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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谋断九州-第6章

小说: 谋断九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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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和”的楼础闪身绕过周律,大步走出学堂,不管后面怎么叫喊,他都不肯回头。

    家中无人,楼础取出草稿,再度润色,感觉不错,相信十日之后的东宫评比中,这篇文章必然名列甲等,至于能不能见到太子、能不能带来官场上的好运,他并不在意,这是他的原则之一:写文章时绝不含糊。

    次日一早,马维派人过来相请,特意提醒楼础将文章一同带来。

    “煮酒论文章”这种事要挑人,楼础欣然前往,一到马府,立刻交换文章拜读。

    “辨忠奸、定尊卑、明赏罚、行黜陟、远佞幸,马兄真够大胆的,这五项条条直指本朝弊端。”楼础赞道,对自己的文章不那么有信心了。

    马维淡然笑道:“都是些老生常谈,本朝、前朝,哪一朝没有这些弊端?倒是础弟的文章——你真要照这样交上去吗?”

    “当然,‘用民以时’更加老生常谈,没什么过分的吧?”

    “哈哈,换一个朝代、换一位天子,础弟的文章都不过分,我还要说它陈朽不堪,但是放在本朝,就是过于大胆了。当今天子好大喜功,征战不休、兴建不停、调发无尽,最不爱听‘用民以时’四个字。础弟应该还记得,去年的一个官儿,就因为在奏章中写了几句‘体恤民力’的话,就被贬官,皇帝不解气,事后又派人去打了他几十棍。”

    “侍御史骆大人?我记得,可我没有官职,东宫也不是皇帝,而且——有些东西越是留在心里,越是毫无价值。”

    马维收起笑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法接受禁锢,并非臣不忠君,而是君不用臣,何况咱们并非天成朝的臣子,满腔志气无处发扬——础弟想好了吗?”

    楼础点点头,“郭时风……可信吗?”

    “我认识他许多年,可以为他做担保。郭兄出身寒门,志向高远,可惜朝廷不爱人才,令他走投无路。”

    “好,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接近楼中军。”

    “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

    “还有——”楼础觉得这一点很重要,“不要再加人了。”

    “础弟放心,只有咱们三人……不对,还有一位仗剑行侠的豪杰,待到时机成熟,我会向础弟引见。”

    两人又聊一会,马维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笑而不语。

    楼础有些困惑,“马兄这是要收买我吗?好像……不够多啊。”

    相对于刺驾的危险,这点财宝的确显少。

    马维笑道:“你我君子之交,重的是情义与胸中一团志气,什么时候论过这些身外之物?此事泄露,你我性命难保,此事如成,自有荣华富贵。这点东西,是给础弟用来打点大将军府上下人等的。”

    虽说是大将军的儿子,楼础在家中却没什么地位,想要靠近兄长楼硬,的确需要金银开道。

    楼础沉吟未语,马维解释道:“这不是我和郭兄的钱,我俩都很穷,这是广陵王送来的一份薄礼。”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广陵王……”

    “础弟不看好广陵王?”马维笑了,将包裹结好,“广陵王礼贤下士,众望所归,先帝在世时就曾屡次动过改储的念头,可大臣们坚持传子不传弟,才让当今天子登基。这些年来,广陵王深受猜忌,不得不外出江东。如今麾下有十万精兵,振臂一呼,大事必成。”

    楼础缓缓摇头,“天子忌惮广陵王这么久,对他不会毫无防范。”

    “所以才要一次刺驾,内外响应。础弟不必担心,你只需要探听天子行踪,其它事不用你出面,万一事败,我也尽量不牵连到你身上。”

    楼础正色道:“我若有怯意,早已报官,马兄这时候怕是已在狱中备受拷问了。成事需勇,谋事需怯,事先不想清楚,临机必败。”

    “我知道础弟不是胆怯之人。”马维拱手表示歉意,“否则也不会拉础弟下水。请础弟放心,郭时风、广陵王那边,我会小心看顾。”

    楼础想了一会,将包裹推回去,“暂时还不需要。”

    马维也不坚持,“放在这儿,础弟随要随拿。此事——算是定了?”

    “再等等,我若能顺利接近中军将军,此事才算定下来,若是无果,就是我帮不上忙,请马兄再寻高明。”

    “天下虽大,知己难寻,没有础弟参与,我也退出,让郭时风替广陵王再找刺客吧。”

    楼础吃过饭后告辞,马维送行时忍不住道:“础弟那篇文章……别惹出麻烦来,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楼础笑了笑,没给出回答,对他来说,认准的事情极少会改变,正因为此,身边朋友不多,与家中亲人来往稀少。

    今天,却有人非要与他“来往”。

    周律带着两名仆人登门拜访,已经等候多时,楼础家中的老仆认得这位周公子,因此迎进门来,端茶送水,侍候得颇为周到。

    楼础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周律起身相迎,好像这里是他的家,拱手笑道:“同窗多年,竟然第一次来贵府拜访,楼公子莫怪。”

    楼础命老仆去烧水,放下书箱,说:“我的文章不会送给任何人。”

    “不是‘送’,是‘卖’,瞧,钱我都带来了。”周律指着桌上的一只盘子,上面的铜钱高高摞起,像是一座小山。

    楼础心中大怒,正要连人带钱一同撵走,突然改变主意,“你真想要我的文章?”

    周律大喜,马上道:“要,楼公子觉得钱不够的话,我再加。”

    “你怎么就认准了我的文章?”

