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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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郡主只是恰好在那个位置上,换成任何人,都得做出同样的决定。”
“嗯,你们两个是同样的人,你当然替她说话。”张释清的脸色渐渐发红,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无踪。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你的确不该说,我正高兴着呢,哪怕等到明天……不不,我宁愿早些知道这些事情,谢谢你如此坦白,还有什么不得已的‘形势’,你一块告诉我吧。”
徐础等了一会,“只是嫁到塞外,事情还算完,你还将担负艰巨的任务。”
“讨好贺荣部吗?欢颜无错,但也不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为她做事?”
“不是为她,是为你的父母和兄长。”
“嫁到塞外受苦的是我,他们好好的,干嘛要我……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张释清一脸冰冷,她知道,只有自己在塞外争得贺荣部的更多支持,才能令家人在邺城得到重视与平安。
“邺城眼下最大的敌人有两个,一是江东的皇帝与宁王,二是并州的晋王,如果我猜得没错,欢颜郡主的计划是先破江东,再除并州。所以你到了塞外之后,必须努力离间贺荣部与并州的关系。这很难,沈家经营多年,与贺荣部亲上加亲,唯一的可趁之机是晋王本人的野心,若能让新单于相信晋王早晚会一统天下,或许能让他放弃对沈家的支持。”
张释清不吱声。
“我能想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徐础补充道。
张释清笑了一声,“这就是看过那么多军报、思索多日想出的办法?让我嫁到塞外去,给邺城争取一个强大的盟友?”
“这是我给你想出的办法,并非我自己的办法。”
张释清微一皱眉,“你已经够无趣了,再这样故意说话让人听不懂,我宁愿嫁到……不不,我宁愿给自己胸口刺上一刀。”
“哈哈。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张氏子弟、济北王的女儿、世子的妹妹……”
“我还是欢颜的侄女,你究竟想说什么?”张释清打断道。
“如果你在意这些身份,那么我刚才所言,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如果我不在意呢?”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讨论一下我的办法。”
“你的办法……对啊,你是刺过驾、造过反,根本不在意张氏的衰亡与邺城的安危。”张释清打量徐础两眼,“我应该痛恨你才对。”
徐础笑而不语,让张释清自作决断。
盯着徐础看了好一会,张释清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无趣到让我恨不起来,像块石头,虽然拦在路上,但我觉得上去踢你一脚的话,只会让我自己疼痛,你却一点事也没有。”
“哈哈,请相信,我比石头稍软一些。”
“能说你的办法了?”
“邺城缺少的是强援,若有别的强援,邺城不必再以和亲讨好贺荣部。”
“天下形势我多少也明白一些,群雄各占一州,先不论孰强孰弱,谁会甘心做别人的‘强援’呢?贺荣部观望中原,且与冀、并两州接壤,还真是只有他们可为援助。”
“邺城可以。”
“你又说糊涂话了,邺城自己给自己做强援?”
“不,邺城可以给别人做强援。”
“嗯?”
“当今形势,援人即是援己,但是得让对方相信,尤为重要的是,得让欢颜郡主相信。”
张释清真想在这块“石头”上狠狠踢一脚,好让他说几句明白话。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养虎()
经历过东都的九死一生,湘东王壮志消失大半,越发依赖女儿主持政务,每次商议要事,他虽然坐在主位上,却只是发呆、打盹,将大事小情一律交给女儿处置。
他相信女儿,超过相信自己。
今天商议的事情比较简单,参与者也比较少,除去湘东王父女,只有孙雅鹿与楼矶,两人昨晚已经得到过一次召见,回家之后各想主意,此次是正式商议。
江东事态已经到了必须优先解决的地步。
楼矶急于立功,先开口道“我仔细想过了,宁抱关此人野心勃勃、性酷嗜杀,断不能久居人下,早晚会与梁、兰两家翻脸。请郡主许我南下,或是劝说,或是离间,必要让宁抱关露出本性。”
邺城对宁抱关最大的期望就是弑帝,但是极少当面说出这两个字。
欢颜从不急于表态,嗯了一声,看向孙雅鹿——这是她最为倚仗的幕僚,堪称军师。
孙雅鹿上前一步,“宁抱关嗜杀,但是深沉有度,又得郭时风相助,只要江东的名号还有用处,他轻易不会动手。”
楼矶急忙道“我想出一个办法,可以令宁抱关血洗江东。阻止宁抱关杀人者,必是郭时风,据我所知,郭时风并非亲身投奔,而是半路被捉,此人反复无常,前后效忠多主,宁抱关对他不能完全信任。我此去江东,可离间此二人,宁抱关一旦怀疑郭时风,自然也会怀疑郭时风所献之计……”
欢颜郡主又看向孙雅鹿,“孙先生以为呢?”
“楼骁骑所言颇有几分道理,只有一点,我与郭时风相熟,深知此人本事,想离间他与宁抱关,怕是并不容易。”
楼矶见自己的主意未被否决,心中大喜,笑道“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
“哦,楼骁骑有何妙计?”
