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传-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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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犹豫半晌,终点了点头,”我在齐姜在。”
恒公长叹一声,再度闭上眼睛。
他的确老了,竟然没听清楚重耳的话里根本没提到齐姜之母。
他在冥思苦想,觉得上天不应该这么对他,还有他的昭儿。他将整个强大的齐国都给了太子昭。太子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抛弃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哎!寡人无后……恒公眼眸眨了几眨,虚弱的道:“姜儿呢,他们答应我带姜儿来的?”
重耳下意识的往黑暗处望去。他能感觉出来,十尺之内最起码隐藏着两位听觉灵敏的高手。
不一会,殿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位宫装丽人出现在殿门前。
“父王……”
“啊!姜儿,你是寡人的姜儿……”齐恒公眼中陡的滚落一串泪珠。
重耳亦在她出现时全身猛震。
这……不就是出现在竖刁秘宅,和那个假货重耳一起歌舞的那个美人吗?她怎么会是齐姜……
她和竖刁,不,那么和拓王……奉扬之来此的目的?一定是,拓王没理由不插手齐国事务,毕竟齐在在目前来说,是周王朝的最大敌人。
她竟是拓王的人,那么她也是有心害死自己的父亲,很难想象……
重耳呆望着她,浑身发冷。
齐姜的注意力全在恒公身上,她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她轻轻上前,望着榻上的老者,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和无奈。
终于等到今天,可心中并没有那种渴望的狂喜。
“好,临去前能看到你,也……让为父握着你的手。”齐恒公声音虚弱地缓缓伸手,但他发现自己怎么用力也动弹不了。慢慢的,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迹,已经变得发紫。
看着恒公依然不停的尝试着伸出手来。齐姜心中陡然一颤,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她甚至很想伸手过去,很想给老者一个最后的慰寄,泪水险些要夺眶而出。不管怎么说,齐恒公终究是她的父亲,虽然他给了她母亲最残酷的惩罚,虽然他使自己从小就在寂寞和仇恨中生活,但身上毕竟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当年,她的母亲是当世美人,因此被齐恒公强行抢入宫中,万般宠爱,但华姬夫人却从未有过笑容。这惹恼了这个威风不可一世的诸侯盟主,他觉得世人都要仰望自己,诸侯们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女人。
从此,世上最残酷的刑法便加之她的身上,自齐姜落地后,他便没有让她的母亲看上一眼。而她的母亲为了避免再度发生母女分离的惨剧,竟在怀上第二个孩子数月时,偷偷施法流产。
经宫医检验,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是个男孩。这使得恒公暴怒万分,恨不得当场拨剑斩落她的人头。如果那么做倒好,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华姬也不会因此被囚禁了十余年,过着世上最悲惨的日子。
否则,齐姜与华姬不会如恨他入骨。
是他,使得母女不能相见;是他,使得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物;是他,使得她从小就倍受欺辱。一个没有母亲,一个贱妇的孽种,一个没有父亲关爱的孩子。
虽然到了她十四岁时,终于得到承认,并封以公主。但十多年的仇恨使得这样一切施好毫无作用。
可怜她十七岁才偷见到母亲,她依然记得那场景,母女俩抱头痛哭。
也就在那天,她许下人生的第一个誓言。
一定要让齐恒公为此付出代价,一定要让他的内疚中死去……
因此,她冷冷的盯着那只颤抖的手。
“姜儿……你……”齐恒公终于发现异常。
“想我母亲吗?”齐姜嫣然一笑,如百花盛开。整个阴暗的大殿因这笑容而骤亮了起来。
“你……母亲……”齐恒公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一个女人的身影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美丽雍容,清雅华贵,逼人的清丽风韵曾让他一度魂不守舍。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她,这是让他铭心刻骨的一段记忆。
“父王,你一点都不记得吗?十八年,我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我看见了桃花,看见了我以为死去的母亲,我母亲在哭,那眼中分明流的是血,鲜红的血,流淌了十八年,十八年……”
齐恒公的脸上蓦然出现一阵红光,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齐姜,仿佛记起他和华姬初次相遇的情景。他甚至还记起来--她曾违背他的意愿,强行杀死了他的儿子,一个霸王的儿子。
“想起来了?您一定忘记,您应该早杀死她,杀死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哈哈……”齐恒公惨笑一声,凄婉地道:“请转告华姬,她是我一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对不起你们……”
齐姜不禁一呆,他的最爱居然是她的母亲。
不信,我不相信。她甚至想大声喊叫出来,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让她遭受世上最残酷的折磨?为什么?
