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3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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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我们全力配合。”头目们七嘴八舌地应道。
“谁有不同想法,请这就说出来,不要半途改变主意,置我于死地,也会害了全军老小。”
“谁有?你吗?”丘五爷替徐础挨个瞪视,被看到的人全都摇头。
徐础还在沉吟,丘五爷道:“大家跪下,向弥勒佛祖、降世王在天之灵和巩老哥的头颅发誓,对徐先生惟命是从,敢有异心者,遭千刀万剐而死。”
巩凡的躯体被埋在了桑城,头颅装在匣子里,铺满石灰,由他的一个侄子随身携带,每到议事时,必然放在桌子上,用来监督旧部。
众人面朝木匣下跪,七嘴八舌地发毒誓,徐础让到一边,等所有人都发过誓,他拱手道:“既得诸位如此信任,我再无犹疑。”
这一次,他不再借助丘五爷传令,直接道:“第一件事,将苦灭天王穆天子放回去。”
众人一愣,丘五爷道:“这个……为什么啊?留他在手里,还能用来要挟穆天子的部下。”
“这叫先礼后兵,反正敌兵众多,不在乎再多穆天子一部。”徐础笑道,心里另有打算,但是不想说出来。
“好……吧。”丘五爷勉强点头同意,众人都发过毒誓,也只能点头。
“第二件,留够五日之粮,剩下的粮食运进栈道,停在面临深谷的险要之处。”
第一件虽然意外,至少可以理解,第二件却让所有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事关珍贵无比的存粮。
“这又是为何?栈道本来就难走,当初将粮食运过来就费了不少事,如今又要运回去,还要停在险要之处——万一掉下去呢?哪怕只掉下去一袋,也是损失啊。”丘五爷痛心地说,与巩凡一样,他舍不得浪费粮食。
这第二件正是徐础计划中的核心,起身正色道:“如诸位所言,百目天王心狠手辣,又联合诸路新军,人多势众,锋不可当,正面交战,咱们必败无疑。”
众人点头,有人道:“所以才要徐先生想个主意。”
“我的主意就是存则同存,亡则同亡。”
众人还是不解,徐础继续道:“百目天王所觊觎者,无非是巩老哥积攒下的粮食,咱们将粮食置于险地,然后派人去与百目天王谈判:他若攻城,咱们就毁掉所有粮食,让他白打一仗,颗粒无收,他若退兵,咱们可以送他一点……”
头目们齐声表达不满。
等嘈杂声稍歇,徐础道:“只是一点,比如一车,让百目天王面上好看,也不影响咱们过冬,总好过刀兵相见,两败俱伤。”
头目们互相看看,还是丘五爷咬牙道:“最多一车,绝不能再多,不给最好。”
“所以我这一招大家同意?”
徐础的主意初听时过于冒险,仔细想过之后,头目们觉得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先后点头,有人道:“何必将粮食运到险地?留在城中,就说是要一把火烧掉,也能吓住百目天王,岂不省事些?”
徐础摇头,“粮食置于城中,放火只是空言恫吓,百目天王未必肯信,将粮食运走,才能显出咱们的决心。”
“万一百目天王就是不信……”
“百目天王兵多粮少,绝不肯再添人口,他若不信,咱们必死无疑,诸位是愿意将粮食留给外人呢?还是愿意推入深谷,给咱们陪葬?”
“陪葬,死后也能做饱鬼。”众人立刻道。
“守粮之人需有决绝之心,得到命令,说弃粮就弃粮,绝不可有半分犹豫,这个人还要大家推荐。”徐础道。
头目们很快推出三人,由他们带兵运粮、守粮,等候城里的命令。
“还得有人去谈判,既要吓住百目天王,令其不敢轻易动武,又不能过分得罪,以免他真要鱼死网破。”
说来说去,这件事最难,头目互相看看,觉得谁都不合适。
徐础笑道:“这是我的主意,没人能去的话,就让我去。唯有一条,请诸位牢记刚刚发过的毒誓,若是有人露出一丁点的软弱,甚至与百目天王暗中勾结,我第一个死,诸位随后,那位背叛者也不会有好结果,百目天王必然挖他的眼珠,以警示自己的部下。”
没人与徐础争抢,头目们再度发出毒誓,将全军安危托付在他一人身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百目()
穆天子没料到自己会被释放,出城之后频频回望,直至确认城上不会突然射来一箭,才策马奔驰,驶向数十里外的营地。
百目天王正在召集诸路新军过来汇合,人还没有到齐,而且他更希望巩凡军能够自愿投降,因此在离散关较远的一块地方驻营。
诸路新军分别安营,彼此间离得很近,但是有栅栏隔绝,只能通过小门来往。
穆天子急于进入自己的营地,但他先要通过百目天王的地盘。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在还没有与部下见面之前,不愿单独去见百目天王,于是早早下马,抓一把尘土抹在脸上,弃马步行进营,见到哨兵就自称是“拔一毛”手下的士兵,之前走散了。
“拔一毛”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头目。
降世军规矩不严,只要听对方是汉州口音,相貌不像官兵,就允许他通过。
穆天子佝偻着腰,匆匆进营,打听到自家营地的方向,低头步行,希望不要被熟人看到。
让他感到心安的是,苦灭天王的营地还在,并没有与别家营地合而为一。
一切顺利,只是在自家营地门口,他被认了出来。
守门的士兵一愣,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穆天子捂住嘴,回头望一眼相距颇近的百目天王营地,小声道:“别声张,召集所有大头目来见我。”
穆天子疾步走向自己的帐篷,路上又被一些兵卒认出,他跟谁也不打招呼。
他的帐篷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穆丞相是穆天子的亲弟弟,兄长不在的时候,总是由他代掌全军,因此上次去往桑城时,他没有跟随。
穆丞相正全力进攻面前的一盘肉,为了避免被人说三道四,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别人进入,听到脚步声不由得很恼火,抬头看见来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走进帐篷,穆天子终于放下心来,大笑道:“我回来了,怎么,不欢迎吗?”
