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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山鬼记-第3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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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汗淋漓,浸湿了白衣。

    这时,一个青衫侍女走来,递出一张白巾。

    少女接过白巾,一边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道:“什么事?”

    “小姐,大人回来了。”

    “是吗?父亲回来了?”少女眸子一亮,惊喜莫名,而后她将白巾往侍女一扔,身形便飞奔了出去。

    堂亮的屋子里,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端坐,桌上摆放着一堆散发出朦胧光辉的奇珍异宝。

    朦胧光辉中,隐隐可见有世界沉浮,大道流转。

    这是世界灵珍!

    这些世界奇珍,每一样拿出去,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现在,却被男子随意放在了桌上。

    虽然有禁制封住这些宝物的药效与灵性,但若是常人得到,必然是将之束之高阁,怎敢如此随意?

    若是让人看到这一幕,都有扼手长叹的冲动,想要将这些宝物抢过来。

    男子一身黑衣,面容略显憔悴,甚至能在他的衣角看到一些难以察觉的不同的黑色,那是血。

    显然,男子誓必经历了一场乃至数场惨烈的厮杀。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西天幽冥十二殿,其中只有十一座神殿有主,而有一座神殿,却自建立以来,便没有一位存在入主尊位,只有七十二位殿侍守卫神殿。

    与其说是殿侍,不如说是神殿的主人。

    那座神殿,叫做幽冥!

    这个人,叫做柳白衣!

    他是幽冥神殿这一代的大殿侍,执掌神殿权柄。

    柳白衣双眸微暗,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很难想象,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的强者疲倦如此。

    在他身上,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位如此强大的人物在施法之后,还留有淡淡的血腥气味。

    他究竟杀了多少生灵?!

    除了他,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柳白衣坐在桌前,眼睛看着桌上的奇珍,思绪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父亲!”

    倏尔,屋外有声传来,一个白衣少女飞奔而至,猛然退开门,扑入站起身来的柳白衣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父亲,父亲,父亲”

    她在他怀中,一声声呢喃着,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她不想他为她冒险,不想他在匆匆见过自己后,便又要离去,又要深入虚无,去为她寻找真正的奇珍,真正的宝物。

    她多么想要跟他说一句不要,她不要他离开,她不要他受伤,不要他去虚无,不要他去找宝物

    但她不能,也不敢开口。

    她心中常常责怪自己,为何在那一日,要让那块黄泉丰碑发光!

    七十二个殿侍子弟,为何会选中了自己?!

    如果早知道会让他如此,她宁愿不做这个殿女!

    可是没有如果啊!

    她多么想跟他说一句:她不想做这个殿女了,可是她不能。

    其实只要她寻得一座真山,踏上修行路,便可以让父亲不再这么为她出生入死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想想,不能付诸行动。

    她不能这样自私,已经有十七位殿侍长辈为了她身死,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倘若她真敢明悟命山,他们绝不会原谅她,即便是自家父亲也不例外!

    他们等待一位殿女,已经等待了无数年了。

    一旦她明悟本命黄泉,那她便是神殿新的殿女。

    也许将有一日,她也会是神殿的主人。

    无数年以来,神殿有过数万位殿女,但却没有一位殿主。

    因为那些殿女,都在走在殿主的路中,身死道消。

    她是这数万位殿女中,天赋最为杰出的人,比之数十万年前那位半只脚踏入帝位的殿女还要强大。

    这是极为恐怖的天赋,要知道,当年那位殿女,若非是在走在殿主的路上身陨,山界最后一尊大帝,也不会是古帝了。

    殿女到殿主,这条路是绝路,每一代神殿殿女,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可惜,无人走通这条绝道。

    她也不例外。

    她注定要死,因为她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虽然,她还没有开始走。

    但她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将自己的女儿送上死路。

    他别无选择,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要找到最好最好的宝物,来让自己的女儿明悟出最强最强的黄泉。

    因为只有这样,那条死路,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她哭累了,在他怀中睡着。

    柳白衣将女儿抱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他的手在动,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飞舞,一缕缕灵能从他身后那些世界奇珍中被摄拿而出,随着符文的游曳没入少女的娇躯。

    当一切恢复平静,柳白衣面白如纸,发间有了一丝白色。

    “还不够。”

    他轻声呢喃,将女儿皱着的眉头抚平,他转身离开。

    神殿一处幽静,甚至显得荒芜的庭院,这里住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走入棺材的老人。

    神殿的那些弟子很少有知道她的,在他们眼中,龙不与蛇居,一个将要死的蝼蚁,自然不在他们眼里。

    夜,幽静。

    庭院的烛火尤燃,老妇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门外,柳白衣已站了三个时辰。

    天外一缕阳光透过屋檐照射在桌上,老妇人醒了过来,她看着桌上篮子中缝了一点的衣服,不禁摇头叹道:“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屋外,柳白衣衣襟已被清晨的露水打湿。