“姜儿,答应为父一次,最后一次,以后你就跟着这个男人,他会保护好你们母女……”说到这里,齐恒公的眼神完全暗下去,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我在下面等你,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
竖刁、容易牙得知恒公已死,当晚便会同公子无亏,集禁兵家卒数千人,围困东宫,意欲杀死太子,斩草除根。
不料他们却扑了个空,搜遍东宫,也见不到到太子昭的人影。
“定是高、国二贼将太子藏匿起来,走,索性连他们也一并诛杀。”竖刁说着,就要领着禁兵家将向高、国两人的府邸扑过去。
“且慢。”易牙连忙栏住竖刁,“高、国二贼家兵众多,党徒满朝,且之太子逃窜,定是闻有风声,恐其已有准备。当今之计,当先定太子之君位,然后以君令号召三军,扫除逆我之徒。”
“恩,有道理。”竖刁这时的心思早飞到华姬母女的身上去了。华姬已然落手,齐姜受困王宫,只等自己去取。
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两大美人,不日既可一起品尝……
想到这里,他不禁喜得要笑出声来。
易牙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嗤之以鼻,但和这样的人做伴一党,却是有益无害。
“下臣听主公之命。”说着,易牙对着公子无亏施君臣之礼。
自从齐恒公不问朝政之后,他便借口日日巡查,绝少和朝中大臣打交道。
朝中诸事和监视齐恒公的重任,自然都落到刚登禁兵首领之位的竖刁身上。
他的心思只在两个方面,一是黄金铜钱,二是公子无亏。
所有的街市、商肆、酒舍、女馆等处,每向公室交十枚税钱,就必须另提出一枚上交给他。齐国公室每日所得税钱数以百万计,他每日所得便有数十万计。
除了捞钱,易牙每日必去公子无亏府中请安。
在易牙眼中,未来的国君将是公子无亏,他必须趁机牢牢地将公子无亏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齐国为盟主之国,数十年来大力倡行礼仪,已俨然号称礼仪之邦。然而公子无亏身为人子,父死秘而不宣,又兴兵杀弟,抢夺君位,已是毫无半点礼仪可言。
“就依易牙大夫所言吧。”公子无亏说着,神情又是惭愧又是恼怒。
父王啊父王!我现在这样,全是你逼成的。
我身为长子,又从无失德之行,为何不能立为太子?
是父王你先失了礼法,须怪我不得。我若成了国君,定然比公子昭强得多,能使我齐国永霸天下。公子昭除了能学着娘们唱歌讨好于你,还能干什么?
也罢,失礼之处,我便让齐国的强盛来回报吧。
天色即将大亮。竖刁、易牙、公子无亏商议已定,立即拥禁卒家兵转回宫中,准备大集朝臣,以重耳与齐姜的话,再配以武力相威胁,先将公子无亏定为国君。
当他们赶至宫门时,忽见公子潘与公子元领着数千家将,急急而至。
公子潘首先发难,怒气冲冲地指向易牙、竖刁道:“大王去世,乃国中第一要紧之事,尔等何敢隐瞒?”
齐国公子长成大人后,一般都立府而居,无事不得擅入宫中。
这一手的确让几个公子坐卧难安,但平常有自己的母亲和内信报告消息,多少还能掌握点宫中之事。但昨晚宫中竟无任何消息传出,公子开方亦察觉到易牙与竖刁的动向有疑,遂预感有事发生。而正当他们犹豫不决之时,公子元与公孙无景的到来,打破了一切的迷团。
两位公子便立刻决定合作,立即召集同党,各率家兵,拥于公子潘府中,以作等待。
公子潘耳闻公子元竟同时派人去通知太子昭,顿时迷惑不解,“我们正好可以借无亏之手除了太子,然后以大逆之罪斩杀无亏,一举两得之事啊,怎去通知于他?”
公孙无景闷声哼道:“太子此时若身亡,无亏定会以长子之势,压服高、国诸人,进而迫使邻近诸国承认他为国君,何况他们定会要挟公子重耳说出对他们有利的话来,朝中众大臣均是知晓,最近大王唯一接近的人便是公子重耳,加之重耳又是外族之人,纵然朝政之事如何变幻,他也得不到任何利益,他的话将让心有不服的大臣无话可说。”
“早知道就应该杀了他。”公子潘恶狠狠的骂道。
公孙无景美眸一瞪,怒嗔一声:“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要动脑子才行。”
“嘿嘿!是……是。”公孙无景是唯一能让他们四公子害怕的人。因为这丫头变脸极快,下手也狠辣,根本不管你是谁,惹着她了便是天大的麻烦。
“无亏一旦成为国君,内有征兵之权,可以自重,外有邻国相助,可作倚靠,非你我之力能够将其斩杀也。若太子得生,高国诸人必然拼死一搏,邻近之国也不敢轻易承认无亏为君。如此,你们两公子才有希望与其一争。”
公子元大眼猛睁道:“无亏难以对付,我们应先收拾了他,再去收拾太子,最好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嘿嘿!”
公子开方与公子潘同时一凛,不由得开始重新估计公子元。
若非公孙一族的支持,他们几乎都从未正眼看过公子元一眼。一个没有任何朝臣支持的公子,等于一个活废物。
太子昭得之消息,慌忙赶至高虎府中哭诉。
高虎权衡再三,劝太子昭连夜出逃。
国君不喜强臣,强臣亦不喜国君势力强大。齐国的朝政历来为高、国两大世家把持,数百年来享尽荣华富贵。但自齐恒公成为霸主,号令天下之后,高、国两大世家在齐国已黯然失色,声势威望削弱了许多。
高、国两家并不希望齐国的国君代代都是霸主。公子无亏造乱,对他们来说,不一定就是坏事。公室子弟越乱越好,公室乱,国君必弱。国君弱,世家必强。
当然,这乱子也不能闹得太大,大到失控地步,则有可能把他们也拖得同归于尽。
让太子出逃,是留下一个后手。万一他们斗不过公子无亏时,就不会因为窝藏太子而使双方下不来台。
他们是正人君子,太子若留在齐国,就不得不迫使他们与无亏硬拼,毫无退路可言。
太子没想到高虎如此缺乏勇气,竟不敢将他堂堂国中储君留在府中,只好听命连夜出逃。
而公孙无景则派人秘密监视三方的动静,发现太子昭的出逃。
“太子不在国内,无亏一定会抢夺君位,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