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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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如陈将军所愿,奚家军退还江陵,杨军或降或走。”
陈病才笑道:“徐公子答应了,那两家呢?”
“我去劝说,必让陈将军满意。”
陈病才缓缓摇头,“徐公子诳我。”
“成与不成,陈将军都能看在眼里,我能诳到什么?”
徐础答应得痛快,陈病才反而犹豫,良久方道:“好,你什么时候去劝说两家?”
“事不宜迟,待会就动身,但是我亦有一个要求。”
“说。”
“陈将军需当众立誓:渡江之后助守襄阳,绝不向贺荣人投降。”
“我可以立誓,我……”
“不是在这里,而是当着全军,让南军上下都知道将军的心意。”
“八字还没一撇,我就立此誓言,岂不招人耻笑?你若不能令两家退兵,让出渡江通道,我空立誓言,反成言而无信。”
“好吧,但是如果……”
“只要两家兵退,渡江之前,我必筑坛立誓,宣告天下,这里的五位将军可为见证,我若反悔,叫我溺死江中,永世不得北上。”
这是一个毒誓,徐础拱手,“有陈将军这句话就够了。另请陈将军写一封书信,阐明渡江援助襄阳之意,以免我空口无凭。”
陈病才招手,一名随从上前,铺纸、研墨,陈病才执笔,一挥而就,待稍干一些之后,命随从拿给徐础。
徐础快速看了一遍,连连点头:“‘南州荒僻,犹有烈士,中原衣冠,岂无忠臣?’这句话足令许多人脸红。”
徐础将信奉还,随从将信放回桌上,待陈病盖印,然后小心折好,放入封内,重新交给客人。
徐础双手捧信,“再请陈将军派人送我一程。”
“你的要求可真多。”一名将领不满地说。
徐础笑道:“我乃襄阳使者,襄阳倾危,求助于人,所以我孤身来此,只带随从一名。此去奚家、杨家,却是南军使者,南军兵多将广,陈将军勤王、援襄,忠义双全,我若再孤身出使,十分不妥。”
将领无言以对,撇撇嘴,不再吱声。
陈病才道:“给你一队鼓吹,一队卫兵,安车一辆,旄节一杆,够了吗?”
“足够,原本我有七分把握,如今已有九分。”
陈病才轻笑一声,“那就出发吧。”
“冷大人的信请还给我,那封信出错,留在这里倒成一个笑话。”
陈病才对那封信并不在意,命随从去自己寝帐中拿来,还给徐础。
鼓吹二十人、卫兵二十人,很快到齐,徐础乘车,黑色旄节立于身边,不知陈病才从何处寻来,已经有些破旧,兽毛脱落,但是远处看不出来。
昌言之背着行李骑马护车,趁周围人不注意,小声向徐础道:“这位果然好名,军中竟然携带这些东西,必是想着风光进入东都……”
徐础嘘了一声,陈病才率众将送行,走来道:“三日之内,徐公子可有消息?”
“明日必有显露。”徐础在车上起身道。
陈病才大笑道:“静候佳音。”
鼓吹在前,卫兵居后,一路敲打出营。
陈病才目送使者,身边的亲信将领道:“陈将军真要……”
“让他去折腾好了。”陈病才平淡地说,“南军不指望他,三日之内,必要袭夺夷陵。”
左右将领纷纷点头,终于明白牧守大人是在施计,利用徐础骗取奚、杨两军的懈怠,然后发起突袭。
徐础出营不久,就让昌言之到前面传令:不去夷陵城,而是前往奚家军营地。
南军、夷陵、奚家三方鼎立,彼此离得都不太远,天黑之前,一行人已到奚家军营外,昌言之跑在前面通报。
三方虽然正在交战,偶尔也有使者往来,奚家军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见到鼓吹手之后,觉得捧场有点大,为此吃了一惊,不敢怠慢,先迎到营内,然后迅速请示。
徐础坐在车上等候,悄悄观察营中情况。
奚家也算是官兵,比降世军、杨军要整齐许多,却不如南军,偶尔有人骑马在营中奔驰,嘴里大呼小叫。
一名奚家人出来查看,见到南军使者,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道:“怎么是你?”
徐础下车,笑道:“奚将军什么时候离开夷陵的?”
奚援疑脸色忽红忽白,干笑道:“今天早晨……奇怪,徐公子怎会……”
“说来话长,但我现在是南军使者,特来求见恒国公。”
奚援疑脸色一直无法恢复正常,“你……徐公子怎么知道恒国公在营中?”
“我听说杨江王从江陵返回,猜测恒国公大概也会前来督战。”
“徐公子请随我来。”奚援疑显出几分紧张不安。
中军帐里人不少,恒国公、荆州牧守奚耘正与众将议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奚家子孙,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计献策。
奚援疑咳了一声,“启禀奚公,南军使者徐础来了。”
奚耘一直低头看桌上的地图,听到“徐础”两字,倏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正常,帐中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过来,无论认识与否,都从头打脚地打量徐础。
徐础上前两步,拱手笑道:“恒国公别来无恙?”
奚耘与徐础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而且奚、楼两家不和,并无交情,对徐础,奚家人尤其憎恨。
一名奚家人怒气冲冲地走向徐础,奚耘冷冷地说:“你要干嘛?”
