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贾-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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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副碓臼依压板的间隔宽度安装到水车前面,使碓杆刚好能被压板带动。水车和碓臼组合在一起,就成了水碓。四个碓头有两个一高一矮的悬在空中,另两个静静地沉在臼内。
强云检查了四个石臼里的碎木片、碎干草。用一个勺子打了两勺水,浇在轴两端被他称为轴承的木槽内。又去检查数丈外的排水闸,回到水碓边双手撑腰站直,看了看四周溪岸上围观的人们。深深地吸了口气,脸朝站在岸上闸边双手抓住水闸柄的三儿,举起右手一挥,大声喝道:“放水!”
嘈杂的人声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溪岸下的水车上。
三儿应声双手用力一提,拉开用木板钉成一块的闸门。一股水流从木槽中冲到水轮上,使水车颤抖了一下。
这次有了那天做蚊香的经验,全部的人都没有做声,静静地看林强云怎么办。大部分人都对林强云很有信心,想来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成功的。比如:打制钢菜刀、做蚊香等等。
林强云看到水车没有动,闭眼沉思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走到一高一矮昂着头的碓头前,拿起放在地上的四尺长木板,抬起最高的碓头把木板撑住碓头。水车又颤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缓缓地转动了一点。
当林强云把另一个碓头撑起来时,水车一下就转过了半圈,把另一个沉在臼里的碓头压得升起了近尺。再把这个碓头撑起后,水车又转了四分之一。最后一个碓头撑起后,水车轻快地转了起来,两边的轴承上响起剌耳的吱吱声,不久又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
林强云招手叫来三儿,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三儿转身冲上溪岸,找到根全拉着他就跑。
林强云抬起一个碓头,取掉支撑着木板,一点一点地把碓头放底,当碓尾接触到水车轴上的压板时,水车明显地顿了一下,在林强云的帮助下,碓头舂到臼里。水车转过大半圈后又把碓头慢慢压起,然后通地一声舂下。
林强云拿起用竹筒做的长柄勺子,打了两勺水浇到轴承槽内,随着强云更多的水浇到两个木槽内,水车转动得更快更轻松了。
第二个碓头放下,水车可以带动,不过在压下两个碓尾的时候会慢下来,显得不胜重负的模样。
第三个碓头也能压动,水车的速度越发显得慢了。人们不禁暗暗地担心,第四个碓头放下去后还行吗,到底这水车有没有这么大的力呢?很多人看到水碓的三个碓头一上一下的舂动时,又释然了,即使水车没有那么大的力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已经有三个碓头在舂粉了,少一个也破坏不了水碓已经做成功这样一个铁的事实。
林强云在快速地向轴承各加了几杓水后,走到第四个碓头前,准备把它也放下去。
第十三章 蚊香
岸上的人们看到林强云走到最后一个碓头前,不由得紧张起来,蹲着、坐下的人忽地一下全站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林强云的一举一动。
第四个碓头放下去后,并没有像人们希望的那样还能带动,而是随着碓尾接触到压板时,本来就转得极为辛苦的水车,终于不堪重负而停了。
林强云却没有停下他的工作,不慌不忙地再次拣起长柄勺,舀了二三勺水浇到一边的轴承上,跑到另一边又舀了几勺水浇下去。
