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翔-第6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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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两人议论朱熹和陈亮的这场“王霸义利”之辩时,杨炎曾道:“臣以为如果朱熹的理论作为某一个人或是聊备一家而容与修政,到也不失为一个伟大的典范,但要做为朝政和社会范畴里的一切行为准则却是极端有害的。”
赵忱有些奇怪道:“为何对某一人或一家有益,但对朝廷和天下有害呢?”
杨炎道:“朱元晦太过重视人对自身的修养要求,因此在他看来,所谓修行之德,在乎于存天理而去人欲,非圣贤而即禽兽,內无妄想,外无妄动,方不失为立于天地之人。从大道理来说,到是不失为一个伟大而高尚的典范,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定是可以达到圣贤的标准。”
赵忱笑道:“难到姐夫以为做一个圣贤之人,又有什么不好吗?”
杨炎苦笑道:“不是不好,而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如果人人都是圣贤,那么这世上早就天下大同了。只是在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朱熹提出的标准呢?古往今来,能够成为圣贤的永远都是曲指可数,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贪生怕死,贪财好利。虽然不算是衣冠禽兽,但恐怕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圣贤的标准。对于他们难以晓之以理,唯有动之以利,止之以法。因此朱熹的观点,作为某一个人或是一家学派,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到是可以值得称道,但作为整个朝廷,天下的行为准则,就是一个荒谬而永远不可实现的目标。到头来只会变成为说一套,做一套,糊弄世人罢了。”
顿了一顿,杨炎接着又道:“放眼二十朝更替变化,又有那个时候能够达到朱元晦所说的标准呢。事实上连朱元晦本人也列举不出一个这样的实际例子来。只好硬扯到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上三代去。”
赵忱沉吟了片刻,尽管从传统的思想和说法都把上三代说成是天下大同的美好时代,而且把“德比尧舜”做为对皇帝的最高评价。但真正的有识之士都清楚,所谓的上三代其实更像是一个传说,既没有有据可查的史料记录,也没有可以证明实物证据。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家学派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说是正确的,往往根据自己的需要,编造出许多上三代的故事来,在这方面尤其以儒家做得最多,几乎达到言必称上三代的地步。
因此在司马迁写[史记]之前,流传的上三代只是几则更像是神话的故事。才只是由司马迁本人根据传说和神话,加以分析整理和取舍,才有了关于上三代较为系统的历史说法。但[史记]写成的年代,距离所谓上三代的年代,几乎以经过去两千多年了,很难说在[史记]中记载的上三代,还有多少真实可信的地方。
而在秦汉以来,所有王朝也没有再把上三代做为自己的治世标准。在宋神宗变法开始的时候,曾自比为唐太宗,而王安石却道:“陛下当上法尧舜,何必念极唐太宗。”神宗也不禁道:“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杨炎接着道:“而陈同甫之说,却是切中实际,针对时事。我大宋如果想要北伐中原,恢复失地,陛下如果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就必须按照陈同甫所说,行霸者之道,求实利于天下。”
赵忱点点头,这一点他和杨炎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是天下统一,社稷太平,讲讲道德论论天理,或许还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大宋面临的形势是只剩下这半壁江山,虽然不算是危在旦夕,但也绝对是逆水行舟,不进自退。
如果按朱熹的说法,只要人主能够坚守圣德,克己复礼,则财用自足,中国自强,天下归仁。到那个时候就能凭圣德打败金国,不仅赵忱不信,恐怕就连朱熹自己也不会相信。唯有按陈亮杨炎所说,只有倡农桑之厚、矿山之产、商贾之利以资国用,治兵甲,选将材,修城池,进奇技之材以谋敌国,行霸者之道,以求功利,才是收复失地,中兴大宋的唯一办法。
赵忱又问道:“但如果以陈同甫的学法,如果凡事不论道德,只问后果,不计手段,岂不是成了胜者王候败者贼了吗?诚如陈博良所言,便是‘上无兢畏之君’了。”
杨炎摇摇头道:“陈博良所说的,是一种最极端的情况。一般时候是不会出现。正如陆九渊认为的那样,人皆有天赋道德之心,只在于能不能坚守,而不在于采用什么行为。何况陈同甫所说,也并不是完全抛弃道德之心,为所欲所。而是不能放开功利,而去一味追求道德。”
赵忱又问道:“那么按姐夫的说法,如果功利与道德发生冲突,只能选其一而行的时候,又当如何来选呢?”
