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贾-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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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鬼胎的那几个人,则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暗中互相鼓气。若是被少主的“照妖镜”查出了心中的反意,则大可一走了之,假如连“照妖镜”也奈何不了自己,就按李军师和秦先生所交代的那样,不动声色地潜藏在他们中间,伺机盗取少主的机密,到山东李铁枪那儿换取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去。
时间就在人们各自的沉思中慢慢过去。
屋门打开,三个女人笑容满的走向林强云,“少主,那位姑娘已经好了。”行了礼后,一个女人高兴地说:“她正在换衣服呢,稍迟会儿就能出来。这姑娘也真是的,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把衣服脱去几件。若不是少主救人得法,她一条小命要被‘红蛇痧’(湘赣闽某些地方对一种中暑症状的称呼)给吃掉罗。”
外面的空坪上,全寨的人分成泾渭分明三群。
坪左面或站或蹲大声谈笑的,是已经通过了“照妖镜”照过,被认为并无异心百来个男人。
坪中间,是山寨里的数百老少妇孺。他们有些牵着孩子跑到坪左,靠向这里的自家男人身侧,脸上露出满意自豪的笑容,。
还有些站在中间,心情沉重地静静地等待自家的男人,或是父兄通过少主的检测。
右边的百多人,则耐着性子正等候招呼入屋。
山寨最大的一间房屋位于空坪的正北,这里面是个约有三丈大、二丈深的宽而浅的厅子,原是十位统制官议事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林强云用“照妖镜”查察人心的所在。
林强云坐在上首正中,盘牯仔不安地从厅外走进厅来站在下面。
“你是叫盘牯仔吧,”林强云笑着说:“不用紧张,只要不是妖怪,心怀坦荡的人照了镜子就只能看到自己的面貌,我也能从镜子里看出你是不是怀有二心。喏,你过来,我给你照一照。”
盘牯仔走上前,就着林强云手中的镜子一看,这“照妖镜”的周边布满了条纹极细的符录,中间镶嵌着一块径约两寸,银光闪闪的宝镜。宝镜中自己惊喜的脸容清楚地出现在里面,就连开口笑时还留在齿缝的绿色野菜碎丝也看得一清二楚。盘牯仔把头稍许退远一点,整个头部出现在宝镜里。这时他才发现,“照妖镜”里自己的头发实在是脏乱得不成样子,别人闻上去一定是臭得很。难怪张大哥刚来的那几天,好几次唱着情歌把姑娘带到山间,才坐下不一会姑娘就走了,害得自己以为有什么话说得不妥,得罪了跟来的姑娘呢。等会出去后定要先把头发梳洗整理一番,然后再寻机会找个自己中意的姑娘。
张山走到他身边,在他背上一拍说:“还看,公子说你是好人,可以一起去汀州。好了,快去换下一个进来吧。”
盘牯仔一蹦一跳地跑出厅子,一出门就高兴的向坪中的人们大声吼叫着宣告:“我是人,少主说我是好人哪!”
