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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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破虎连杀两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两句,“说我不是好汉,去向阎王叫屈去吧。狗屁的以一敌十,还不是让我一刀一个?”
戴破虎原本就是强盗出身,一旦刀上染血,心中再无半分畏惧,收起自己的短刀,从地上拣起一口腰刀,看最不顺眼的一人,割下头颅,揪着头发提在手中,翻越山脊,去与另一拨同伴汇合。
此行一共十人,山脊后面还有六人,守着马匹,监视道路,只等见到吴王的人头之后立刻出发,连夜逃离冀州。
六人当中还有两人是雄难敌的手下,也是头目,听到有人穿行树丛的声音,小声道:“弥勒降世我为先。”
戴破虎不对暗号,直接道:“我是戴破虎,人头在此。”
“怎么就你一个回来?老三、老四人呢?”
“吴王那里有些珠宝,他二人与王沛非要带上,所以我先回来。”
“这种时候还贪心——这趟是大家一块来的,见者有份。让我看看吴王长什么模样,比我家雄大王如何,都说他是一个小白脸……啊!”
戴破虎将人头抛来,那人接在手,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与自己同来的“老三”,不由得尖叫一声。
戴破虎扔来头颅的同时,刀已经跟进,在捧头者肚子上捅个窟窿。
另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山下跑去,戴破虎向剩下的四人道:“我一直忠于吴王,从未变心,你们若跟我一样,就去斩杀此人,带上头颅,随我一同去见吴王。”
四人当中,两人原是戴破虎的部属,向来听他的命令,还有两个是吴人,对背叛吴王一直心怀犹豫,听到这句话,立刻拔出刀来,转身去追逃跑者。
没过多久,四人提着头颅回来,戴破虎也已将两颗头颅提在手中,“走,随我去见吴王。”
“吴王会接受咱们吗?”一名荆州人小心地问。
“咱们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吴王肯定接受。”
“咱们今后就留在这里,再不出去了?”
“这种事情当然要由吴王决定,他说怎样就怎样。”戴破虎留个心眼,没说自己在谷中听说的事情。
雄难敌的手下已经杀了,四人也没什么选择,留下马匹,随戴破虎翻山去见吴王,半路上又将另一颗头颅砍下来。
戴破虎理直气壮,再不想悄悄入谷,到了山脚下,向远处的房间高声道:“旧将戴破虎,求见吴王!”
屋后立刻有人走出来,从戴破虎预料得要早。
就昌言之一个人,大声道:“戴将军带来几颗人头?”
戴破虎一愣,马上明白,这应该是王沛透露了真相,好在自己来得也不太晚,“四颗,雄难敌的手下都被杀了。请带我去见吴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吴王说。”
“徐公子已经休息,戴将军改日再来吧。”
“嗯?吴王不是去邺城……我的事情很重要,要立刻见吴王。”
“徐公子知道你要说什么,让我转告戴将军:多谢戴将军出手除贼,他还记着戴将军的诸多功劳,因此就不追究你此次的背叛之举了。”
“我没有背叛,我带来人头……别只听王沛的一面之辞。”戴破虎急忙辩道。
“呵呵,山谷寂寞,徐公子受得了,我们也受得了,戴将军怕是受不得。”
“什么意思?吴王不是……”
“这里没有吴王,只有徐公子,以后也不会有吴王。王沛已经走了,戴将军也请自寻去路吧,恕不远送。”
戴破虎终于醒悟过来,惊讶、羞愧、愤怒……心中诸味杂陈,大叫一声,转身向山里跑去,几步之后,扔掉手中提着的头颅。
他身后四人却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其中有诈,稍一犹豫,先后跑掉,进山之后,各奔不同方向。
昌言之叫出同伴,“收拾尸体吧,戴将军做了脏活儿,咱们做苦活儿。”
四具尸体、四颗头颅,全埋在后山,戴破虎等人跑得仓促,一匹马也没带走,昌言之解开缰绳,绕行回到谷中。
时间已是后半夜,谷里的人还没睡,尤其是冯菊娘,一直等着,一见到昌言之就问:“怎样?”
“冯夫人好计谋,四人一个不少。”
“可惜公子心软,否则的话完全可以一网打尽,如今倒好,放走戴破虎,日后没准会是隐患。”
“我看戴破虎今后再不好意思来这里。”昌言之笑道,随即叹息一声,“谁能想到,连戴将军和王沛……王沛是吴人啊。”
“你还是习惯这种事吧。田匠呢?见到他了?”
“没有啊。”
冯菊娘心中疑虑重重,对田匠仍然放心不下。
第三百章 不说()
五天过后,田匠又在思过谷里现身,一身的尘土,像是行了一趟远路,见到熟人顶多点下头,对问话一句不答,找间屋子倒头便睡。
没人特别在意他,大家还在谈论前天的济北王世子大婚,谷中只有老仆一人有幸进城观看,带去一份连他都感到脸红的薄礼,事后却拿回贵重得多的馈赠,更让他愧疚不安。
其实老仆也没看到什么,城里热闹非凡,王府里更是摩肩擦踵,人人都兴奋得像是自家在娶媳妇,老仆深受感染,听来许多传言,真的自以为亲眼目睹了婚礼。
“一对新人,跟神仙下凡似的,世子不必说,新妇也美极了……”
“你见到新媳妇掀盖头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她美极了?”