楼矶更希望能单独向欢颜郡主献计,可他还没有这个资格,只得回道“全在徐础身上。郭时风与徐础原是故交,他被捉时,正是奉徐础之命出使淮州。我只要徐础的一封书信,如果此信‘恰好’被宁抱关发现……”
孙雅鹿笑道“郭时风曾写信嫁祸于徐础,楼骁骑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楼矶干笑一声,他更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主意,“以楼、兰两家的狂傲,撞上宁抱关的嗜杀,若无郭时风居中调和,必然势同水火,无劳邺城动兵,可坐享其成。”
欢颜郡主想了想,“栾太后呢?如果传言为真,她在宁抱关那里颇有分量。”
“问题不大,据我所知,栾太后与皇帝虽是母子,却无亲情,皇帝逃亡时,未带其母,栾太后想必也不会尽力护子。”
“难说,子虽不孝,母却护子,这种事情常有。”
楼矶没考虑过这件事,搜肠刮肚地想办法,旁边的孙雅鹿道“依我这见,栾太后不是问题,反而可能是个助力。以楼、兰两家之傲,断不能容忍太后久卧他人枕榻,稍加诱导,可以用来惹怒宁抱关。”
楼矶马上道“对对,正是这个道理,我与兰镛、梁凭之都很熟,套他们的话轻而易举。”
欢颜郡主沉吟多时,“计策不错,但是……前去用计之人,十分危险,无异于孤身去闯虎穴。”
“能为邺城效力,乃我所愿,虽死无憾。更何况,太后乃是我们楼家的杀父仇人,宁抱关迄今仍囚禁我楼家诸多兄弟子侄,我怎能坐视不管?”
欢颜郡主脸上终于露出微笑,“那就有劳楼骁骑辛苦一趟。”
“义不容辞,不过,我有两件事,需请郡主定夺。”
“请说。”
“一是徐础的书信……”
“我来处置。”孙雅鹿接过话,“我可以找人伪造一封,笔迹、言辞绝无破绽。”
“孙先生找的人,肯定没有问题。”楼矶笑道,又向欢颜郡主道“这第二件……我要斗胆问一下私事。”
“什么私事?”
“我与……郡主的私事。”楼矶低下头。
欢颜郡主半天没有回话,楼矶心中有些害怕,但他必须问个清楚,不能稀里糊涂地替人卖命。
“等楼骁骑平安回来,一个月之内可以成亲。”
楼矶大喜,坐在主位上打盹的湘东王突然醒来,“成亲?谁和谁成亲?”
欢颜郡主向父亲轻点下头,湘东王没再追问下去,闭眼神游物外去了。
楼矶再无疑虑,拱手告退,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孙雅鹿与他一同告辞,安排相关事宜,很快又独自回来,“都已妥当,楼骁骑此行当尽全力。”
“嗯。”欢颜郡主对此并无怀疑。
“淮州怎么办?要我亲自去一趟吗?盛家觊觎江东多时,极易劝说,但是得掌握时机,若是太早,宁抱关反而不会动手,必须是楼骁骑功成之后,淮州军才可南下渡江。”
“只能是孙先生。”对于亲信之人,欢颜郡主反而不那么客气。
孙雅鹿拱手,“楼骁骑明白出发,我后日动身。”
“请孙先生见机行事。”
“是。”孙雅鹿再次告退。
厅里再无外人,湘东王睁开双眼,打个哈欠,“事情顺利吗?”
“还算顺利,箭已离弦,能射中什么,就要看天命了。”
“呵呵,女儿什么时候也信天命了?”
“经历的事情多了,不得不信。”欢颜郡主笑了笑。
湘东王轻叹一声,“是啊,没法不信。楼矶有去无回,女儿……可有打算?”
“朝廷未兴,何以家为?父王不必多言。”
淮州大军一旦南下,宁抱关必然迁怒于楼矶,湘东王有些遗憾,欢颜郡主倒是无动于衷。
守在外面的冯菊娘匆匆跑进来,“小郡主来了,说什么也要见郡主一面,谁也拦不住……”
“让她进来吧。”欢颜郡主笑道,“她这么急着见我,必有要事。”
冯菊娘退下,湘东王起身,“芳德还小,女儿别太难为她。”
“父王放心。”
“我去了,太皇太后最近心情不佳,我去劝慰一下。”
欢颜郡主起身送行。
湘东王离开不久,张释清一阵风似地跑进来,先向欢颜郡主行礼问安,然后向冯菊娘道“我与欢颜单独说话,你先出去吧。”
冯菊娘看一眼欢颜郡主,退出议事厅。
欢颜郡主先叹口气,移动身体,在软榻上让出一块地方,“过来坐吧。世子亲自去请,你不回来,我没请你,你却跑来,是要告状,还是想要什么?”
张释清在欢颜郡主面前随意惯了,上前坐下,笑道“既不是告状,也不是要东西,你都猜错了。我今天来,是要自荐,给你当个幕僚。”
“我可请不起你。”欢颜郡主握住张释清的一只手,仔细看了几眼,“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埋怨我?”
“埋怨你什么?”
“怪我逼你远嫁塞外。”
“从前是有一点,可是有人告诉我,这是所谓的形势所迫,换谁处在你的位置上,都是一样。要怪,就怪我是济北王的女儿,担着这样的名头,又赶上天下大乱,注定不得安稳。”
“你应该与‘此人’多多相处。”欢颜郡主笑道,知道那个“有人”是谁。
“他跟教书先生一样古板,是块顽石,再相处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那就老老实实去塞外,那里有马匹、有草原,随你驰骋。”
“不去,那些人不会玩马球。”
欢颜郡主眉头稍皱,“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不想去了?”
“既然是‘形势所迫’,我不怪任何人,只要改变‘形势’就可以了,对不对?”
欢颜郡主稍稍一愣,“‘此人’对你说的话还不少。”
“别管是谁的话,你就听听是否有道理。”
“好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