这次进门的是十位统制中的一个,也正是山都刚才所见在与人商谈之人中的一个。林强云早从雷公雷大山的口中知道此人姓唐,亦即是李元铠信任的四个人之一。不动声色地把话交代了一遍,把“照妖镜”朝这人一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装模作样地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想要谋害我。来呀,把他拿下。”
第十章 剜疮(六)
这人一听少主大喝,进来时就心中一直发虚的他,知道已经被“照妖镜”识破他的行藏,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地,把头磕得“咚咚”作响,颤抖着尖叫:“唐大成是受人蒙骗的,不是出自本心要谋害少主,求少主饶命。”
早得到林强云示意的四个护卫队员冲过去,把这个姓唐的统制按倒在地,麻利地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张本忠阴森森地说:“是不是出自本心,‘照妖镜’已经把你看得一清二楚,押在一边,听候公子发落。”
林强云严厉地对唐大成说:“要想活命的话,等一下把你的同谋指认出来,若是老实,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也免得消耗我‘照妖镜’的法力。”
唐大成脸色苍白地连连点头应道:“小的一定将同谋指认出来,将功赎罪,只求少主放过小人和家中老小的狗命。”
接下来倒也简单,只要有人进入厅中,还没等林强云用上“照妖镜”呢,那唐大成就把人都给指了出来。
气得与他同谋的另一个叫阮山娃的统制破口大骂:“没卵子的胆小鬼,早知道你会出卖我们,大家不如先逃出山寨去,也好过让人抓猴似的捆在这儿。”
唐大成还嘴骂道:“一个人逃走有什么用,我还有妻儿在这里,难道要连累我的妻儿也一起送死么。”
张本忠骂道:“你们几个都是汉人,怎么会一心想着去跟李蜂头做汉奸。做汉奸的很光彩么,亏你们把张臭嘴讲得‘啪啪’的响,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阮山娃眼珠一通乱转,沉默不语。待到又有人进来时,便张嘴胡乱叫道:“他也是我们的同伙,把他抓起来。”
刚进来的人气得脸色发白,大声叫骂:“你怎么血口喷人,我何时与你同谋做什么了,休要害我。”
林强云看护卫队的人把他抓住,心里暗自焦急:“阮山娃这么乱咬一通,只怕剩余的三四十人都会被他攀上,这可怎么办啊。把眼光朝唐大成看去,露出询问的神色。
唐大成对林强云摇头,话却是对阮山娃说:“阮统制,你的心比我坏多了,到了这时还想害死别人吗?”
陈归永悄声对林强云说:“不如先把这个姓阮的押到外面,省得他再来捣蛋。”
林强云道:“不,让他在这里胡说。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做了个手势示意护卫队员们放开他,转而对那人说:“你不要怕,真金不怕火炼,心里没鬼就过来这里向‘照妖镜’里看,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清白。”
那人愤恨地瞪了阮山娃一眼,大步走到林强云面前,抱拳行礼后毫不畏惧地说:“请少主照吧。”
当他看到自己神色不变的面容时,不由高兴地叫道:“我是好人,‘照妖镜’里照得清清楚楚。阮山娃,有少主在,你想害人的诡计休想得逞。”
林强云笑着对他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
阮山娃没想到“照妖镜”真能照出人的好坏,可以看到那人走出门去,不由大为懊恼,心念一转间,朝同在屋里的雷公和另一个也是统制的人大叫道:“对,我们是受军师的指派,准备拉着少主扯旗造反,可还有雷公的杜运来,他们两个也是和我同一伙的,为什么他们就没事?”
雷公哇的一声怒叫,冲上去一脚把阮山娃踢倒:“我们,你这条狗还敢指认我们?少主,这人心肠太坏,干脆一刀杀了完事。”
另一个统制杜运来也骂道:“贼心不死的家伙,你到底要拉上几个人为你垫背哪,你那两个老婆和乌珠、乌饭两个孩子,真不知道前辈子干了什么,会摊上你这样一个男人、老爹,他们早晚会被你害得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
一说到他的老婆孩子,刚挣扎着坐起的阮山娃脸就变了,汗珠大滴、大滴从头上冒出,抬起头用迷茫的眼光看着竹瓦盖的屋顶,抖动着嘴唇喃喃地说着什么。
有了唐大成的指认,再加上“照妖镜”的威慑,九个李元铠的党羽很快就被找了出来,他们的家人也无须再行指认,和他们一起关押在各自的屋内。
山里的天黑得快,众人吃完了晚餐,夜幕就向大地罩下。
这一餐的野菜粥吃得嘴里直发苦,山都也看出恩人没吃多少东西,想来和自己一样对苦涩的野菜难以下咽。
他眨着小眼睛,歪头想了好一会,匆匆跑出门去。
过了半晌,山都急匆匆地拉起林强云就向外走,嘴里嘟嘟喃喃地说:“山里,‘呱、呱’的好多……好多,‘呱呱’。”
莫名其妙的林强云看他拿了一个松明扎成的火把塞到自己手里,问道:“呱呱?这是什么意思?还要带上火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山里找‘呱呱’鸣叫的东西吗?”
