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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风雨沧桑-第15章

小说: 风雨沧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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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了溪浪河镇后,随其他的入伍青年经县城到了吉林市,然后坐军用车专列到了奉天(即沈阳),又坐汽车到了新兵训练所。
    那时候奉天的新兵训练所,就在过去张作霖部队的老营房——北大营。
    “北大营”那时候一抹是青砖青瓦的长堂房,每堂房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分布着士兵的宿舍。每间宿舍里两铺大火炕,住着二十余名士兵。房子外的四围是两丈余高的大青砖墙,上面拉满了电网。每隔五十米一个炮楼,上面站着日本兵,端着枪凶神恶煞般地注视着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进新兵训练所的大门,就给人一种进了监狱的感觉,心里头毛的学的(毛骨悚然)。
    那时候,日本人为了把“青年义勇军”训练成他们的帮凶,全部采用日本军队的训练方法。“青年义勇军”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伪满洲国政府军,老百姓们管他们叫“国兵”。
    到了新兵训练所后,当天下午就开始登记、换军装和分配兵种。登记的时候,一个日本少佐看到我的登记表上填着文化程度是“四年小学”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文化有,大大的好。中国的老百姓,愚昧的,书的不念,出息的没有!你的汽车的干活。”主管分配的两个日本兵听他这么一说,就把我分配到汽车中队。我的两个同乡因为没有文化则被分配到步兵大队。
    在满洲国国兵部队里,技术兵种和步兵大队在待遇上有一定区别。步兵大队的伙食,除了逢年过节外,几乎全是高粱米饭,菜也是没油拉水的。而我们汽车兵中队每月都能吃上几顿细粮,有时菜里还有点荤腥。我的两个老乡眼馋说:“还是念过书的好啊,我们要是念上几天书,不也当上了汽车兵?
    奉天城里的新兵训练所,实际上就是一座人间地狱,日本教官拿中国士兵根本不当人看待。我所在的汽车中队有五名教官,一个比一个邪乎。其中有两个最不是东西,这两人一个叫川岛四郎,长得粗古囵墩,满脸横肉,一对三角眼睛,闪着狡猾的凶光,总往中国士兵的身上瞄,挑你的毛病;另一个叫渡边,长着细高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上有几颗浅皮麻子,长瓜脸、大眼睛,鼻子下留着一撮“卫生胡”。这个人瞅起来文文静静的,实际上心狠手辣坏点子最多。这俩家伙天天提着竹剑,新兵们可吃尽了他们的苦头。
    新兵训练的第一个项目是学日语。日本教官说:“满洲国是大日本的附属国,满洲国的人将来都是大日本帝国的良民,满洲国的部队将来都是皇军部队,因此,部队上的士兵必须学会日语。”日本教官规定,新兵在入伍一个礼拜后,必须学会简单的日语对话,在军营内不准讲中国话。这一下可苦了那些没有文化的新兵了。
    有一个姓杜的新兵,家是榆树县大坡镇的人,入伍那一年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因为家中七十多岁的母亲有病没钱医治,他顶替了本村一个姓刘的大户人家的孩子来当兵。学日语对他这个一天书没念过的半大老爷们来讲简直比登天还难,因此他的打真没少挨,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晚间回到宿舍睡觉的时候,在梦中还疼得直哼哼。
    我看他被日本教官打得怪可怜的样子,就告诉他:“学日本话不能死记硬背,你用咱们话仿音,学得就能快一点。比如,日本人把吃叫‘咪西’,咱们的米就是干的,这回你把他反过来,把米记成是稀的就可以了。”
    他说:“我这个人哪就是笨,到现在我连一句都没学会,刚刚背会点,一到教官跟前叫他们一喝呼啥都忘了。细想起来挨打也应该,谁叫咱这么笨来的?”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教官提问他:“杜的,你的说吃的怎么讲?”
    他站起来后,憋得脖粗脸红想不起来,我在他后边小声说“稀”,他忽然想了起来,说“稀咪”。
    日本教官气得哭笑不得:“杜的,你的猪一样!”
