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智慧-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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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好”并不足够好雷德蒙微软总部115号楼里,王庆一心一意建立“臭虫档案”的时候,相隔不远,8号楼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们,却被来自中国研究院的一些消息搞得既惊且喜,甚至还有点怀疑,那一切是不是真的。他们每年一次向公司全体员工发出问卷,以评估每个人的工作状况和喜怒哀乐。
员工则以投票方式,对形形色色的问题做出“肯定”或者“否定”、“满意”或者“不满意”的回答。2000年1月,公司人力资源部收到中国研究院的首次评估报告时,所有人都不免惊讶:居然会有如此好的结论?
539不过,这的确是真的。
根据人力资源部的档案记录,我们将这些可以在微软历史上留下痕迹的结论摘录部分如下:(百分比为“赞成”或者“满意”的比例)
我有明确的工作目标:100%我在工作中拥有适当的决定权:100%我在微软感觉自己被尊重:100%我被鼓励提出更新、更好的方法去做事情:100%当我在工作中遇到风险的时候,我得到了支持:78%我有机会面对全新的、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并拓展自己的能力:100%我的经理很真诚地关注我的事业:88%我的小组成员可以开放和真诚地相互交流:100%即使别的公司给我适当位置和同等薪酬,我也将呆在微软:100%所有原始数据均须汇集起来,向雷德蒙微软总部报告,由人力资源部加以统计。按照总部一位工作人员的评价,微软中国研究院的分数,除了“薪酬”
540一项,各项指标均为亚洲最高成绩,即使以微软公司在全世界所有的机构的成绩来衡量,也无出其右。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应当说极为不易。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常以中国方式处理问题的人来说,更加不易的事情是问卷本身的设计。我们将所有这些问题集中起来,可发现其中有一个共同的指向,那就是,由普通员工给他们的上级和他们所处的环境做出判断。这种“考评”
的性质,一定要和我们通常所能看到的那种所谓“年终总结”联系起来观察,才能估量其中含义。
“考评”在任何一个机构中,都是一种必行的管理方式,也是一个成熟组织衡量员工行为的惯例。然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上一级来考核较低一级的员工,考核本身又缺少一个严格的可以数字化的标准。倘若一个管理人员出于个人亲疏,或者不能洞察全部情节,则有可能让最后的结果同实际情形发生偏差,只反映少数人的意志而非真正的民情,以致不能服众。这样的问题,在大多数组织中都会见到,考评有时会成为少数官员仗权营私甚至勾心斗角的一环,更多的时候则只有形式的意义,内容笼而统之,无关痛痒。领导者不会向下属提541出如此周密而细致、尖锐而又切合人心的问题。一个普通员工,也极少有机会对自己的上级和自己关心的问题做出“是”或“否”的回答,即使能够将心中意见一吐为快,通常也不会发生任何作用,还给提意见者带来更多的不快。微软中国研究院的这份问卷,其问题的设置具体而微,不容含混不清的回答,甚至能够将结果以数字来统计。一些题目看似细枝末节,却在员工内心中占有重要位置。答案无论肯定或者否定,全都来自每一个员工在匿名情况下的选择,而非少数人的随意增删。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其最后的数据,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接近了事实。
数字化是微软公司多年以来管理方面的一个特征,经理们几乎全都靠它吃饭。既然他们能够拿它来判断自己的得失,当然也就可以据此判断员工的优劣。
对于员工的考评,在研究院为6个月一次。每逢这样的时刻,研究小组的经理们就会坐在一起,将自己下属的表现一一展示,然后给每个员工标明一个成绩。考评等级为“5分制”,3分为“及格”,一个员工如果能够542得到4分,已属相当杰出。每人薪酬也将根据其考评成绩的优劣,而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其幅度为0%…30%。
这样看来,微软的经理们对于下属的确拥有很大的“生杀予夺”之权。比如黄昌宁在谈论1999年8月研究院的考评时,就承认自己“有很大的权力来评价下级的工作”。从理论上说,没有一个老板不看下属的能力,一个好的经理也不会具有徇私的动机。“你不公平,你的下属就会受到损害,”陈宏刚这样说,“大家都不会努力,你的这个组也不会好。”但在一个巨大公司的营运中,理论的标准虽可经久不变,但把这些标准付诸实际,则就不能不遇到很多复杂的情形。李开复也不认为微软的“考评”中存在不公,但他承认,“微软的经理权力非常大,所以,如果一个人在微软滥用职权,是很容易的。”从公司角度来讲,赋予经理以极大的权力,同经理所负之极大责任相适应,所以为必须之举。但是情形十分显然,倘若公司不能创造一种对于经理既能激励又能约束的体系,则前述希格玛大厦第六层里出现的局面,不是没有可能在第五层重演。读者到现在已经容易体会李开复对于属下众经理的信任、放手和激励,但是却很543难觉察他对于所谓“滥用职权”的情形有过任何防范之举。事实上,直到1999年11月,李开复才决定采取行动。当时他说,他希望尝试一下“360度考评”。