山都连连点头,把一个装米的长布袋送到他面前,学着林强云的语音应道:“系,系哟,跨滴会号毛(闽西连城方言:快点去好吗)。”
天黑沉沉的,山林间一到夜晚就没有白天那么热了,这几天又是翻山越岭的赶路,到山寨后又遇上李蜂头的一伙探子来捣乱,让人烦闷不己。
火把冒出的松烟,不时会向脸上涌来,呛得林强云双眼发红,咳嗽不止。
“我说山都啊,一人走一边好不好。”林强云受不了浓烟的熏燎,只好和山都商量:“你人短,又要走在前面,火把上的烟全都往我脸上冲,怕是等会儿把眼睛熏坏了,连回去的路也看不清呢。到时候你能背我走吗?”
山都裂嘴朝林强云笑笑,洁白的牙齿被火把的光线映照得闪闪发亮,默不做声地向山涧另一边指了指,又把右手食指竖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林强云不可再说话。
快步走了二步,山都一俯身在一块黑石头上抓起一个什么东西。当他将火把靠在身上,用手把那东西的腿折断时,林强云才看清楚那东西的形状。
“石蝀(一种生活在山涧的蛙类)!”林强云用力一敲头,痛得“嘶”地一声吸了口气,但他还是高兴地叫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傻入骨子里的傻瓜啊。”
说着,一下跳走去就要拿过山都手上的石蝀。一下没站稳,滑进了山溪水里。山涧的水很凉,不小心踩到水中还真有点冷冰冰的感觉。
山都并没有如他的心愿把石蝀交到他手里,而是在山涧边拔了几根草,绞成草绳把石蝀拦腰扎好提在手上。
再抓到一只石蝀又把蛙腿折断,将两只石蝀绑成一串丢下水中,才对林强云招手向山上前行。
林强云小声嘟喃说:“原来现在也是有这样的规矩,想必我们那个时候的规矩就是现在传下去的罗。”
说得不错,林强云在下乡到赖源时,就知道山民们上山抓石蝀,必须先把抓住的第一只折断腿放回原处,然后再到山溪上游,从上往下一路捉到抓住这只折断腿的石蝀。就不能再动它们了,哪怕眼前有成堆的石蝀一动不动的挤在一块也不能捉一只半只。否则,将会有山里的守护鬼神会出来跟你过不去,弄得不好,当夜会迷失在山上不能回家,已经捉到的石蝀也会变得又苦又涩不堪入口。这是山里人必须信守的规矩,就是外来的人也不能加以破坏。谁要是不信邪,尽管去试试。
这条山涧还真是长,从上往下在上去的时候觉得不过二百来丈远,可当他们往下走了三四十丈后,林强云那条米袋就装了大半袋的石蝀,足有三四十斤。再往下不到二十丈,装满抓获石蝀的米袋在林强云身上挂了一圈,再没法装了。
这下林强云吃的苦头大罗,五六十斤冷冰冰的活物,坠得林强云高一脚低一脚的站立不稳,想快一点赶上山都也没这个可能。把林强云恨得牙痒痒的,心里直发狠:“死山都,臭山都,只顾自己一个人走,把我丢在这么远的地方理也不理。看我回去以后不把你……把你……哎呀,我能把他怎么样哪?”
想了好久,林强云也没想出能把山都怎么样,才能出自己被丢下这么远的一口气。唉,说实在的,要怪也怪不到山都的头上,还不是应该怪自己没用,才五六十斤的东西就连路也走不动了!
不管怎么说,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
但是,林强云好不容易走到等了他好久的山都面前时,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全消了。
山都身上交叉背着用草绳扎紧的上百只石蝀,石蝀们心有不甘地向这捉住它们的人直蹬腿,山都的脸上已经被石蝀不很硬的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