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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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援疑不想理他,那人道:“管将军已在城外投降,奚将军还要做困兽之斗吗?”
奚援疑驰到城下,“管将军乃本朝老将,忠心昭著,绝不会向反贼低头。”
守卫外城的是鲍敦,笑道:“向反贼不会低头,向故人之子呢?徐大都督晓以利害,管老将军颇有自知之明,率军投降,连营地都交出来了。你在城内看不到,我给你几样东西。”
城上飘下几面旗帜,官兵看得真切,那是管长龄的将旗,出征时不离左右,绝不会无缘无故落入他人之手。
奚援疑弯弓拱箭,向城上射去,“少来骗我。”
城上人头消失,笑声还在,“我们不急,奚将军慢慢考虑,或是下马投降,或是饿死城中,别无它路。”
奚援疑向部下道:“这是反贼的疑兵之计,管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断不会落入宵小之徒的手中,必定在想办法破城解围,咱们再坚持一下,寻找薄弱之处,助管将军一臂之力。”
汝南城不大,内外城之间更是狭小,中间还有河池阻隔,骑兵无法越过,只能在小半圈的范围内来回奔驰,的确找到几处低矮的城墙,但那里也是吴军守卫最严的地方,没有器械相助,骑兵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又是几圈下来,不少马匹已经口吐白沫,官兵只得下马,奚援疑慨然叹道:“是我的错,不该骑兵进城,步兵居外,若是反过来,或许还有转机。我无颜再见管将军,更无颜回朝,你们带我的头颅,投降了吧。”
奚援疑拔刀要自刎,身边的将校急忙冲过来夺下刀,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奚将军何苦自尽?大家一块投降,再做打算吧。”
“我是奚家人,怎么能向反贼投降?你们放开……”
众人不由分说,拥着奚援疑走到城下,向上面喊道:“奚将军愿降,请来人说话!”
奚援疑挣扎一会,终于放弃,叹道:“奚家名声,毁于尔等之手。”
没人理他,也没人救他,心里都知道,投降是早晚的事,奚援疑不好意思承认,只能由众人力推。
城上有人道:“留下马匹、盔甲与兵器,都到城门那里去,若有人身上藏着兵刃,哪怕是匕首,我们也不客气。”
奚援疑的盔甲由别人脱下来,他不反抗,也不配合,总之是“被迫”投降。
城门打开一小半,官兵列队出城,远远望见叛军中间的管长龄,都低下头,不再后悔此次投降。
徐础仍宣告同样的内容:天成朝离灭亡不远,但是官兵去留随意,吴军不会强人所难。
大部分人还是走了,他们的家人在东都,不愿成为反贼。
奚援疑走在后面,来到吴军阵前,向管长龄拱手,上前几步,跪在老将军脚边,“末将无能,连累管将军受困,罪该万死。”
管长龄已经冷静下来,开口道:“打仗就是这么回事,总得分个胜负。败就是败了,我是统帅,一切责任由我担负。唉,老了,真是老了,想当年,就是大将军也不能强迫我贸然出兵。你起来吧,无需向我请罪,倒是该向你的对手致意。”
奚援疑起身,看向徐础,不肯行礼,昂然道:“我见过你。”
“哦,我倒没什么印象。”徐础微笑道。
“我虽是败军之将,但我不服气,再有对阵的机会,我必能取你首级。”奚援疑依然相信,如果一开始就采取他的策略,速战速决,官兵绝不会落入陷阱,胜负也将是另一种结果。
“我很期待下一次对阵,请将管将军带走,护送他回东都。”徐础向管长龄道:“见到大将军,请代我转告一句:楼家若亡,我为之报仇,楼家若在,我与之一争雌雄。”
管长龄连笑数声,“好,无论存亡,楼家不亏。”
降军当中,只有管长龄骑马,在奚援疑等人的簇拥下,缓缓沿大路离去。
徐础望着官兵远去的身影,默默无语,身边的唐为天忍不住道:“真的全放走啊?”
“留之无益,放回去可以沮败朝廷士气。”
“呵呵,我觉得大都督是在卖人情。”
“哈哈。”徐础没做更多解释。
城中将士陆续出来,个个喜形于色,这一战几无伤亡,就将官兵打败,夺得大批军资,乃是众人举旗造反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
孟僧伦等将领赶到,数十人趋至徐础马前,同时跪下,以额触地,齐声道:“末将拜见大都督。”
徐础立刻下马,首先扶起孟僧伦,携其手道:“此战孟将军功劳最大,当官复旧职。前日杖责,迫不得已,请孟将军受我一拜。”
“能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正是我愿。”孟僧伦急忙还礼。
整件事就算是遮掩过去,徐础带兵进城,立刻分配军资,论功行赏,有意偏向小姓将士,以安抚其心。
徐础在诸将之中没看到鲍敦,寻机向一名鲍氏将领道:“鲍护军何在?”
将领小声回道:“三爷受伤了。”
徐础一惊,将行赏之事交给王颠,立刻去探望鲍敦。
奚援疑精于箭术,随手一射,正中鲍敦肩膀,官兵没看到,鲍敦也不露面,只以声音劝降。
箭矢已经拔去,鲍敦露出半边臂膀,缠上厚厚的绢布,大口喝酒止疼,见到徐础,笑道:“让大都督见笑,我是唯一受伤的人吧?”
徐础顿足,“是谁射伤鲍护军?早知如此,我当手刃此人,为鲍护军报仇。”
“是我自己没注意,何仇可报?那个奚将军是条好汉,他可愿留下?”