    庭院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打理,因为主人不喜欢。

    在神殿,这样的荒芜之地,灵气匮乏之所,对于那些修行之人而言,比猪圈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敢说,故而,便有了这座杂草丛生的庭院。

    “说吧。”老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柳白衣神色恭敬,道:“白衣想请前辈照看小女一二。”

    “为何?你柳家的那些小家伙,可是念着你那位小女好些年了。”

    柳白衣苦笑,族里那群老不死的,在里面这位眼中竟是小家伙?真的难说这位前辈究竟活了多少年。摇了摇头,虽然对这位前辈知之甚少,但只要她愿意出手,在没有自己之后,稚儿才能不沦为那些族老手中的棋子。

    他们已经疯了。

    思绪内敛,柳白衣沉声道:“他们不适合。”

    屋里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渐渐让柳白衣感到绝望,恍若没有一位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在没有她之后,稚儿该怎么办?

    绝望这种情绪,柳白衣从未有过,这是第一次出现,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噗通!

    杂草丛生间,那个可以为那个女孩支起一片天的男人,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生,从未跪过。

    但在这里,他跪下了。

    为了他的稚儿。

    天黑了,那个人没有站起,屋里也没有人声传出。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三天后,他深入虚无的重伤痊愈。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当少女苏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一旁的父亲,她微微一怔,自从黄泉碑后,她第一次在睡醒后看到他。

    她笑了。

    在他眼中,这是最美的笑容。

    “我要出门了。”他说。

    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便恢复如常,轻哼道:“嗯。”

    春去秋来,梅林的梅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到今天,已经有十个轮回。

    今年的梅花又一次盛开。

    那道白衣已没了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她,有着神殿第一美人之称。

    即便,如今与她同辈的人皆已开始聚锋芒,凝大势。

    即便,如今的她还没有开始修炼。

    但她终归是不一样。

    她是殿女。

    即便她未曾修行,也没有敢对她不敬。

    这不止是因为身份,更因为在黄泉碑中,她同辈第一。

    无论是天资,还是战法,她都睥睨同辈。

    如今,唯一桎梏她的只有修为。

    一旦她修为提上去,那她便是真正的神殿年轻一辈第一人了。

    无法修行,这让她的战法精深到了她的极致,她的剑,甚至隐隐有了灵的迹象。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梅花落尽有人来,她收剑而立,心中隐隐作痛。

    十年过去了,眼前的男子苍老得吓人,对于无上十万寿元而言,三万余岁的他气血正是鼎盛时期,可是他已斑白了头发,身上充满了迟暮之气。

    “父亲。”

    她轻声的说,没有再像当年那般扑入他的怀中,她长大了,可他却变老了。

    柳白衣点头,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光,说道:“与我一战,用你的剑,绝尽全力。”

    “是!”

    她点头,神情变得郑重。

    她心中有些失措,有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而无论是怎样的事,当她握着剑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诚于剑,剑诚于她。

    这是人剑合一!

    这一刻,在面对眼前这个在她眼中是最强大的男人时,面对这个“大敌”,她彻底的迈出了那一步,成为了真正的剑修。

    铮!

    长剑鸣,她身形飞掠而出,剑指柳白衣。

    面对飞掠而来的人与剑,柳白衣神色不变,他伸指一弹。

    铛!

    金石之音震荡,那口铁剑弯曲,继而猛地一弹,白衣女子倒飞出去,她身姿飘渺,于半空中划过一个弧线,长剑便这般轻柔的一削。

    一招一式,宛若天成。

    这就是真正的剑修,天生的战修!

    柳白衣心中赞叹,神色微凝,不动用修为,便是强大如他,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也需慎重。

    他双指并拢如剑,敲击在白衣女子剑上最薄弱之处。

    铛的一声,剑被震开。

    可是女子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借着这股震荡之力,铁剑霍然劈下。

    这一剑凶煞,不可力敌,柳白衣右脚一踏,身形掠出半步之地,避过这一剑。

    铁剑去势磅礴,却尤然还在女子掌控之中,她右手一提,原本难收的一剑仅仅斩落数枝梅。

    震荡的树梢梅花纷纷飘落。

    梅花如雨。

    整整下了三个时辰。

    震荡的树枝渐渐归于静止,飘零的梅花坠落在地。

    大地一片白色。

    嘀嗒,嘀嗒,嘀嗒。

    殷红的血液,便这般从那个在她眼里是最强大的男人的胸膛涌出,然后滴落,染红了白色的梅花。

    梅花如雪,雪中有血。

    她的剑依然停在他胸口。

    他的血,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这一战,他败了,败给你自己的女儿。

    这一战,她胜了,胜了她眼中最强大的人。

    可是她的剑,怎么可能伤到他?!

    怎么可能?!

    她脸色比地上的梅花还要白,她能够感知到他的生命精气在消散,从那道剑伤之处消散。

    很显然,这一剑,便是杀柳白衣之剑。

    但是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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