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陈圆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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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坤自然十分乐意,摊手请我出来。
我走出府来,越想越不对劲,偏巧沙子进了眼,我趁机对杨坤说回房洗洗眼睛,让他在门口等着。
我心有不甘,但也不是故意要杀个回马枪窥探什么,不过还是蹑手蹑脚往回走。
我的房门已经关上了。说话声,还是从里面传来。
我屏住呼吸,更放慢了脚步,小心前行,一边听他们说些什么。
祖泽治的嗓门放的比较大,老远便可听得明明白白——“你又来说她的不是,喜不喜欢是我的事情,三哥你就不必费心了。”
那三哥想必就是吴三桂,他声音较低,但凝神细听,还是依稀可辨。
吴三桂安抚他道:“你轻些声音,更别动怒。……三哥说得是实情。更是为你好。她若只是个寻常小姐,三哥又岂有反对的道理?就算三哥之前说的不对,但她是圣上的女人,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之前三哥也告诉过你,在宫中见到她,你尚且不信。如今你亲眼看到她来传旨,这还能有假?而且她能担此重任,必是深得皇帝宠信。”
“那说不定是圣上欣赏她的才干,别无其他。”祖泽治打断道。
吴三桂道:“若是如此,皇上可封她个女官啊。为何让她扮作太监?她指不定哪天就封妃封嫔了。你若再有这非分之想,岂不是性命堪虞?……”吴三桂声音渐大,似也有些激动。看来他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那么冷漠。
祖泽治沉默了会,道:“话虽如此,但…但…我只恨没有早些认识她。”
吴三桂叹道:“三哥明白,你自小就只听三哥的话,却为她和三哥争得面红耳赤。只是缘分强求不了,改日三哥…”
“我看不是。”祖泽治打断道,“陈小姐难道就一定是心甘情愿跟着圣上?我看未必。只不过因为他是天子,谁也违拗不得。这世道,什么都可以强求,只要有银子,有权势!我算看透了。……”
他居然还愤世嫉俗起来,吴三桂免不了又是一顿规劝。我听他二人说这事,倘若我被发现,三下里不免都有些尴尬,正要悄悄退走,岂料祖泽治忽而道:“三哥,倘若能用你救下的假陈圆圆去和陈小姐换,那该多好。”
“又混说,圣上不仅要治这两个陈圆圆的罪,你我也脱不了干系。记住,她在我家中的事情万万不可对别人说起,尤其是周奎的人……”
我心下一喜也一惊,原来真的陈圆圆并没有死!难怪吴三桂认定我是假的,他定是从陈圆圆那听去了什么。定是他救下了陈圆圆,田国丈派去的杀手没有完成任务又怕受罚,谎称已然得手,倒将这事情瞒了下来。
此时再被发现,就不仅仅是尴尬了。我掩着砰砰的心跳,一步步慢慢后退。
*********
杨坤仍在大门口守着,见我出来,忙殷勤问道:“陈公公,还好吧。”
我摆摆手,示意他带我随处逛逛。
宁远城不过是个荒芜小城,和二京实是无法相比。总共只有东、西、南、北四条街道,方方正正地交叉着。正中有一个三层的钟鼓楼,倒是凌空飞架,气势不小。想必迎接朝廷人马的鼓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然而,莫说这街道没什么逛头,就算繁华无比,热闹非凡,我此刻也没这个兴趣。心中早被他二人的谈话扰乱。不是因为祖泽治的爱恋,不是因为陈圆圆未死的惊讶和高兴,而更多的是因为——吴三桂。
是的,吴三桂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就象“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觉。
说他骁勇善战,不畏牺牲,但他又怎会在洪承畴那关键的一战中随王朴率军遁逃?
说他明哲保身,依附权贵,只想着平步青云,但他又冒险救陈圆圆,淌这得罪国丈的浑水?
说他冷酷无情,事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也会为祖泽治着急?
……
他对谁都客气有礼,像是熟络的朋友,但却是心灵上的陌路人。我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相信也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藏着什么。
不过,我还是满倾向他的,甚至因为他的神秘感和客气却显距离的冰冷态度有些“迷恋”上他了。
我不知道用“迷恋”这个词对不对。第一眼见到他,就因为“惊艳”,多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古人云,“食色,性也。”
男人们喜欢美女,女人们又何尝不爱俊男?吴三桂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女人看了也不大会产生厌恶感。况且我早认定他就是我的归宿,愈看愈是亲近。
只是相识以来,表面上他对我不冷不热,彬彬有礼,今日却发现他在背后对着祖泽治说我的“坏话”,只怕心中对我的印象不咋地,心中不由又凉了半截。
第三章 纠缠不清
傍晚,总督府中摆了桌酒席,除我和邓千户外,其余都是些辽东的守将。
我自是坐了主客位,一边是邓千户挨着,另一边是坐在主位的吴三桂。祖泽治不过陪了个末席。
吴三桂道:“如今形势严峻,关外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菜,还望陈公公、邓大人多多包涵。”
两下客套之后,吴三桂就引着众兵官敬酒。我不由面露苦色:这北方人喝酒和南方人相比实在不同,更何况又是些武官。粗犷豪放,每人面前放的都是一个大瓷碗。这我如何喝得?
我只好尴尬笑道:“各位畅饮。我不胜酒力,不如以茶代酒吧?”
