息不下山时,两人争着把自己的平生之技传授给她。
东方未明,东方未(日希),每天洗心玉起得很早,习剑之人嘛。仓庚和洗心玉穿过那一片颓房,沿着艾礼泉,走出垒石构成的剑庭门庑,她俩喜欢这门前的几十棵巨大桧柏。人穿行在这些桧柏中,使人想起鱼,也使人想起鸟。尤其是桧柏前的耻池,在巨大的桧柏掩映下,终年难见阳光。艾礼泉从山中流来,流入池中,水至清若无一样。这个方池砌得很整齐,年代也久远,既干净整洁,又布满苔痕,绿幽幽的。池畔有一小亭,上书:“耻池。”
仓庚问韦蒲:“何谓‘耻’?这么怪?”
“临池知耻。”韦蒲答。
“好一个‘临池知耻’,谁起的?”洗心玉颇感兴趣。
“确实不知,师傅在日,也不知晓。祖师太孤刃峰上人来此之前,就这样了。”
桧柏下,耻池前,冬日温温,夏日凉爽。尤其是三暑之日,南风徐徐,空气簇新。洗心玉上次来这里,就看中了这一清净之地,可哈婆婆尸后不喜欢,她嫌此地幽冷。因此洗心玉只在此地习剑。哈婆婆乃一代宗师,不会来看洗心玉习剑,她只到她那大崖堂后的一片空地去习剑练功。如今那地方依然是韦蒲习剑的地方,老百贼也去了那里。
洗心玉每天和仓庚在这耻池前练桃氏十四泉和上古石龙子,对上古石龙子仓庚有不同的理解:上古师偏重修身养性;仓庚则认为“蓄势待发,出其不意。”
没有对错,重要的是看结果,但结果往往是看不到的。
洗心玉又习哈婆婆传授的云摩十九式乱剑和乱剑之心剑,并到剑庭的邛海竹径的藏房中,按哈婆婆的指点,找出云摩十九式乱剑图谱和典藉,练起来。她到后山去找韦蒲,练给他看,一是为了求证,二也是想说出自己的感悟。
韦蒲看了洗心玉的乱剑,颇不能理解,因为那乱剑根本就不是乱剑,只是洗心玉这剑又总飘着乱剑的影子,他认为洗心玉不对。
“你看,应该是这样。”他演示了一遍乱剑给洗心玉看。
可洗心玉不听,她以另一种剑式语言,同样演示了韦蒲的那一套乱剑。这使韦蒲感到别扭,但他拿洗心玉没办法。不过他也感到,洗心玉演示的似乎更能精到的表现了乱剑的精髓,那就是乱而不乱。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你不能这样练,糟蹋了我们的乱剑。”
“师傅不这样认为。”
“哪一个师傅?”
“自然是你我的师傅。”
“会这样吗?”
“剑有定法吗?要之,精气神也。”洗心玉一语中的。
“好,好一个精气神,”仓庚赞赏道,“小子,你这里,”仓庚点着自己的额角说,“要开窍。不过,小玉也不能荒于随。”
韦蒲不懂,但他觉得,洗心玉是不对的。难怪哈婆婆尸后对他颇不满意,不象爱曲云芳那样爱着他。
韦蒲虎臂狼腰、强健憨厚,颇能与人相处。虽是一个力士般的壮士,却并不鲁莽。正因为这,哈婆婆才让他留守剑庭。曲云芳比他能力强,但哈婆婆不大离得开曲云芳。西施罗和小伍起,哈婆婆就不大放心。
慢慢的,韦蒲也领悟到洗心玉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