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生记-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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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伤疤,外貌丑陋,一起拉纤的工友,最初被其形容所吓,人不敢近。
后来一起洒过汗水,醉过酒肆,就慢慢有人开始与他说话,发现他性格随和,开始调笑于他,问他是否战场归来,或者是越狱逃犯,相貌已算惊天动地,可以止小儿夜哭。
徐山笑而不答,恬淡自得。
后来来年三国演义开播,曹操称赞典韦那一句“古之恶来”,有人看到这里,脑子里还突然浮现起这年遇到的疤痕大汉形象。
出卖劳力,对徐山而言,自不算苦,不过工钱甚少,有时一日之劳,还不够他饱腹一顿。这个问题,在边城凤凰得到解决。
徐山当年的字,就已得柳欧精髓,神形皆备,后来随意挥洒,或古朴,或秀丽,独具一格,已有名家之范。
如今他的修行,已经跻身在这颗蓝色星球的芸芸众生之顶端,亲历过金丹雷劫,冥冥中受过天道法则的洗礼,眼光和心性超然世外,笔下隐约有一丝出尘道意,韵味深长。
他行至古城时,写了一副笔墨,上书“一蓑烟雨任平生”,署名“燕石散人”,择地一偶,标价万金,安然而坐。
大洋纽西兰女作家路易艾黎曾说过,汉国最美丽的两个山城就是湘西的凤凰和客家人的汀州。
凤凰古朴别致,满城风光,满城文物,特别是苗家吊脚楼,鳞次栉比,沿江而上,天然的入画绝景。
不过现在汉国旅游业尚未兴起,凤凰古城的名声也还不显。
徐山摆摊半日,游客不多,有几人伫足旁观过,识得字好,却也不明白好在何处,凭什么标价十万,悄悄嘀咕之余,转身离去,却是畏惧徐山一脸刀疤,不敢开口嘲笑。
第三日的中午时分,一位老者,带着十多位身背画板的学生从徐山身边经过,眼角之余,看到徐山面前的笔墨,眉头一皱,瞬间就被吸引过来,蹲身琢磨良久,脸上惊叹之色起而不绝。
此人是蜀山美术学院教授吴关庭,在汉国书画界小有名气,这次带学生出来写生。
他自己主攻国画,自然也写得一手好字,但徐山的字,信手就是龙蛇,细细品来,眼前居然就起烟雨蒙蒙,有客独钓的画面。
他实在喜爱,开始与徐山交谈,询问此字何来,“燕石散人”又是何人,价格是否可少。
徐山自不回答他的问题,悠然一笑,摇头示意,价格不少。
吴关庭的眼光摆在那里,这等笔墨,已算得绝世之作,如果错过,或会抱憾终身,见徐山油盐不进,只以为是聋哑莽汉,不知从何处盗得世外高人的作品,咬牙之余,去银行去了钱买下。
他却不知,自己这一日的冲动之举,却为后来成为亿万富翁埋下伏笔,经年过后,“燕石散人”的笔墨,又岂是一字千金能够形容。
如此徐山总算有了余粮,在城门口见得几位土家,摆卖大山里挖掘出来的药草,其中有山药灵芝,心中一动,悉数买下,寻一老店,让老板炖了就喝,然后感受身体的状况,隐约有那丹药入腹的某种悸动。
他眼前一亮,自己这番要跋千山涉万水,有修行在身,悬崖绝壁,也如履平地,正好顺便做个采药客,随时补养身体。