徐础摇头,“我将官兵都放走了,留下的人十中无一,奚援疑也走了,他还要与我再战一场。”
“哈哈,奚援疑箭射得准,论才智就差得远了,绝非大都督的对手。”
徐础笑笑,接连险胜,他对这支军队仍无太大信心。
见鲍敦伤势不是太严重,徐础稍稍放心,安慰多时,才要告辞。
鲍敦却要话要问:“大都督要带兵去往东都吗?”
“嗯,群雄皆在东都,吴军不可落于人后,至少要去观战。”
“恕我直言,大都督没留下官兵是对的,吴军已有数股力量,再加进官兵,纷争只会更多。”鲍敦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这些话还不是“直言”,见徐础没有反驳,他才继续道:“七族将领忠心可嘉,本应是吴军中坚,可惜没有将才,无法服众。大都督虽事事亲为,只可小胜,难与群雄争锋,望大都督多多在意。”
徐础拱手行礼,这也正是他耿耿于怀的难题。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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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牧守沈直遇刺,晋阳军愤怒过后,不安的感觉开始散布,越来越多的将士希望返回老家,沈聪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召集心腹诸将一同议事。
“父亲死得蹊跷,徐础与刺客只是奉命行事,背后必然另有主谋。”
“徐础逃走之后立刻去投奔梁王,又被放走,主谋必是梁王。”有将领道,没有明白主人的意图。
沈聪摇头,“梁王若是主谋,刺杀我父之后,必有吞并之举,可他按兵不动,我军打上门去,他还派人求和,事先对刺杀显然不知。”
“不是梁王,那会是谁?”
沈聪只得自己说出口:“只能是自家人。”
众将不语,沈聪继续道:“沈家不幸,出了一两位孽子,弑父夺军,意欲自行称王,诸位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终于有人小声道:“沈五公子?”
“就是他!”沈聪拍案而起,“父亲尸骨未寒,沈五就大肆夺取兵权,拉拢将校,安插亲信,诸位营中都被硬塞入新人吧?”
十余位将领同时点头,这些天他们的确接受数量不等的军官,说是当副手,却常常越位向沈五公子请示,已有明显的夺权迹象。
沈聪趁热打铁,“别的我不多说,沈五生性狂妄,野心难遏,等他完全掌握兵权,必然先称王,再夺帝位。皇帝是他能当的?莫说群雄林立,就是朝廷,也未见衰败之象,东都尚有数十万雄兵,邺城更有冀州突骑可用,一旦南下,谁能御之?沈五一人涉险也就算了,却要搭上晋阳几万将士,你们愿意陪他送命吗?”
“不愿!”众将齐声道。
“好,这就随我去向沈五问罪,当众揭穿他的弑父之举。然后咱们回晋阳,观察时势,朝廷若能扫荡群丑,咱们还是归顺,继续当天成朝的官。”
众将叫好,簇拥着沈聪出帐,召集亲信士兵,很快聚起近百人,浩浩荡荡地穿行军营,直奔沈耽住处,一路高呼“回家去”——这三个字最能打动晋阳将士。
沈耽闻声从帐中走出来,身边跟着刘有终。
问罪者止步,沈聪大声道:“五弟,不必再隐瞒了,大家都知道,是你派刺客杀死父亲!”
越来越多的将士围过来,只旁观,不参与。
沈耽叹息一声,“大哥无端指责,愚弟心痛不已。”
沈聪冷笑,“少来这套,徐础是你的结拜兄弟,他无缘无故为何派出刺客?刺杀之后又为何早早逃走?必是受你指使,又被你放走。”
沈耽再次叹息,“大哥非要此时此地论说此事吗?”
“父亲是晋阳之主,他的死因当然要昭告晋阳将士。”
“好吧。”沈耽无奈地说,扭头看去,自家兄弟几乎都到了,全都旁观,没人站在大哥那边,这让他心中大安,向刘有终点下头。
刘有终高声道:“五将军早已查清真相,碍于兄弟情分,隐藏至今,大公子既然非要当众问罪,好吧,那就让一切水落石出。大公子声称五将军弑父,可有证人或是证物?”
“徐础就是证人,你们一块结拜,他做下的事,你们会不知道?”
“徐础逃亡在外,大公子怎么说怎么是,我们这边却有现成的证人。”
沈聪一怔,他的本意是借助思乡之情,挑起将士的仇恨,没料到沈五这边似乎早有准备,“嘿,随便找个人作证,能有何用?”
“这位证人可不是随便找来的。出来吧,郭先生。”刘有终道。
郭时风从帐篷里走出来,分别向沈大、沈五拱手。
沈聪一惊,他完全不知道郭时风竟已进营,而且就躲在五弟的身边。
郭时风高声道:“在下郭时风,许多人想必认得,我曾奉命与沈工部一同前往邺城,许多人想必也都记得。在邺城,沈工部见冀州突骑拒绝南下援助我军,心生惧意,以为朝廷还有残喘之力,于是向济北王世子卖父求荣……”
沈聪大笑,“好一个郭时风,不愧是天下知名的墙头草,认钱不认主,谁给好处,你替谁说话,到现在为止,你换过多少主人了?”
郭时风不与他争论此事,将声音抬得更高,“沈工部有一尊七宝佛像,乃沈并州所赐之宝物,只能在冀州出兵之后,送给统帅,如今却落入济北王世子手中,这是为何?”
沈聪一震,他早忘了这件事,脸色不由得一变,“信口胡言!”
“咱们那次出使,没能请来冀州兵,七宝佛像应该还在沈工部手中,请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吧。”
普通士兵不了解佛像的来历与珍贵,将官们却都多少有些耳闻,于是目光齐刷刷看向沈聪。
沈聪大窘,“郭时风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