杨炎道:“那就看孰大孰小了,舍小德而求大利,或是舍小利而求大德。比如唐太宗,是弑兄逼父而上位,从道徳层面上来,绝对不算是一个好人,然而唐太宗在登上皇位之后,却能够开明致治,体恤民生、纳谏如流,设六学以教化,兴科举以选材,薄赋敛以养民,修唐律以明典。遂使政通人和,国家太平,天下大稔,百姓安居乐业,蕃夷朝圣来供。才有贞观大治。故此唐太宗虽然失德,失的却是李氏一家之小德,而求利却是大利于天下百姓,故此仍可称为一代贤明之君。试问如果这样定四海、安万民、扬国威于环宇之中者都不算是“有德君子”,那么天下也就没有什么真的“有德君子”了。”
赵忱又点点头,也许唐太宗在道德上,还有指责的地方,但他所建立的功业确实以经成为后世帝王效仿的一个标尺,事实上在唐太宗之后,也还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达到他那个高度。对于赵忱来说,能够做到唐太宗那个地步,以经就能够满意了,至于尧舜禹汤,还是算了吧。
六金国的提议
“大金使臣张鹄,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张鹄跪伏于地,向赵忱行礼。
赵忱点点头,道:“金国使臣,平身。”
“谢陛下。”张鹄站起身来,垂手而立,等侍赵忱发话。
赵忱道:“金国使臣,朕以看过你们的国书,前番朕遣派范成大出使金国,也提出了我大宋的要求,如要议和,金国必须交还我大宋国土,但在你们的国书之中;对此未致可否。那么朕请问贵使,你们金国是作何打算。”
张鹄恭恭敬敬道:“回禀陛下,我大金国土皆是太祖太宗皇帝,当年不辞辛苦,斩蕲劈蕀,千辛万苦才取得,可谓来之不易。又岂能轻易让与他人。因此让还国土之事,万不可议。”
他这话一说,整个大殿上都不禁骚动起来,大宋的文武百官纷纷交头结耳,小声议论起来,洠в邢氲浇鸸衫吹氖钩季尤挥姓饷辞坑驳奶取
张鹄在馆中住下之后,先向大宋递交了金国的国书。不过在国书中,金国没有提出新的议和条件,只是再度重申了希望与宋朝重新议和的意向,并且申明议和的一切大权都全权委以张鹄。也就是说议和的条件将由张鹄与大宋来协商确定。
赵忱立刻招集大臣们商议,金国发来这样一份国书,是什么用意,大宋又将如何应对金国。
关于金国的用意,群臣议论纷纷,各述己见,莫衷一是,但都一致认为,不访招见张鹄,当殿来说个明白。以不变应万变,金国如果不作出一定的实质性让步,那么大宋就决不与金国达成议和协议,这一点是不容更改的。反正现在金国无力对大宋用兵,相反,一但等大宋缓过一口气来,就可以联合蒙古,开始正式对金国展开进攻了。
因此在三天之后,赵忱在文徳殿上招见金国的使臣。只是没想到刚一开始,张鹄就断然拒绝割让土地,语气坚定,跟本就不容置疑。也令赵忱和大宋的文武群臣大为惊讶,因为在此前大宋的态度就以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金国必须割让土地,这一次才能谈成议和。如果金国并不打算割让土地,那么又何必再派使臣到建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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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鹄道:“中原之地确实是当年我大金强占宋朝的国土,只是此仍前朝之事,与现在我主无关。而我主继承大金列祖列宗基业,自当谨守彊土,岂有弃之之理。何况天下者,非一人一姓之天下,唯能者得之。当年是你们宋朝的徽宗皇帝信宠六贼,才使朝纲败坏,丢城失地,却又怪者何人?”
周葵一听,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说什么继承大金列祖列宗基业,谁不知道如今金国之主完颜长之是以武力夺取的皇位,如此行叛之事,以是背弃祖宗,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金国的祖宗。”
张鹄霍然转身,直视着周葵,道:“我主仍是梁王之子,太袓皇帝嫡系子孙,继承皇位又有何不可。”说着他又转向赵忱,躬身一揖,道:“说起来陛下也非是宋朝孝宗皇帝的子孙,而且当初继承皇位,不也是与邓王相争而得来的吗?”
周葵勃然大怒,道:“放肆,我主继位,仍是光宗皇帝驾崩之后,既未立太子,又无子嗣,并由太上皇下诏,我主以弟及兄之位,仍是名正言,岂能与你们那个弑君夺位的完颜长之相比。”
张鹄冷冷一笑,道:“好,就算宋朝陛下继位是名正言顺,那么请问大人,这宋朝江山又是从何而来,不是太袓皇帝从柴世宗的后人手中夺来的吗?是否也算是名正言顺呢?倘若有柴世宗的后人来向陛下索要这江山社稷,陛下是否会归还于他呢?还是说此仍前朝之事,与今朝无关。”
周葵一下就被张鹄驳得哑口无言。不仅是他,就连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没有说辞。谁心里都清楚,大宋得国本就来的不正,只是时代久远,而且赵氏以经坐稳了皇位,己传有十二代。因此谁也不去提。
当然这一点张鹄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周葵去翻完颜长之的帐,张鹄也不会提及,但现在被张鹄重新翻起来,也无狡辩。周葵的额头也不禁有些冒汗了,不敢去看赵忱的脸色。
文德殿上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彦直才道:“金国使者,今日只谈两国议和之事,不论其他。你们金国是何人为帝,如何为帝,都是金国內政,我大宋决不过问。”
张鹄听了,也立刻借梯下墙,向赵忱施了一礼,道:“宋朝皇帝陛下,方才是外臣胡言乱语,有不敬之处,还请宋朝皇帝陛下见谅。”
赵忱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也十分恼怒,不过他也清楚,这场论战是周葵先挑起来的,张鹄只是被逼反击。因此也不能怪到张鹄头上。现在还是借讨论议和,把这一篇带过去算了。道:“金国使臣,你们应该清楚我大宋的态度,如果你们执意不肯退还我大宋土地,那么又何必再派使臣到建康来呢?”
显然赵忱也不打算再和张鹄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把底线提了出来。如果张鹄还不打算割让土地,那么大宋就结束这场议和的谈判算了。
那知张鹄却不慌不忙,道:“陛下此言问得极是,中原之地是宋朝的故土其实这也不假,因此陛下有收复故土之心自然在情理之中。而我主继承先祖之地,不能轻让,也无可厚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