不过他不认识药材,想起当年拜师何贵仁时,老何让他背汤头歌,辨识药材,自己反而拒绝不理,如今却就验证了那句古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徐山去书店买了一册本草纲目,在路边乐器店,又买了一只笛子,想到古人神仙,又购买了一个葫芦,装上土酒,如此,一人一囊,再次踏上旅途。
他走走停停,有时于雨夜静听丝桐,有时于高山横吹玉笛,碰到山中樵夫,水边渔父,斟酒共饮,闲谈春秋。
他的道心越来越澄静,曾经可嗔的凶恶面目,被这山风流云一洗,渐渐去了尖锐轮廓,世人看他的眼光,慢慢没了最初的惊吓,他之行走,仿佛随身就和风扑面。
如此过了月旬,这一日傍晚,他来到一个苗寨,老远就听得人声鼎沸,火光冲天,仿佛过节一般。
他走进寨子,找了一个老者寻问,得知此寨名为“夯吾”,今日却正是他们节日,“四月八”,祭祀牛王。
他问老者寨里可有留宿之地,和饭馆之类。
老人笑着指向寨子中心那火光明亮之处,有客远来,不亦乐乎,邀请他去参加他们的盛会,用餐自不在话下,也是徐山运气好,可以看到已经几十年未现人间的“猴儿鼓舞”。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猴子与勇士()
徐山听得老人言,欣然应邀,待对方关了门,一同前往,路上知道老人姓龙,名蒙。
他有些好奇,自己这一途算是略微领略了这土苗风俗,也曾在秀山小城,见过特色的“花灯舞”,但这“猴儿鼓舞”却是第一次听说,问老人这当中有什么门道,怎么说是几十年未现人间。
老人笑眼盈盈,显然也是喜事开怀,说这猴儿鼓舞,是苗家传统里保留曲目,原本虽然不常见,但今年却更加特殊,回到了鼓舞本源,然后却是神秘微笑,不再往下说。
徐山见他卖起关子,也不失趣,凑性一件前世记忆中的事情,说这湘西一偶,十万大山边缘,应该还出过一个真正的金凤凰,宋家祝英,凭借一幅喉咙,登上汉国音乐之巅。
龙蒙大笑,自豪地道,好教客人得知,那凤凰却正是生长于此地!
徐山一愣,居然还有这等奇缘,再问之下,龙蒙话夹子打开就关不住了。
原来此地夯吾苗寨,行政上隶属湘西古丈,地域里正是武陵山脉一偶。全寨上下几百户人家,都是蚩尤后裔一支,全是龙姓。
由于深处老山,族人保留了上千年的传统,人人都皆能歌善舞,不论节日庆礼,还是平常耕劳,兴之所至,就高歌一曲。
宋家那只凤凰,却是幼时丧母,她父亲倒插门入此处,她也跟随而至,寨子现在都还保留有她的祖舍,如今一飞冲天,她的喉咙,说不得就是寨子千年歌喉熏陶出来。
龙蒙然后又谈起这猴儿鼓舞,里面也满满是苗家骄傲。
传说远古之时,蚩尤战败,他们这一支从中原退回十万大山,半途遭遇天灾瘟疫,又有昔日仇敌求魔而至,虽然奋起反抗,但依旧不可抵御,眼看就要全族坠落,有大山猴王率群猴相助。
那猴王腰间一鼓,鼓声激昂玄妙,这边众人仿佛得了战歌,气长力强,那边众敌彷佛遭了诅咒,萎靡败退而去。族人为纪念猴王,模仿它的击鼓动作,创造了自己特有的战舞,就叫“猴儿鼓舞”。
他说徐山有机缘,原是今日这猴儿鼓舞,领队击鼓之首,却正是一只真正的猴王!族里的第一勇士龙展,几日前从神山中求回来的!而这一幕重现,已经是接近一甲子之前了!
徐山听得有趣,也不惊异,如今于他,自己脑中都还有几只玄之又玄的猴子,再诡异的事情,都能接受,甚至还有些期待,难道现实中,还真有猴子会击鼓而舞?