“呃……从轮廓就能看出来,这是经验,等你到我这么岁数就明白了。”
众人大笑,不是很信,但是听得津津有味。
昌言之拿出酒肉,请来数里外哨卡的几名官兵,听他们讲述婚礼,倒是能与老仆的说法互相印证,还多一些细节。
冯菊娘不爱听这些,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丫环倒是频频回望,终于得到主人的允许,快步跑回来,加入谈话人群,问道“塞外公主的穿着也跟咱们一样吗?”
“塞外不叫公主,而且你见过真正的公主穿什么?”
“我在画上见过。”
“呵呵,那可不一样。冯夫人怎么走了?”
“她总成亲,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
冯菊娘来到田匠的住处,敲两下门,未得回应,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望向床铺。
田匠还在呼呼大睡。
冯菊娘等不得,于是重重地咳了两声,床上仍无反应,她左右看看,将靠在墙边的门闩推倒,发出沉重的响声。
田匠终于惊醒,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转过身又要睡。
“就算你不当我是女子,至少当我是客人吧。”冯菊娘稍一停顿,继续道“话没说完,我是不会走的。”
田匠坐起来,一脸被吵醒的冷漠与微怒,含糊地嗯了一声,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这些天你去哪了?”冯菊娘问。
田匠抬头看一眼她,抬手揉揉脸,“无可奉告。”
“嘿,你之前带回来的三个人乃是刺客,你不想说点什么?”
“不想。”
“公子安然无恙,你有点失望吧?”
“本无希望,哪来的失望?”
冯菊娘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到窗下,坐在凳子上,“我要嫁给你。”
“嗯?”田匠脸上再无倦意。
“对,我要嫁给你,待会出去就宣布。”
“我没想娶你。”
“你怕被我克死,所以不愿承认,外面的人都会理解你的。”冯菊娘脸上并无笑意,一副替对方着想的严肃神情。
田匠冷笑一声,“你以为田某会在意这种事?”
“既不在意被克死,何不大方承认成亲之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在意受到诬陷。”
“也不算诬陷,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克夫’的功夫还剩下几成。曾有一次,我看中某人,真心喜欢他,暗下决心,等我当时的丈夫死后,怎么也要嫁给此人,哪怕只当一天夫妻也是好的。唉,结果他死得太早,我甚至来不及表达爱慕之情。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命硬得异乎寻常,连没有夫妻名份的人都能克死。”
田匠又冷笑一声,“好啊,我也一向觉得自己命硬,几次刀剑临颈,我都逃过一死,倒要看看你的手段。”
冯菊娘起身,微笑道“那就说定了,我出去宣布咱们两人成亲,让他们从此改口称我田夫人。你需要一场正式的仪式吗?我无所谓,全听你的。”
田匠不吱声。
“你慢慢想。”冯菊娘迈步走向门口。
“等等。”
冯菊娘转身,脸上笑容又多出几分。
田匠的脸色却更加阴沉,“我不信克夫之说,也不在意诬陷,只是……”
“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对。”
“我也觉得不必闹得太僵,所以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呢?”冯菊娘又回到原处坐下。
“徐公子人呢?”
“刚刚去后山担水,现在可能是在劈柴。”
“他又换了一种修行法门。”
“这也算修行?好吧,我嫁人、克死丈夫也是修行。”
“嘿。我这些话原本是要说给徐公子,既然你非要听,就麻烦你转达吧。”
“你回来就睡觉,看来不是什么急事。”
“反正对我来说不是急事。”
“说吧,我听着呢。”
田匠原本和衣而睡,这时下床穿上鞋子,走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然后转身朝向冯菊娘,“寇道孤去给济北王当幕僚了。”
冯菊娘一怔,“这算怎么回事?”
“想必寇道孤也不再居高临下,此番入世,怕是要报复某人吧。”
冯菊娘脸色有些发白。
“他更恨徐础,而不是你。”田匠提醒道。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根本不怕他。济北王也是可笑,不知道寇道孤乃是极虚伪之人吗?自命清高,其实与自己的仆人不清不楚。”冯菊娘露出鄙夷之色,有些事情连她也羞于出口。
“那两名仆人已经消失了,不知是死了,还是躲起来。总之寇道孤名声虽然受损,还没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仍受诸多读书人的尊崇,济北王收他为幕僚,很得士人之心。”
“寇道孤想怎样?鼓动济北王杀死公子与我吗?”冯菊娘有些心虚,毕竟他们都是寄人篱下。
“不知道,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说过公子的坏话,以后就难说了。”
“而你觉得这不算急事?”
“不算。”
“哼哼。还有什么?”
田匠想了一会,“没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关于那些刺客,你没有可说的?”
田匠摇摇头。
“我怀疑你故意带刺客进谷。”冯菊娘直白说出来。
“好。”
“好?”
“你怀疑我,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只能说‘好’。”
冯菊娘打量田匠,觉得此人比寇道孤还难对付些,“你也想知道公子是否还有雄心壮志,对不对?”
“你所谓的雄心壮志是什么?”
“称王啊,争夺天下啊。”
“徐础没有这个雄心,但他也不会就此隐居,对我来说这就够了。”田匠踢掉脚上的鞋子,又倒在床上。
“我的话还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