此言一出,其余军官脸色不由稍变,我这个“太监”未免也太不合作、太摆谱了。哪晓得吴三桂连连赞同,马上命人去换了茶来,邓千户和祖泽治更是怀着不同的心思要代我喝。
这下子,众军官的脸色又是一变,满脸堆欢,齐齐敬起酒来。
这也难怪,他们眼见吴三桂对我十分客气,连锦衣卫的千户大人也对我一个年纪轻轻无名无姓的小太监恭敬非常,照顾有加,料来必是不一般,说不定就是皇帝身边新近的红人。于是一个个称赞恭维起我来。
都是什么相貌堂堂,什么年纪轻轻皇帝就委以重任云云。我心下忍不住哑笑,作为一个小太监,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亏他们绞尽脑汁的。
坐了会儿,男人们开始斗酒。这些守边的军官,大部分都是武夫出身,言谈举止自然不能和陈子龙、吴梅村那样的文人相比。初时还规规矩矩,酒酣一起,丑态毕露。不一时,又划起拳来。男人们当然个个高高兴兴,愈来愈火热,我在一旁坐了许久,实在无聊。
吴三桂倒也细致,问道:“陈公公可是乏了?在下送您回后面歇息吧。”
我如逢大赦,喜颠颠道:“吴大帅慢饮,我自己回去便可,诸位也喝个尽兴,在下先告退了。”
众军官起身示意一下,又接着吵吵嚷嚷。
我从前厅走回后院,背后却有着沉沉的脚步声。我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祖泽治。
他见我停步看他,愣了一会儿,道:“我送你进去罢。”
“就两步路,你还是去喝酒好了。”此时无人在左右,我也就没有捏细声音说话。
祖泽治不应,仍旧向我走来,直到和我并肩站着,才止步。我无奈只好加快脚步,以期快些回房。
哪料到此举竟“激怒”了祖泽治。他送我进来之后,反而赖着不走了:“陈小姐,好些日子不见,也不说会子话吗?何以急着赶我走?”
“不是。只不过圆圆乔装来此,说话十分不便,不敢和祖…祖大哥详谈。”我本要叫祖将军,但既知道他是把总,“将军”自然不大妥当,话到嘴边,收了回去,只好改成了“祖大哥”。
不过,显然这句“祖大哥”让他很是满意,他不再咄咄逼人,挨着桌子坐下,倒扭捏起来,拨弄几下铠甲,直接唤我“圆圆”,道:“我后来有去过田府找你,只是国丈大人说你外出了……”我支吾以对,祖泽治接着道:“你,你怎么会扮成太监?…听说,你…你后来进了宫?”
我苦笑道:“不错,我义父在我到京城的第二天就送我进宫了。”
“这么说,不是你自愿的了?”祖泽治显得有些雀跃,“你若不喜欢那,就不要去了罢!”
他说话真是不经过大脑,我心下暗叹,无奈笑道:“祖大哥又在说笑,皇宫又岂是说进就进,说走就走?”
祖泽治斜着眼看了我许久,“圆圆,你是真的被逼迫,还是舍不得皇宫,根本舍不得走?”
“哦?祖大哥认为圆圆是个贪慕虚荣的人?”我不免伤感道,“圆圆在这里无依无靠,更是无家可归。在皇宫里至少有吃有喝,衣食不愁。倘若能一生如此,圆圆还真不想出去了。况且就算逃出皇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
“怎么没地方?你若愿意,我带你到满洲的疆土上,不就行了?”祖泽治大声道。
这话可把我吓了一大跳。祖泽治当真是没头脑,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若是被上头听了,还不拖出去砍了。
我赶忙抑制他那“可怕”的想法:“祖大哥费心了。圆圆不想去苦寒之地……祖大哥,时间不早了。圆圆也不敢多留你在房中。免得惹人怀疑。还请你早回吧。”无奈之下,我下了逐客令,更把房门打开。
哪晓得一开房门,眼前居然闪过一个黑影!
我惊叫一声,喝道:“谁?”祖泽治见状,飞奔出去。不一时,竟在茫茫夜色中从屋顶拽下一个人来。
灯光下一照,是游击将军杨坤!他左手为祖泽治所制,右手却抱着个匣子。
我用眼神示意祖泽治,祖泽治便一把抢过盒子,杨坤待要阻止,祖泽治已经啪的一声打开。我“哇”了叫出声。——原来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十个金元宝。
我笑道:“杨将军是来行贿的?”一出口,才发现忘了换声,更想起刚才他在门外,只怕谈话也听了去,顿时笑意全无。
杨坤立马反客为主,嘻嘻笑道:“陈小姐放心,卑职决不会在军中乱说,免得谣言四起,乱了军心,那就是大罪了。”说着,还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明白此刻该说什么样的话,于是满脸堆欢,行了个万福:“如此可先谢谢杨将军了。倘若圆圆身份败露,没事尚好,万一军中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即使皇上不怪罪,圆圆也万死难辞。杨将军的恩情,圆圆铭感于心,自当报答。”
杨坤当然明白“报答”二字,客套道:“陈小姐说的什么话,陈小姐尽管放心,卑职决计不说。打死也不吐露一个字。这点碎银子,还请陈小姐收下,买些糖果吃。”
我差点没喷血,这样也叫碎银子?那世上就没有锭子了。我知道唯有收下才能安抚住他,便欣欣然从祖泽治手中接过。
杨坤道:“那卑职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二位。”眼神中颇有些暧昧,我暗叫苦:他该不会以为我和祖泽治有私情吧。
杨坤刚走,祖泽治却发起怒来:“你怎么也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姓杨的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我太…太…”他伸手在头顶一阵狂抓,大叹一声,奔了出去。
我待要辩说,他已走远。
正被这些烦心事缠得难受,忽然,耳畔传来吴三桂的声音:“陈公公,不如出去走走罢。”
不知何时,他已在门口端端正正站着。
第四章 城上黑影
吴三桂的到来,让我在烦躁中稍微觉得轻快些,对他道:“吴大帅,酒吃完了?”吴三桂微笑不语,只邀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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