    “我不是早说过嘛,咱们这些人当中,数你的文章最好。馆里的几位学究曾经一块评论过,说是历年来的学生当中,楼公子、马公子,还有一位已经离馆的郭时风,最为优等,可称是‘三杰’。可惜时运不济,三位都难有出头之日,所以我想……”

    周律随口一说,楼础心中却是一震,学究们所谓的“三杰”,竟然正是阴谋刺驾的三个人。

    楼础取出文稿,“拿去。”

    周律立刻接到手中,脸上兴奋得放光,“楼公子够义气,钱你收下,以后缺钱花,尽管开口就是。”

    楼础摇头,“钱你也拿走。”

    周律困惑不解,“不要钱……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受到公平对待。”

    周律皱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哈哈,楼公子放心,只要署上我的名字,这篇文章必中甲等。没什么说的,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等我飞黄腾达,必然不忘这份交情。至于这些钱……”

    “你不拿走,我也会扔出去。”

    “既然楼公子这么说了。”周律将文稿收入怀中,叫仆人进来端起一盘铜钱,又向楼础道:“一块喝几杯吧。”

    “今天没兴致。周公子慢走。”

    周律已经拿到文稿,无意逗留,笑道:“那就改天,告辞。”

    楼础在家枯坐,想要再构思一篇文章,慢慢地思绪偏移,居然真想出一个接近三哥楼硬的法子来,只是有些冒险。

    “人生在世……”楼础喃喃道,觉得没什么事情会比刺驾本身更冒险。

第五章 榜单() 
周律是个不知满足的人,平白得到一篇文章,心中没有多少感激之意,反而挑三拣四,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敲门,举着文稿说:“楼公子,你这篇文章有问题啊。”

    楼础一愣,周律趁机绕过他,进院直奔屋里,让楼家老仆去沏茶,将文稿放在桌上,转身向跟进来的原作者道:“首先,条数太少啦,才一条‘用民以时’,怎么也得十条八条吧,据我所知,别人最少也有三条。”

    楼础哭笑不得,“就这一条。”

    “再加几条,对楼公子来说,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楼础摇头,“‘用民以时’说的就是治国不可过急,平定边疆没错,剿除盗贼没错,修建宫室、挖掘河渠等等都没错,但是不可同时进行,要有先有后、有张有弛。民力不可用尽,用尽必然国衰;民心不可全失,全失必然国乱……”

    周律呆呆地听着,端起老仆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加两条就行,凑成三条。”

    楼础气极反笑,“你不明白吗?我建议朝廷将政事分散执行,以省民力,自己的文章当然要以身作则:一条就是一条,这一条没人在意,我不会写第二条。”

    周律总算稍稍醒悟,“哦,原来如此,你这……没写明白啊。”

    “明摆着的事情,何必废话连篇?”

    周律嘿嘿地讪笑,突然起身,“既然如此,我先告辞,过几天我请你,咱们好好喝几杯。”

    周律往外走,楼础也不送客,反而是家中老仆送到大门口,回来之后说:“公子,不是我多嘴,这位周公子有钱有势,学堂里谁不愿意结交?公子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谋个出路……”

    楼础很意外,虽说老仆照顾他多年,可毕竟是主仆,两人平时极少交流,不是必要的话从来不说,他连老仆姓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公子都成家立业了,公子你……唉,我不懂什么是禁锢,可我想,公子是大将军的儿子啊,还能没条出路?只要心中在意,多与有用的人交往,总能找到一条路。”

    “马公子不算‘有用的人’?”楼础笑着问道。

    “马侯爷不错,但是……算了,我一个下人,哪有资格对主人的朋友说三道四?”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以主仆论,有话尽可直说。”

    老仆挠挠头,“我就是随便一说,公子别放在心上,更不要说给马侯爷。”

    “不说。”

    老仆又挠挠头,“马侯爷……怎么说呢?我跟他的仆人喝过酒,他们都说自家主人品行很好,才华也没得说,就是……”

    “就是什么?”

    老仆寻思良久才道:“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高什么远……”

    “好高骛远?”

    “对,大家都觉得马侯爷好高骛远,不是踏实做事的人。”

    “哈哈,马公子的祖上乃是前朝天子,心气自然比别人高些。”

    “祖上当过皇帝是挺了不起,可也用不着时时挂在嘴上啊,毕竟这不是前朝了,皇帝家姓张,不姓马。公子你就不一样,倒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你是大将军的儿子。”

    楼础微微一愣,“就因为这个?”

    “做人得脚踏实地,都想飞到天上去,不就乱啦?公子应该多跟自家兄弟来往,或者周公子那样的人,寻个正经前途。”老仆越说越来劲儿,叹息一声,劝道:“公子知足吧,背靠楼家的大树,还愁没有阴凉?生在这样的人家若还觉得委屈,我们这样的人还不得都去投河、上吊、抹脖子?”

    老仆收拾桌上的茶壶茶杯,“话糙理不糙,请公子上心,往后我绝不会再多嘴多舌。”

    “我倒挺喜欢听你说这些,不过——人各有志吧。”

    “公子的志向我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公子到现在连门婚事都没定,替你发愁。”

    “我才十八岁而已。”

    “别人十八岁连孩子都有啦。”

    “你呢?十八岁时成亲了?”

    老仆干笑两声,“十八岁的时候我还真成亲了?可惜命不好,没两年媳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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