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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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雅鹿道“郡主在邺城所言,如今一一实现,殿下纵不信我,也该相信郡主。”
“欢颜也想退兵?”
“时机紧迫,来不及通信,郡主曾让我随机应变,殿下若相信郡主,就该相信我。”
湘东王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听女儿劝告,请来了大将军,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愿承认错误,思忖片刻,“容我再想一想。”
“今晚就走,殿下前驱,王都督殿后。”
“王都督也同意退兵?”
“王都督对我言听计从,我现在去劝他,必成。”孙雅鹿小小地撒了个谎。
“你先去劝他吧,待会过来找我。”
孙雅鹿躬身告退,在营里绕圈,打算过半个时辰再来见湘东王。
湘东王独自坐在帐中,一会后悔,一会害怕,一会又生出种种疑惑,总觉得大将军不像是要下狠手。
“他为什么要杀我?”湘东王喃喃道。
卫兵进帐通报“楼骁骑求见殿下。”
“快请进来。”湘东王心中一亮。
楼矶进帐,躬身行大礼,“微臣拜见殿下。”
在湘东王面前称臣的人不多,楼矶是其中一个,湘东王很喜欢他,笑道“楼骁骑不必多礼,赐座。”
湘东王身边常有侍者,今天却是例外,因为孙雅鹿的到访,他将侍者支走,这时却忘了。
楼矶自己拣凳子坐下,拱手道“微臣是来替大将军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
“大将军在殿下面前无礼。”
“我与大将军相识多年,还不知道他的为人?”湘东王挥下手,表示不在意,看着楼矶,心中一动,试探道“就是不知道大将军怎么看我。”
“殿下此言何意?”
“我听说——只是听说而已,你也知道,如今军中传言众多,我从不当真,只是这个传言恰好与大将军有关,所以我才问起。”
楼矶起身,跪在地上,向湘东王磕头。
湘东王急忙伸手搀扶,“楼骁骑这是为何?”
楼矶面带惊慌,“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再瞒下去殿下快走,大将军……大将军杀心已动,殿下危在旦夕。”
湘东王大吃一惊,本意只是试探,没想到刚一开口就听到最坏的结果,但是心中感激楼矶,将他扶起,送到自己的座位上。
“贤婿——虽未成亲,但我已当你是女婿,你详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楼矶将父亲的计划全盘托出,湘东王越听越惊,越听越怕,勉强保持镇定,“原来孙先生所言不虚,本来我不太信他,若非贤婿提醒,我还再犹豫不决。没什么说的,今晚我就与王都督带兵回邺城,贤婿跟我一同走,你虽是楼家人,但我当你是自己的儿子。”
楼矶起身,将座位还给湘东王,“大将军喜怒无常,兼又儿孙众多,从没将我当回事,我也愿追随殿下。”
湘东王大为感动,安抚一番,最后道“你先回去,不可令大将军生疑,天一黑,你就来找我,到时我与孙先生已经商量出计划。”
“唉,只恨我没有别的本事,不能助殿下反败为胜。”
“来日方长,先回邺城,再图将来。张氏复兴,贤婿今日之言,功莫大焉。”
楼矶告辞,湘东王既惊恐又愤怒,最后还是惊恐占据上风,焦急地等候孙雅鹿,希望天色快些黑下来。
孙雅鹿兜了半圈,又来拜见,刚一进帐,湘东王冲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说“孙先生没错,咱们得走,越早越好,王都督那边怎么说?”
“王都督也愿连夜退兵。殿下怎么突然信我的话了?”
“唉,别提了,亏得我有一个好女儿,不仅推荐了孙先生,还选中一个好女婿。楼骁骑刚刚来过,向我透露大将军的计划,原来他要策划一次哗变,先杀……”
“等等,楼矶来过?”
“对,知无不言,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殿下告诉他什么了?”
“呃……没什么,他对我忠心,我总不能抛下他不管吧,所以邀他今晚一同回邺城。”
孙雅鹿大惊失色,顿足道“完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杀将()
楼温怒火中烧,脸上的肥肉微微颤动,喝问道:“老子辛苦赶来,他们居然要走,还是偷偷走,拿我当猴子耍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坚定地站在父亲一边,楼矶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湘东王已经听说父亲的计划……”
楼温怒视,楼矶立刻闭嘴。
楼温慢慢冷静下来,“不对啊,我只对你说过计划,怎么会传到湘东王耳中?”
楼矶吓了一跳,急忙道:“还有郭时风,大将军别忘了他。那是一个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最不可信任。”
“你当时为什么没提醒我一声?”
“啊?”楼矶不敢指责父亲,只得道:“是孩儿一时大意。”
“杀,杀,全都杀了。”
“怎么个……杀法?”
“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个也不行……给我找人来,管长龄这些老家伙不中用,他们早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只有段砺可以,叫他来。再叫上孙剪,他爹老迈,他还有几分勇猛。”
“就这两位?七哥他们要不要叫来?”