    当天下午就把他调到了步兵大队。
    中队里还有一个新兵是蛟河县人,说话有点结巴。有一次川岛问他“准备好了吗”,要他用日语问答。他呜噜半天也说不明白,越着急越结巴,被川岛左右开弓一通大嘴巴打得鼻口窜血,还关了三天的禁闭,原因是川岛打他的时候躲了一下。
    日本教官打人的时候有个规矩,打你的时候不许躲,越躲越揍。他们说:“大日本的军队武士道精神,死的不怕,挨打的更是不怕。怕打的胆小鬼的干活,军人的不是!”日本教官最恨胆小鬼的人,一旦他对你有了这种印象那你就倒了大霉。就是这个“结巴”,解除了禁闭后,每天宿舍的卫生和厕所的打扫都由他来干,而且干不好又得挨打。
    在国兵的队伍里,打人那是家常便饭。日本人打中国人,当官的打士兵,老兵打新兵。新兵不光挨打,有时到街里也可以打警察。这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时间长了也就不足为怪。
    日本教官训练中国士兵没有别的办法,张嘴就是“中国人猪的一样,八格牙路”,闭嘴就是打嘴巴子。有时嫌自己的手痛,就改用竹剑抽。
    开始时,我一连挨了三次打。
    第一次是因为绑腿的腿花打错了。进新兵训练所的第一天,日本教官就宣布清早起床在10分钟内,要完成着装、叠被、洗脸、刷牙等一整套程序,而且被要叠得四棱四角,鞋带和绑腿要打得规规整整,绑腿的结必须上下成一条线。
    第二天早上,起床哨一响,宿舍里就乱了套。新兵们不是鞋穿差了,就是衣服穿错了。我的动作还是比较快的,没出什么差错基本就把这套程序做完了。出屋哨一响,我第一个跑出了屋门。门口站着川岛和渡边,这两个人每人拿着一把竹剑,像庙门里的哼哈二将一样,挨个检查新兵们的着装。
    那天早上,我以为自己穿的挺利索,胸有成竹地跑到了门口。他们俩别的倒没说什么,川岛用手中的竹剑一指我的绑腿,我低头一瞅,心“咯噔”一下,只见小腿上的绑腿打得七扭八歪,结花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渡边不容分说抡起竹剑照我的肩膀“啪啪”就是两下,打得我肩膀火烧火燎地痛。
    其他的人情况还不如我,有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扣子都扣差了,有的绑腿子和鞋带当啷挺老长;还有的连帽子都忘戴了。再往屋里一瞅,这宿舍造得乱七八糟,被呼叠到一半就扔在炕上,脸盆、牙具扔得哪都是,把川岛和渡边气得脸都变了色。出来一个打一个,把他俩累得满脸都是汗。
    后来全队集合,分成两行面对面地站着。川岛说:“你们的猪的一样,打起仗来这个样子统统死拉死拉的,为了叫你们增加速度,现在开始互相‘三宾’(打嘴巴子)的给。”在他的口令下,士兵们相互开始扇开耳光子,渡边拿着竹剑在后边视察,谁的手打在对方的脸上没有声,就要挨上一两竹剑。这一下可乱了套,我打你挺狠,你打我更重,整个操场上只听一通“劈里啪嚓”打嘴巴子的响声。站岗的日本哨兵在岗楼子上直拍手叫好,结果大家全都是鼻青脸肿。回到宿舍后,互相埋怨开了,你说我使劲大,他说你不该用那么大的力。
    第二次挨打是在吃饭的时候。训练所的新兵开饭时间只有五分钟,那时候新兵们全是高粱米干饭,豆腐或白菜、萝卜汤,而且全都是刚出锅,滚烫滚烫的。当我们列队走进食堂后,站在大条桌子两旁,首先向满洲国的皇帝画像敬礼,然后坐在凳子上。待饭菜端上来以后,开饭哨一响,大伙就稀里呼隆地抢着盛饭盛菜,然后开始吃饭,那滚烫的饭菜,小口吃都烫嘴,汤根本就喝不进。但没吃几口哨声响了,大伙都得起立列队走出食堂。我在哨音响了以后又喝了一口汤,结果在出屋的时候又挨了几竹剑。天长日久,这嘴也练出来了,不管怎么热的饭菜,在五分钟以内我都能吃饱。
    第三次挨打,是因为我的风纪扣没扣。那天也该我倒霉,起床的哨音响了以后,我穿上衣服扣完风纪扣后,心想这玩艺结实不结实,用手一拉。没想到一下子把风纪扣的母扣扯掉了,宿舍里又没有针线,只好胆突突地走到门口。
    门口的渡边一看我的风纪扣没扣,用手一指我的脖领子,骂了句“八格牙鲁”,抬手就是一竹剑正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往后一咧歪。后边的川岛照我的后脖颈子又是一竹剑,这两个家伙一前一后打得我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
    这几天挨了三通打,气得我晚上趴在被窝里好通哭,心想这日本人真不是东西,只要有机会我非跑了不可,这兵可真不是人当的!