这一“考评”制度是针对每一个经理的。它包含着四个方向:自己评自己、老板评自己、部下评自己、左右同僚评自己,所以也就叫做“360度”。“考评”的内容包罗万象,具体细腻。每一个员工均以匿名方式提出意见。对每一个经理的最后评价,只有本人才能看到,其他所有人,包括他这个院长,都看不到。李开复相信,这样的考评制度,可以让结论最大限度地接近事实,同时又能让经理们的自尊不致受到任何伤害。他也相信,他的经理们一旦了解自己的缺点,根本用不着其他的强制力量,就会自动加以改进。这又表明,李开复的这一套约束和督促经理的制度,仍然是建立在对所有经理的充分信任的基础上的。
“考评”由若干问题和一张方格图组成。问题由所有员工以“赞成”或者“否定”来回答,其“满意程度”
的总评分数为“95”。现在来看具体内容:1。我的经理帮助我决定我的工作。
5442。我的经理确定了很高的但却能够实现的工作标准。
3。我的经理在计划方面做得很好。
4。我的经理按时完成了必做的事。
5。我对我的经理的工作效率有信心。
6。在工作中,我的经理给我反馈的时候是坦率和真诚的。
7。我能及时从经理那里接到反馈帮助我改进工作。
所有这些问题,很明显地包含了一个经理人员的两种最重要的素质。首先,一个经理的创新精神和决断能力如何?如右图的纵向坐标,越是向上则表明此项能力越强,如能进入A格,则表明分数最高;其次,一个经理的凝聚人心和与人合作的程度如何?如右图的横向坐标,越是向右则表明此项指标越好,进入B格,则分数最高。参与评估的所有人,均须在这25个方格的任何一个地方,以一个圆点来表明自己对经理的评价,被考评者则以一个圆圈来自我评价。据说,比尔.盖茨和斯蒂夫.鲍尔默通常的位置,是在最上一排但较靠左的方格,545表明这两个人都具有很强的创新精神和决断能力,这超过了他们与同事的合作程度。倘若一个人进入最下一排靠右边的方格,则表明此人是一个因循守旧、见事糊涂的“老好人”。微软公司的经理,大都是一些魄力很高,合群程度很低的人,但另外一些公司经理的情形往往相反。一个同时兼有两种长处,也即能够进入右上方C格里的管理者,极为少见。
员工的心理本来不易揣度,老板的权力也难能保证绝对公允。就像李开复承认的,经理不可能没有一点偏见。所以李开复很明确地告诉他属下的所有经理:“我没有权利看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图。别的经理也看不到,只有你自己能看到自己的图。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我们每一个经理都能得到一些很诚实的看法。”如果这是李开复在试图以某种制度来确保经理公正地对待所有员工,那么他有可能真的找到了。我们从前述“360度考评”
看出,员工已经有足够机会对经理的表现给予评价,甚至这种评价的本身--不管是出于敷衍还是出于真诚,也是一个考评指标。由此我们可以相信,希格玛大厦的经理们对于员工纵有好恶亲疏,也不至于影响员工546的公正立场。
“考评”的结果,看上去比10个星期以前“向比尔.盖茨汇报”还要精彩,这让李开复兴奋不已。他承认研究院所取得的成果超过了他当初的期望,但他仍旧抱着“不允许止步不前”的信念。他把所有经理找到身边,谈了两个小时。“我们不能高兴完了就回家睡觉。”李开复对他的经理们说。接着,他把一句话说了好几遍:Goodenoughisn't。这话的中文译文应当是,“‘足够好’并不足够好。”
其中明显地包含了永不满足的精神。
“微软的这种精神,是很值得中国人学习的。”李开复有一次对记者这样说。在他的见诸于报端的无数次谈话中,他从来没有自诩过微软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中国人学习,他总是在说,自己是如何从中国的土壤中吸取营养。现在,在经理会议上,他的所谓“‘足够好’并不足够好”特别引人注目,他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用一种开诚布公的自我抨击态度来检讨他的经理团队:我们有三个很大的问题要改进:547第一,大家对待遇不满意。这是得分最低的一项。
我试图让大家做一些公平的讨论,但是大家的反应比较强烈。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工资不够,很多大企业比微软的工资高。我们雇的是最好的人,应当有最好的报酬。所以我希望做一些事情,和总部重新讨论一下中国员工的工资,我还请人力资源部做一个调查,看看是否需要大幅度提高工资。
第二,我们做事情要经过很多官僚的步骤:买东西要经过很多环节;旅行报销要我来签字;搞一个合同,要经过财务部和法律部,谁不在就不能签。法律部要问美国总部,财务部要问税务部……规矩太多。这个情况要改变。
第三,工作时间太长,加班太多,和员工的家庭生活时间不能平衡。这要批评你们。做经理的不回家,下面的人都不敢回家。我主要是说沈向洋和张宏江。他们两个人拚命地做,别人就不敢回家啦。
我也看出我的不足。我以为大家都很愿意对我讲他们心里的话,可是我发现他们还是觉得我是院长,不敢讲,这是一。第二,我觉得我在公平方面做得很好,但548员工觉得我在管理方面不能完全公平。他们可能觉得我们有太多档次的工资和待遇。第三,他们希望从我这里学到更多的东西。看来我并没有足够好地去教导别人怎样解决一些组织方面的问题,也没有足够好地教他们在现在的工作中学到更多的东西。然后,他请所有经理投票,决定研究院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把前述种种情节集合起来,难免觉得微软的这群人真是奇怪。他们脑子里的念头似乎永远与众不同:别人说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却信心十足;别人说他们好得不得了的时候,他们却说,“足够好”并非足够好。
也许真的就像李开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