水车先是动了一点,就停下了,再动了一点,再次又停下。
溪岸上人们的数十颗心,紧跟着水车的一动一停而忽上忽下。急得人们中几个性子急躁的年轻人,不住地挥拳顿足,口中小声地喃喃咒骂那该死的水碓不听话,还不快点转起来。
随着林强云手中勺子的水不断浇入轴承,水槽中水流的不停冲激。水车终于又艰难地转起来了。小半圈,一个碓头的尾部脱开压板落了下去,砰地一下砸到臼内。缓缓地再转小半圈,又是一个碓头砸下臼里。一圈转过,四个碓头起落了一轮。水轮渐渐地转动速度快了,越转越快,最后速度稳定了下来。
四根碓杆被水车轴上的压板带动,一上一下如鸡吃米般有规律地舂动,发出一连串的“咚咚”之声。
水车转了百多圈以后,还是顽强地在旋转,一点儿也看不出有再停下的迹象。不过,那两头的轴承处却冒起了两股浓浓白烟,并在“咚咚”声中再次传出更加尖利剌耳的吱吱响声。
随着水车均匀的转动,围在四周溪岸上的人们紧张的心情松懈下来,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长气。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中响起一片“成啦!”的高叫声。顿时,溪两岸欢呼声爆发似地冲天而起。
林强云此时并没有和别人一样放松,还是不停地两边跑动舀水浇到轴承里,满头大汗的他不时期待地看一眼溪岸,希望三儿早点带他所需要的材料回来。
不久,三儿和根全两个带着柴刀和几根竹竿,在林强云焦灼的眼光下回到水碓边。
林强云对根全说了几句话,把手中的勺子移交给他,让他继续自己的工作。
林强云自己则取过三儿带来的柴刀破开一根杯口粗的竹竿,打掉里面的竹节,招呼三儿把竹笕架起,将木制水槽中的水引到轴承上。
根全则专心地只管另一个未接竹笕的轴承。
随着水笕不停地把水滴注到轴承,水车的转动轻快起来,显得更顺畅,水碓舂下的“咚咚”声更加紧密。架着水车铁轴木槽中的白烟消失不再冒起,原来一直不停“吱吱”响着尖锐剌耳的声音也完全消失了。
溪岸上的人看林强云三个还在忙,渐渐地安静下来。
当两个破开并打去了节的竹笕架好,竹笕中的细小水流源源不断滴到轴承上时,根全也停了手不再舀水。
五月廿九日,本来阴沉沉的天不时飘落些雨毛,到了中午时渐渐转为多云,东边的乌云已经散去,偏西方向薄薄的云层泛出粉红色。
长汀县城内沈念康的家中,刚吃完饭的林强云、沈念宗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沈念康:“上个墟天送来的三千块蚊香,依大哥的交代,送了一千块到各个铺子中去,不收钱分给人试用。都说这蚊香是极好的,能燃烧四、五个时辰,不但蚊子能驱杀,连苍蝇和其他虫子都能驱杀。近日已经有好多家店铺来批了蚊香去卖,许多用过蚊香的人也前来购买。他们用过后,已经离不开蚊香了,这二天每日都能卖掉一二百块。店里明天就会没有货卖,正想找人去横坑叫你们送货呢,多亏你们今天又送六千块来。大哥,我想这价钱吗,就按七文钱五块给我,我这里则卖二文钱一块。你们看如何?”
强云:“六叔,你忘了,明天是我们卖刀的日子,用得着叫人回村里催货么。我们是一家人,蚊香按六文钱五块送到你的店铺中。你呢,零卖按两文一块,若是有别的商家来批发,则按七文钱批出去。你看如何?”
沈念康:“那好,就按你的意思,七文五块的批卖出去。”
强云:“六叔,还有两件事要抓紧办,一是你再打听一下,哪里还有大些的房屋出卖,你觉得合适的就买下来;另外,你收来的钱钞,尽可能的换成金银。我想汀州的生意安稳之后,到其他地方发展,把生意做大。”
沈念康:“既然你想要把生意做大,那我就尽力为你把事情办好。不过,要买大的房屋可要上千贯至二、三千贯的银钱。”
沈念宗:“六弟,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在连卖熊胆的钱在内,已经有五千多近六千贯钱了,再加上接下来卖蚊香的钱,尽够买上两三座房屋的。实话告诉你吧,除了做布鞋、蚊香不算,我们的每天光是打铁就有九贯多近十贯的利钱收入。你看,厉害吧?”