楼温摇头,“你那些兄弟都是废物,只有十七最像我的儿子……好吧,你也有三分像,快去叫人。”
楼矶红着脸退下,不敢抱怨父亲,心里却更恨吴王。
段砺是楼温的老部下,年轻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听从大将军的命令,勇往直前年纪大了以后,念头越发牢固,像一条忠诚的老犬,即便生命垂危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拦在主人面前,向外人狂吠。
“大将军,要攻城吗?天黑之前,我一定登上城头,将那个不肖子捉来!”段砺越老声音越是响亮。
楼温按按耳孔,“站到一边去,待会再说。”
孙剪的父亲也是大将军麾下老将,他从十多岁就投身行伍,视大将军如父,比对自己的父亲还要敬重,进帐先跪拜,走过来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楼温看着段砺、孙剪、楼矶三人,缓缓道:“曾经有人劝我造反,那时候我举臂一挥,皇帝就能归我楼家,可我当时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是天成大将,先帝于我有再造之恩,夺张氏的天下,我于心不忍。”
对面三人同时点头。
“可现在不同了。”楼温加重语气,“我心不负天成张氏,天成张氏却要负我,几次想要害我性命,我都忍辱负重。我带兵在外,张氏在后方自乱阵脚,我也不说什么。湘东王邀我来夺东都,我以为张氏子孙终于开窍,谁想到他们竟然贼心不死,又要置我于死地,夺我带来的将士。”
段砺、孙剪二人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为大将军叫冤,手握刀柄,这就要去找湘东王拼命。
楼温道:“不能再忍了,张氏自寻死路,我已无愧于先帝在天之灵。”
“无愧!大将军不欠张氏。”孙剪两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令站在旁边的楼矶惭愧不已,他是亲儿子,都没表现得这么在意。
“怎么办?这就动手吗?大将军一声令下,我亲手去砍下湘东王的脑袋。”段砺道。
楼温觉得还不够,又道:“我是被迫无奈,不得不奋起反抗,非是为我自己和楼家儿孙,而是为了全军将士。湘东王托身冀州,我死不要紧,你们却要受冀州人的欺负。王铁眉边鄙之人,向来与我不睦,谁跟我越久,谁就越受他忌惮。”
“我去杀王铁眉!”孙剪请命,“冀州将士一个不留!”
“冀州突骑天下驰名,不如先杀王铁眉,他的部下若肯投降,可以暂时放他们一马,收为己用。”楼矶劝道,看父亲一眼,“可以利用冀州兵马攻打邺城,久除后患。”
“楼骁骑妙计。”段砺赞道。
楼温觉得差不多了,“你二人这就去行事,能带的人都带上,我亲自率军随后,给你们压阵。”
二将拱手告辞。
楼矶道:“不需要假装冀州兵哗变了?”
“用不着,我算是想开了,玩那些花招干嘛?天下群雄蜂起,我还装什么忠臣?杀他娘!”楼温豪气陡升,恍然又回到年轻时。
“大将军说得对。郭时风怎么办?”
“你去将他抓来,我要问个清楚……问个屁?你去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带来让我看看。”
“与吴王的谈判呢?”
“有吴兵俘虏在手,我就不信他敢翻脸。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派谁去谈判都一个样。”
“是。”楼矶愿意执行这项任务,匆匆出去。
楼温坐了一会,大声唤进卫兵,“去叫我的儿孙过来,还有管将军、孙将军、华将军。”
卫兵跟随大将军已久,军中虽有同姓人,他不用细问就知道三位将军是指哪个。
楼家儿孙与诸将陆续到来,挤满了帐篷,楼温扫视一圈,大声道:“我已得到确切消息,湘东王与王铁眉今晚要发动兵变,尽诛楼家人与我的旧部,诸位一个也逃不掉!”
有人不相信,但不敢提出置疑,更多的人无论信否,都表现得极为愤怒,叫嚷着要先下手。
楼温趁机下令,命诸将带兵列阵,儿孙守卫营帐,他要扫除军中奸臣。
楼温说动手就动手,当他犹豫的时候,就是不想做,当他想做的时候,绝不犹豫,率性而为,甚至懒得制定详细计划。
他坐在帐中等候消息,亲信卫兵与儿孙守卫内外。
楼矶回来得最早,匆匆进帐,穿过众兄弟子侄,直接来到大将军面前。
“人头呢?”楼温严厉地问,没看到郭时风的脑袋。
“郭时风骑马出营,我已派人去追他。”
“谁又泄露消息?我刚冒出念头他就知道了?”楼温既愤怒,又觉得不可思议。
“肯定是孙雅鹿泄密,他从湘东王那里听说消息之后,有所察觉,所以通知郭时风。”
“那湘东王呢?”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跑进来,在门口大声道:“启秉大将军,孙剪孙将军派我过来,他说湘东王逃亡,他已带人去追。”
楼温大声咒骂,埋怨部下行动不够快,指责湘东王等人忘恩负义。
帐内众人谁也不敢开口。
片刻过后,总算有好消息传来。
老将军段砺大步进帐,喘着粗气,抬起手臂,亮出刚被割下还在滴血的头颅。
王铁眉没有得到提醒,段砺闯进帐时,他毫无防备,身边连个亲信都没有。
“不愧是我麾下的第一猛将。冀州将士作何表态?”
段砺摇头,“不知道,反正我进出的时候,没人拦我。”
“带王铁眉的人头去巡营,宣告众人,我只杀王铁眉,与旁人无关。”
“遵命。”段砺提头要走,楼温补充道:“叫上管长龄,他比你会说话。”
消息接连传来,初闻主帅被杀,冀州军将士颇为慌乱,很快被镇压下去。
虽有管长龄陪同,段砺还是杀死十几名不肯立刻屈服的冀州将领。
追赶逃亡者却不顺利,楼矶派出去的人和孙剪先后回营,带来同样的消息:“他们逃向东都,投靠吴王去了。”
楼温大怒,痛骂十七子,冲动之下,甚至要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