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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涿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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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雨师诡秘的笑着递过来一枚竹简,风伯探长了脖子过来看。蚩尤接过来,上面是云锦刻的那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死呢?”  
    蚩尤悄悄探出头去看云锦,云锦捧着脸儿看窗外,默默的摇头。  
    身后的刑天正和窗外看热闹的女子们眉来眼去,旁边的雨师风伯正以完全相同的姿势扭过头去看云锦,而后排的质子们流着口水大打瞌睡,苍颖吐沫飞溅的说:“轩辕乃振德修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  
    他第一次感觉周围着活生生的一切多么真实。  
    “呜,”我们的小蚩尤呆呆的抬起头,“为什么要死?又为了什么而生存?”  
第五章  魑魅魍魉
           月盈。  
    一滴清澈的泪水悄悄打在树叶上。  
    “魍魉,你怎么哭了?”黛色的长发从树梢上垂下,纤纤巧巧的身子倒悬在树干上。月光洒过树间,在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流淌。  
    “呜呜,他死了呢,”圆脸蛋的孩子坐在树干上,一双圆圆的小手抹着脸儿。  
    “谁死了?”少女象一片羽毛一样翻身坠落,精致赤裸的足尖点在一丛树叶上。  
    “那个被扔在树林里的小男孩,我看了他两天,还是没有人来拾他。他死了……”魍魉仰起满是稚气的小脸看着少女,“魑魅,为什么没有人来拾他呢?”  
    “呸!”魑魅差点给气得栽下树去,一拳打在魍魉的脑袋上,“你还真多愁善感啊,你不要睡糊涂了,你是个妖精,妖精啊!你又不是人,你管那个小孩死不死呢?昨天山上死了一只野老鼠,怎么没见你也哭一场啊?”  
    “啊?真的么?它是不是死得很可怜?”魍魉说,“我没哭,因为我不知道啊。”  
    “真的真的,你现在开始哭吧。”  
    “刚才眼泪哭完了,等我去喝一点水再哭……”  
    “唉,算了,师父,你误了这个妖精的一生,”魑魅痛心疾首的捂着清丽的脸蛋,“算了,我还是追随您老人家的脚步,让这个好哭的师兄自己哭着永生吧!”  
    然后魑魅的身躯在空中折叠,无声无息的飘离了树叶,象一枚坠落的松果那样一头栽下了百丈老松。  
    眼看着少女就要落进土里,似乎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孩子一样的魍魉在树梢上探了个头说:“魑魅,小心,快到地面了,这次不要又摔过了。”  
    “哼!要你提醒,”魑魅在空中折腰。  
    一折、再折、三折,似乎树下有一阵忽如其来的狂风,魑魅轻盈的身体象树叶一样被卷上了月空。魑魅无声的落在古松的最高处,一轮昏黄的圆月将她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魑魅,为什么想永生呢?”很多年以前,那个干瘦的老妖也是坐在一轮圆月下的古松上。  
    “这样可以永远不老,永远漂亮,永远……”那时候魑魅还是一个三百年道行的小妖,第一次见到这个道行高深的千年老妖,有些不知所措。  
    “永远什么?”老妖难看的笑着,“永远不老,永远漂亮,又是为了永远什么?”  
    “永远不被别人忘记。”  
    “魍魉,你已经修习永生之术多少年了?”老妖问远处树枝上坐着的孩子。  
    孩子呆呆的看着天空里的雁字:“七百年了。”  
    “什么是永远?”  
    “不知道。”  
    “七百年前你为什么要跟我修习永生之术呢?”  
    “我……我忘记了。”  
    “回去吧,孩子,总有一天生命长得连你自己都遗忘了过去。何尝有什么永远?”老妖微微的笑着,“我能教会你活很久,我却不能教给你永远。其实本没有永远,连我都不是永远的,我又怎么能教给你呢?”  
    “那就教给我活很久的法术吧!”  
    “为什么呢?”  
    “至少,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什么是永远……”  
    “不错,”老妖轻轻的抚摩着魑魅的头,“这是个很好的理由。我教你,因为你曾经想到一个我曾经想过的问题。”  
    “什么问题?”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孩子,其实你所寻找的并不是永远,从来都不是……”  
    那是魑魅的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她的师父,那个似乎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老妖。  
    就在月圆之夜,老妖贴在她耳边告诉了她长生的法术,然后微笑着灰飞烟灭。  
    就是这样的荒诞,在魑魅得到“永生”的时候,教她的人死了。  
    魍魉就在她下面的树梢上坐着,念念叨叨的给一只傻愣愣的猴子说:“真是可怜,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把那个孩子拾走呢?他那么可爱,就这么死了,还没有机会长大呢。”  
    听了很久,或许是猴子也受不了了,回头窜上了另一棵树。魍魉在它身后挥着手说:“赶快回家吧,你以后有了小猴子不要把它扔了哦。”  
    魑魅真是要疯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师兄修习永生之术的时候太小了,所以他一直看起来就象一个小孩。看起来象小孩就算了,他的智慧和一般的千年老妖也并没有区别。可是他对于事物的同情心就象一个充满天真幻想的儿童,在树林里死了区区一个弃儿就让他如此悲伤,真是丢尽了师父的面子——虽然魑魅也不知道那个老妖的名号和面子。  
    “唉,生死这么短暂啊,”魍魉叹息一声,准备去睡觉了。  
    一个永生不死的妖精会叹息生命短暂,恐怕也只有魑魅能相信他是真心的。唯是这种真实的善良让魑魅天天头大如斗。  
    忽然间,魑魅决定了。她要带魍魉去一个繁华的地方,让他看看树林外面的样子,而不是在这个纯真的树林里傻呆呆的善良下去。  
    她眺望着涿鹿之野尽头那个星火闪烁的城市,点了点头。  
    深夜的涿鹿城是寂静的,除了为数不多的酒坊。自从杜康造酒,涿鹿城夜夜都有醉醺醺的人睡在大街上。  
    “哇,这是什么?”魑魅被绊了一下,“好象是个人。”  
    “不会又有人死了吧?”魍魉的眼睛开始湿润了,“想不到在城市里也这么多死人,我们还是回树林吧。”  
    魑魅“铛”的一声敲在魍魉的脑门上:“叫什么叫!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要带你出来看看,其实外面四处都是死人,没什么奇怪的,看你还整天哭。”  
    魍魉惶恐的说:“是这样么?”  