沈念康听到沈念宗说到布鞋,叫了起来:“啊也,说到布鞋,我到是想起来了。上回你们带出来的四十双布鞋,我叫细狗仔送到鞋袜铺去,已经六、七日了,卖掉多少也不知道。这几天光顾着卖蚊香的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呢。好不好卖也不知道,我想今天或是明日去看上一回。怎么样,到时我们一起去如何?”
三人正说得高兴,细狗仔匆匆走进来说:“东主,朝天门老俞鞋袜铺的人来了。说是请东主立即到他店中,有要紧事和东主商量。另外,来人还说最好再送些布履去,也好一并结清上次卖鞋的货银。”
沈念宗一听这话,跳起来笑道:“六弟,你家中却是邪得紧,我们说到什么马上就来了什么。听他说要结清卖鞋的货银,就知道上次给他们的鞋已经卖完。走,拿上这次带来的五十双布底鞋,我们和你一起去鞋袜铺,看他们有什么要紧事巴巴的专门叫人来请我们过去商量。”
俞富生是“老俞鞋袜铺”的老板,祖上留给他的这间开了有七十多年的老字号鞋袜铺,到他这一代已经第三代人了。
五十多岁的俞老板从二十七岁那年,他老爹将鞋袜铺交给他打理以后,谨小慎微的他一丝不苟地按老爹的交代,二十多年如一日,一直兢兢业业小心地经营,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除按时按节送上衙门人众所要的常例钱,按收税栏头的要求缴纳各种赋税外,做鞋材料的购买也是亲力亲为。做鞋底的木料,鞋面、里子的布料,无一不是亲自挑选,甚至连小小的铁钉以及搓线的苎麻,也要亲眼看过才敢放心买下。
本来,若是没有特别大的变故,俞富生可以就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平平安安地渡过幸福的一生。
千祈万祷福不至,无声无息祸患来。自去年开始俞富生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原来,他的结发妻子无出,在三十岁上收了发妻陪嫁的丫头为妾。那丫头倒也不负所望,接二连三的为他生下了三女二男。三个女儿早已出嫁,可儿子应财、应宝两个实在是不争气,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近几年更是在外头争强斗胜,打架斗殴之事时有发生。去年倒好,不知何时结交上了汀水帮的帮主晏梦彪,与那盐枭们一起去贩卖起私盐来。
光是贩卖私盐也还罢了,去年七八月那两个不孝子竟然跑到赣州去,跟上一伙人加入陈三枪的绿林军造反。幸亏两个畜生也还算是机灵,知道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敢明目张胆地通名道预处理,至今还无人晓得自己的两个儿子与陈三枪、张魔王等反贼是一伙的。
即便如此,俞富生在在知道了消息后也是惊得魂飞魄散。
今天,老俞鞋袜铺的老板此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后面悠闲地喝茶。
这时的俞富生,坐立不安地在店堂中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愁眉苦脸到店门外探看一番。
连他最要好的朋友——方记茶叶店的老板——方子孝前来约他,晚间到五花院去喝花酒。说是五花院新到一个赣州来的粉头,容貌虽是不怎么样,嗓子却是极好,唱得一口好曲儿,弹得一手好琵琶。他也只是草草的应付,匆忙送走方子孝了事。而没有似平常般地请方子孝坐下喝杯茶,认真仔细地打听。
直至看清沈念康等人从街头转角处走过来,俞富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把头脸上的汗珠子抹去。
长汀县城内,就数他这家老俞鞋袜铺最为出名,家传的制鞋、缝袜手艺是城内最好的。做出来卖的鞋袜不但样式好看,而且比别家鞋袜铺的鞋袜更耐穿。
别家的鞋、屣、履、靴,新鞋的木底寸二厚,定做的最厚也不过寸五,穿至薄到四五分厚就不能穿了,再穿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成两半。
而老俞鞋袜铺做出来的鞋底,店内常卖的厚度为寸五,定做的可达到二寸甚至二寸五分厚。穿至薄到三分厚时,也还能穿上几天,比别家的鞋可以多穿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