“父亲,请允许我……”
“站到一边去。”
那人讪讪地退回原处,仍向徐础投来仇恨的目光。
奚耘示意身边的随从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来,然后向徐础道:“听说你昨晚骗过夷陵城守军,原来是要投奔陈病才。”
“夷陵城将士待我甚厚,我亦报之以礼,何来‘骗过’一说?此乃援疑将军亲眼所见。”
奚援疑越发尴尬,垂首不语。
奚耘挥手,命一些无关将领退下,只留下少数几名奚家子弟。
“徐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不必再装下去。”
“恒国公何出此言?”
“宋取竹没向你道出实情?”
“什么实情?”徐础一脸惊讶,“襄阳城危,冷大人向楚军求援,楚王已然应允,但是自觉兵力不足,所以派我来劝杨军、南军一同北上援襄,这就是恒国公所谓的实情吗?”
奚耘此前派出一队士兵,带着粮食准备交换徐础,结果连人影都没见着,事后楚军说人跑了,奚耘本来就是半信半疑,如今听徐础一说,更确信自己被宋取竹欺骗,不由得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微笑:“你究竟是哪方使者?”
“襄阳冷大人、江北宋楚王、江南陈将军,都任命我为使者。”
奚耘脸色微变,以为这三家已然联手,虽说江北两家实力都不够强,但是也能给他造成不小麻烦。
奚援疑道:“襄阳冷大人与咱们奚家一向友善……”
“所以你就信他?”奚耘冷冷地问。
奚援疑脸上一红,也不敢多说。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奚耘又问。
徐础拱手,“请恒国公率军北上,一同助守襄阳。”
“嘿。”奚耘从书案上抽出一封信,扔在地上,“你来看这是什么?”
徐础没有俯身看信,笑道:“冷大人写给恒公国的求援信,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我这里?”
“因为我还知道,恒国公必然婉拒,所以我必须来一趟。”
“你觉得自己能劝我改变主意?”奚耘笑道。
“不,我来献策,助恒国公夺取襄阳、逐退并州军、争得单于信任,从而转危为安,保荆州与奚家满门的安全。”
明明不信,奚耘还是动容,因为徐础正说中他的心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奚家()
奚耘不喜欢也不信任徐础,但是与许多人一样,相信此人的本事。
“奚仞,你怎么说?”奚耘不想显得太感兴趣,也不愿失去一次可能的机会,于是自己不做决定,向二儿子发问。
奚仞一见到徐础就想动手报仇,这时的印象也没有改变,“我说将他推到军门处斩,我亲自动手,给大哥报仇。”
“嘿。”奚耘冷笑一声,“援疑,你说。”
奚援疑揣摩到了伯父的心事,上前道:“我想先问徐础几件事。”
奚耘点头应允,心中稍感欣慰,至少奚家子孙不都是蠢货,还有人替他解围。
奚援疑转向徐础,“你打算如何助奚家夺取襄阳?”
徐础笑道:“援疑将军应当倒过来问。”
“嗯?”
“夺襄阳、逐晋军、取信单于三件事,做起来从前到后,解释原因却要从后往前。”
“随你的便。”
“取信单于其实非常简单,将荆州整个献上,充当贺荣人前锋。”
奚援疑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不过如此。单于乃当今陛下请来的援兵,专为平定九州,奚家分得清敌友,帮助贺荣人就是为朝廷效力。这点道理,不必由你来说。”
“援疑将军没听明白,无论奚家效忠于谁,重要的是将荆州‘整个’献上,缺一块也不行,得不偿失。原因无它,贺荣人崇强欺弱,单于尤其如此。在天下人看来,荆州属于奚家……”
“荆州本来就属于我们奚家。”奚援疑立刻道。
“所以荆州若缺一块,就是奚家的失职,在单于眼里,就是不够强大,以弱荆而事单于,非但得不到感激与重视,反受其害。恒国公愿意带奚家子孙去往塞外为奴吗?”徐础直接向奚耘问道。
奚耘哼了一声,奚援疑道:“你不必用激将法,无论如何,奚家都要夺回整个荆州,此乃必然之理。”
“奚家坐镇江陵,所缺者一是东部数郡……”
“东边已经平定。”奚援疑道,瞥一眼伯父的神情,没有再做解释。
“很好,另一块缺口则是西边的夷陵。”
“杨钦哉水军从明日起就是奚家水军。”奚援疑微笑道,“至于陈病才……算不得强敌。”他仍不做进一步解释。
徐础也不询问,笑道:“最大的麻烦就在襄阳。”
“襄阳冷大人原本就受江陵节度,算不得缺口。”
“一旦襄阳失守,落入并州晋军手中呢?”
奚援疑一时语塞。
“所以想保全荆州,必须守住襄阳,驱逐晋军。”
奚援疑又看一眼伯父,“晋军已归降单于,驱逐晋军岂不是在向单于挑战?”
徐础摇头,“还是那句话,单于崇强欺弱,明知奚家乃荆州之主,却派晋军前来夺城,分明是以为奚家孱弱,不足以……”
奚仞喝道:“你说奚家孱弱?”
“不是我说。”徐础笑道,“是单于以为。”
“你是单于肚子里的蛔虫?”
“单于若当奚家为强,就该派一使者前往江陵,先礼而后兵,如今无礼而直接发兵,奚二将军总不至于有别的想法吧?”
奚仞不语,奚援疑道:“如你所言,奚家击退晋军,单于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对奚家另眼相看?”
“单于当然会生气,所以奚家在驱逐晋军的同时,还要派人去见单于,阐明保全荆州、待单于亲至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