走过山溪吊桥,那集会之处就在眼前,龙蒙老人还介绍,寨子上中下三寨,目前对游人开放了中寨,今日还有贵客临门,副县长梁盛兴,陪同燕京一位记者过来参加节日,听说那位记者是受了宋家凤凰的委托,提前帮寨子做一些宣传片,来年她会回来正式开一个宣传晚会,回报养育自己的故乡。
穿过十多座吊脚楼,就是篝火辉煌的广场。周围火光摇曳,歌声鼓声笙声盈耳,仿佛红尘闹市所有的春天,悄悄一齐聚集此地。
身边人群作了节日盛装,男子喜气洋洋,女子银佩摇曳,不断向龙蒙说着徐山听不懂的招呼,不少人眼里还流光溢彩地打量他这个大汉,笑语不断。
徐山淡然回礼而笑,被龙蒙带往广场一端,那里摆了长桌宴席,数人就坐,有苗家着装的,也有汉家衣衫的,甚至还有一名道袍老者,而一位全副摄影装扮的记者,正在场中不断拍照。
苗家人热情奔放,来者即客,龙蒙一番介绍,里面的一位老者却是寨主龙兴远,高兴地示意徐山入席,就连那县长之尊的梁胜兴亦笑容满面,毫无官吏作风,邀请他在道袍老者旁边就座。
徐山点头应坐,那道袍老者皱眉看他一眼,道:“徐朋友从何而来?身上煞气较重啊!”
梁胜兴笑着接口道:“徐先生,这位是水宁观的观主,古元泉道长,他是我湘西道教协会的副会长,道长身不在红尘,说话较直接,还请莫见怪。”
徐山神识关闭,眼力听力还在,自然看得出这位古道长坐的姿势,呼吸之道,肉身筋骨等,算不得有多少修行,应是尚在道门外之人,不过也算敏感,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然淡去的煞气。
他笑着道:“梁县长客气,古道长也没说错,我才从国外战场归来,厌倦了杀伐,这般正是要游历一下汉家河山,洗一洗戾气。”
这却是他现在所用的身份,徐燕石。
他这番斩断过往,游历天下,不可能不与人相见,自然还需要一个对外的身份。当年曹振强交给他的徐燕石身份资料里,说得明白,是真有这人,幼年在孤儿院长大,初中后不知所终。
他现在一身伤疤,也孔武有力,正符合乌江边纤夫打笑他之语,于是顺水推舟,就编一个战场归来的徐燕石身份。
他话一出口,自有气度,周围几人脸色略变,瞬间就有了敬而远之的意味。
“唉,穷是真穷!也可惜这朴素山水和奇妙风俗了!梁县长,你真要想这寨子富起来,怕还是得先修好路。”
这时,那位记者满头大汗地回到席边,感叹不已,看到刚才未见到的徐山,他又眼前一亮,问道:“这位朋友也是采风的么?玩哪类艺术的?”
原来徐山一头华发披肩,眼光深邃沧桑,布衣飘飘,委实有些江湖流浪艺人的味道,被这记者误会。
徐山微笑摇头,那梁县长急忙拉他一边耳语,记者眼光更盛,立即坐到徐山身边,热情地道:“哈哈,徐先生,幸会,我叫张剑,燕京记者,我是最佩服你们这军家中人,甚至还想过写一本书呢,你是在国外当雇佣兵是吧?啧啧,这一身伤疤,怕不知多少故事,来,我俩亲近亲近。”
他举起酒杯,徐山微笑与他一碰而下,道:“以前的事,不堪回首。要不给我讲讲你在湘西的见闻吧,我最近正要游历,也可借鉴一番。”
旁边一直站立一位漂亮的苗家姑娘,见二人饮尽杯酒,立即上前斟满,美丽的大眼睛不停往张剑身上瞟,却是被燕京来客吸引住了。
张剑是个自来熟,见徐山喝酒豪爽,也不再追问,毕竟如今战争离汉国太远,以为徐山都是伤心事,他先向姑娘微笑致谢,然后指向广场中的人群,道:“我也昨日才至,要说稀奇,就这里的故事已让我大开眼界了。”
“你看见那鼓没,说是待会有一神猴出来击鼓,”他指向远处的台子,上面一方大鼓,怕有半米高,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寨主龙远兴,声音压低,道:“他们说是才从山里抓到的猴子,天然就会击鼓,你说这不是骗人么,说不得就像马戏团里那般,训练过多少年了。”
“哎,张记,您这话可不要乱说,我们请您和古道长来,一方面自然是要破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