    “当然啊,人的寿命那么短暂,一下子就死了。死了就死了,和一块石头一样,你看一块石头也哭的话,我就把你带到西边的大戈壁去,哭死你!”魑魅为了表现一下力度,一脚踩在那个人的脑袋上,以表示他确实和石头一样。  
    “哇!”一声惨叫漂浮在月夜下的涿鹿城中,“死人摸我的腿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路过,就会看见一个圆脸蛋的孩子抱着身材修长的少女慌慌张张的跑在涿鹿的大街上。  
    “幻觉!”刑天昏头昏脑的坐起来,“一定是幻觉!恩,头发里怎么那么多土?”  
    酒坊里,雨师把最后一块铜锭抛着玩。  
    “雨师,不是只剩一块了么?怎么看起来你手里有一大串?”风伯醉眼模糊的说。  
    “现在看看还有几块,”蚩尤一把将铜锭抓了过来,静止不动的递到风伯眼前。  
“三……不,五块……怎么越看越多?”  
    蚩尤把铜锭还给雨师:“好了,他已经喝醉了。”  
    “还好,他上次说有十五块的,”云锦在一边说。  
    “唉,怎么办,钱又用完了,看来很久都不会再有使者来了,”雨师愁眉苦脸的。  
    “什么?不是还有五块么?”风伯问,然后又在席子上睡着了。  
    “每次使者送钱来就要还债,还完了就没有钱,”雨师没精打采的说,“能回家就好了。”  
    “回家……”蚩尤说。  
    “凤兮凤兮归故乡,归故乡兮路漫长。  
    路漫长兮九万里,十年返兮家茫茫。“  
    云锦静静的吹起古老的凤箫,箫声如诉,双眸似水。一声凤鸣在喧闹声中穿空飞去,雨师默默的看着窗外,风伯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屋顶。  
    “凤鸣……能飞到九黎么?”蚩尤想。  
    “呸!”雨师跳起来说,“不如去赌吧,也许还能赢几个铜锭,又能用几天了。”  
    “赢几个赢几个,”风伯说,“我们把那五个拿去下注。”  
    “五个鬼!”雨师一把将风伯按倒在席子上,“继续睡你的觉吧。”  
    云锦轻轻放下凤箫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去赢他几个!”酒劲一冲,未来的狂魔平添了几分霸气,“不过你们谁知道怎么赌么?”  
    “不知道……”雨师耸拉了脑袋。  
    “不要看我啊,”云锦说。  
    一片沉默,发财的计划在踏出第一步前落空了。  
    “我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细细的声音说,“我们一起去赌,你们出钱,赢了各得一半。”  
    “谁?谁?”雨师瞪大了眼睛四处看。  
    “这里,这里,”一个圆脸蛋的孩子在小桌下高高的举起手。  
    “蚩尤少君,你真的相信这个小家伙能赢么?”雨师犹豫着问,心里有点心痛他的最后一块铜锭。  
    “如果他赌得快一点的话。”  
    “不懂。”  
    “就是说我酒还没完全醒之前……”  
    涿鹿城的汉子们并没有注意这几个衣着特别的少君,倒是惊讶的看着桌子下面不断伸出的一只小手。  
    “三,”小手说。  
    “三……胜了,赔五锭。”  
    “双,”小手又说。  
    “六……又胜了,赔六锭。”  
    “十二。”  
    “十二……还是胜,赔六十锭。”  
    “七。”  
    “啊!是六!你输了你输了!”摇瓦罐的汉子发现这次摇过以后罐子里居然只剩下六枚贝壳,不禁欣喜得要跳上屋顶去。  
    “找找,里面还有一枚。”  
    叮当一声响。“真的还有一枚……”  
    “……没有铜锭了,赌裤子可不可以?”  
    “好啊,”小手又从桌子下面伸了出来,“先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裤子好不好……”  
    “裤子也输掉了,这次回家死定了,算了,我去跳河吧。”  
    “现在秋天河水很浅,淹不死的……”小手从桌子下面探出来摇了摇。  
    “那撞山行不行啊?”  
    “往西走两天才有山哦。”  
    “难道死也死不成?”汉子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我回家被我老婆打死总可以了吧?”  
    “呜……那倒是可以的……”圆脸的孩子忽然从桌子下窜了出来,“那你不要回家被老婆打死,我把裤子还给你好了。”  
    灯火下,孩子的头发竟然是碧绿的!  
    魑魅循着魍魉的妖气追了半个晚上,终于在酒坊外面嗅到了强烈的妖气。  
    “终于让我抓住了,”魑魅咬牙切齿的说,“还说要去找水给我喝!”  
    “魍魉!你出来!”魑魅大喝一声冲进了酒坊。  
    魑魅忽然呆住了。  
    魍魉被一个彪形大汉提在手里,可怜巴巴的说:“魑魅,他们说我是妖怪……”  
    魑魅几乎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握拳钻心的痛恨,她只有两种冲动,一种是晕倒在地,另一种是对这个师兄狂吼一声:“你本来就是妖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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