穆丞相急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几步上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哥哥怎么……”
穆天子从弟弟身边走过,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剩下的肉猛啃,吃了几口之后才说:“拿酒来。”
“我刚刚喝光,我这就去拿一壶新酒来。”穆丞相匆匆出帐,很快回来,双手捧着一壶新酒,“还没热……”
“无妨,快快拿来。”
穆天子又渴又饿,拿过酒来先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又吃两块肉,总算缓过劲儿,“还以为回不来了,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我让大头目过来,怎么一个人也见不着?”
“我刚刚撞见几位,让他们先去别的帐篷里等候,我的意思是哥哥吃饱喝足之后,再去见他们。”
穆天子知道自己的样子过于狼狈,笑道:“也对,但是吃喝不着急,拿条手巾,我擦擦脸就去见大头目,得尽快让他们知道我安然无恙地回来。百目天王很快也会知道,在见他之前,我得先跟兄弟们见面。”
“当然,哥哥考虑得周全,这里没有手巾,你再等一会。”穆丞相又一次匆匆出帐,虽然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天王,他在哥哥面前仍如随从一般行事。
穆天子心中踏实,又吃一块肉,擦擦手,起身换一套衣服,心里琢磨待会向大头目说些什么,好将这次意外的放行说成英勇的逃亡。
衣服换完了,弟弟还没回来,穆天子在帐中来回踱步,修补故事里的几处小漏洞,听到掀帘的声音,不满地说:“拿块手巾而已,用得着……”
进来的人不是他弟弟穆丞相,而是一位稍有些脸熟但是不记得姓名的降世军士兵。
“你是谁?”穆天子怒道,他的帐篷向来不许人随意进入。
士兵不语,看他一眼,站到一边,紧接着又有三名士兵进来,分立两边。
穆天子感到不安,没有驱逐这些人,而是后退两步,看向平时放置兵器的地方——还好,穆丞相虽然占据帐篷,习惯没改,离他几步远,箱子上放着两口刀、一条钢鞭。
百目天王徐大世的左脚受过伤,稍有些跛,平时走得慢些,外人几乎看不出来,他自己也极注意掩饰,极少大步流星。
徐大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与他的显赫威名颇为不符,由于走得慢,脸色又有些不好,总像是带着病容。
“苦灭天王路过我的营地,怎么不打声招呼。”
“啊,走得匆忙,急着与兄弟们见面。你瞧我换了身衣服,待会就要去见百目天王。”穆天子侧行一步,离兵器更近一些。
“那是我太着急了,一听说消息,立刻来见苦灭天王。你是怎么回来的?”
“听说百目天王集合诸军前去问罪,神行天王的部下吓坏了,看管不严,被我找到机会偷偷逃出来。”
“恭喜。伏魔天王呢?”
“很遗憾,他没抓住机会。”
“唉,这就叫人各有命,比如神行天王和指日天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两位天王一同送命?”
“说来话长。百目天王能先等一会吗?待我与手下兄弟见一面,顶多半个时辰,我必亲自前去拜访。”
徐大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继续道:“有传言说,两位天王死得冤枉,乃是为奸人所害。”
穆天子指向自己,惊讶地说:“我吗?我若是‘奸人’,怎么会被神行天王的部下囚禁?又怎么会孤身逃回来?”
“让我猜想的话,你虽然害死两位天王,但是前半截奸计未能得逞,反而落下把柄。你不是逃回来的,而是被放回来的,肩负重任。”
“重任?什么重任?”
“离间诸位大头领,你说待会要去见我,也是没安好心吧?”
穆天子大怒,“徐大世,我当你是客人,所以敬你三分,你不要得寸进尺,这里是我的营地,我才是苦灭天王……”
徐大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说得都对,只有一条不对,你不是苦灭天王。”
“嗯?”
“苦灭天王仍然姓穆,但不再是你穆天子——唉,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起这种名字?你觉得自己能镇压得住?”
“穆丞相是我弟弟,他敢夺我的名号!”穆天子更怒。
“新天王已经恢复旧名,叫穆健,多好的名字,咱们这种人,自称天王就够了,千万不要在姓名上再玩花样。”
穆天子迈出一步,抓起箱子上的一口刀,拔刀出鞘,“我不信,让我弟弟进来。”
徐大世不为所动,“新天王要脸,不好意思进来见自己的兄长。我劝你一句,给你弟弟留点脸面,放下刀,跪下受缚,你不闹事,我也给你一个痛快,不让你难堪。”
“穆丞相,进来见我!”穆天子高声喝道。
外面悄无声息。
徐大世轻叹一声,“我旗上缺一颗天王眼,一直无处索要,请穆兄行个方便吧。”
穆天子平时行事沉稳,到了这种时候,也有一股狠劲儿,开口骂了一句,将另一口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