    在新兵训练所挨打受骂还是小事,最叫人不能容忍的是学习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什么叫武士道精神,说白了就是能吃苦、不怕死的精神。为了培养国兵们的这种精神,在训练场上布满了泥坑和铁丝网。每次训练回来都造得埋里咕汰(脏)。
    日本教官讲:“一个真正的武士在战刀劈到你的面前时,眼皮都不动。”
    训练的时候,新兵们并排站在大墙边,日本士兵端着刺刀往你身上一捅,当然倒不真的捅在你的身上,但是有时失手也有人受伤。面对日本鬼子呲牙咧嘴的凶残样,看着那雪亮的刺刀奔你心口窝来,同时日本教官为了增加实战感,不时抓来一些中国人,说是反满抗日份子,那刺刀可不是假捅而是真攘。随着一声声的惨叫,这些人的肠子流了一地。新兵们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不属于被杀的行列,因此当刺刀朝自己刺来时吓得不少人瘫坐在地上,结果又是挨一顿暴打。
    在这方面我倒没受到什么惊吓,因为我随师傅练功夫的时候,就有刀到眼前不眨眼的练法,日本教官说我“你的武士道精神大大的好”。我心想你们那武士道精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三个日本武士照样让我师傅打得跪地求饶。
    我跟师傅学的功夫,在新兵训练所里帮我对付日本教官时出了不少恶气。后来一到考核“柔道”的时候,教日本“柔道”的教官不敢和我交手,在我的成绩栏直接填上“100分”。
    日本柔道也叫“柔术”,是日本的国宝,它和中华武术一样也是强身健体的一种功夫。后来日本军国主义政府把它强化在军队上,成了日本鬼子屠杀中国人的工具,日本“柔术”也成了国兵的必修课。
    有一次,大队总教练来中队考核日本“柔道”的进展,当时由渡边担任“考核”。渡边心狠手辣,摔中国士兵毫不客气,本来在摔倒的时候,你只需要带他一把,就可减少他的着地面,少受点伤。而他却像在战场上一样往死里摔你,很多士兵都被他摔得落下了残废,我早就对他憋足了劲。
    日本教官有个邪门,就是在练摔跤的时候,他要是把你摔倒了还要拳打脚踢揍你一顿;你要是把他摔倒了,哪怕是摔得鼻青脸肿,他爬起来后还要夸你“摇西”。因此和日本人对练时,你只管放大胆往死里摔他,不管摔到了什么程度,保准没事。
    川岛一直是我的教练,这一次大队来考核时他留了心眼,叫渡边来担任考官。渡边细林高挑的正是大背的好材料,我俩一搭手渡边就小声说:“王桑,你的功夫不错,我的考考你。”
    我心想你小子不用先用话敲打我,对谁都能手下留情对你我是不带客气的,今天我非叫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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