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生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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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被压了一头也没什么。
那么如此就清楚了,自己这一遭只能继续做一个令人讨厌的生物了:学霸。
学霸这种生物,上课不听讲,要看课外书;下课玩游戏,不会做作业;家长们把它当作你的榜样,天天念在耳边,你喜欢的少女把它当作偶像,默默想在心底。
更有甚者,羞答答地写上情书,还让你去转交,你只能暗地腹诽她无知少女。
徐山下笔如飞,贱贱地想,兄弟们,这不怪我,哥前世今生都只能当这学霸了,这都是命啊。
考完那天,有邮递员进村送来了一封信,是徐光华的。
就这样一件事情,湾里的妇女们都过来聊上半天,大家实在缺乏谈资。
徐山看母亲兴奋地读完,居然还递给自己。没有与母亲情意绵绵的话,都是何日发生什么小事之类,末了专门为他写了几句,嘱咐他好好学习,估计春节前几日回家,给他带好玩意儿云云。
不日小姨就来了家里,准舅妈石兰居然也联袂而至。
小妹看到周淑芳咯咯直笑,伸手要抱。这里算是小姨半个家,她自然的抱起燕燕乱转。
石兰初次上门,原本有些许局促,在看到徐山时,不知怎么一下释然了,这孩子清瘦的面孔上洋溢着欣喜温馨的微笑,漆黑如夜的眼,透露出依恋。
她亲切地揉一下徐山的头,爽朗地道:“芬姐,听说姐夫带信回来了,我就和芳芳过来看看。认认门,顺便打听一下忠凯好久回家。”
周淑芬打笑道:“打听是真,认门才是顺便吧。”
石兰也不扭捏,笑道:“你晓得的,忠凯那家伙滑得很,估计还不如我们山儿踏实呢,这出去也几个月,没见一封信,如何不让人担心。”
徐山知道五舅的婚期定在来年的五月,看着眼前笑语如花的丽人,暗想他俩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将这样一个金璞玉的女子救了性命。
徐光华的信里没有提到周忠凯,但归期大家肯定一致的,得了消息,石兰心里也踏实了,答应与周淑芳在徐山家里留住几日。
第十四章 颈瓶()
这两天家里过得很热闹,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有徐燕燕这个整日咿呀叫唤的不算女人的女人。
徐山不用去学校,家务也没他的事,整日就练字。
周淑芬见惯不怪,小姨直呼他小老头,石兰很惊奇。
石兰家里是地主成分,父母遭了很多罪,父亲没熬过运动,母亲常给她讲以前家里的讲究和传承。
她自己只念了小学,偶尔阅读家里收藏的诗词,常常幻想旧时代悠然自得,剪纸西窗的书生与小姐画面。
因此她特喜欢凑在桌边看徐山写字,看这孩子神情淡然,浑然物外,一笔一划,一个个钢筋铁骨的字跃然纸上。
偶尔徐山从书法中醒来,看她迷人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夸张的崇拜表情,心里也有几分得意,想,也是条件不够,不然请了这位美丽的准舅妈研墨,,肯定别有趣味。
早晨,冬日阳光正好。石兰自然地帮将桌子搬到院子,铺了纸张。
徐山走近,道:“笔墨伺候。”
石兰于是递给他毛笔,道:“老爷请用。”
二人相视一笑,有些亲密默契的感觉。
这时徐山二哥徐名远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大叫道:“三儿,三儿,你考了第一名,全乡第一名呢!”
闻讯出来的周淑芬喜不自禁,接过老二手里的纸张,原来是一张奖状,转头看着儿子,有些痴了。
石兰爱怜地揉着徐山头,道:“姐,我家山儿不错的,放了古代,那是状元的料。”
徐山真没将这当回事,从兜里掏了一颗水果糖给小屁孩,对方正满眼艳羡地望着他,干巴巴地道:“三儿,我只考了及格,我妈要是揍我,你要给我作证哦,我上课认了真的。”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小姨在旁琢磨了半响,舔嘴道:“姐,是不是得奖励下三娃子呀,我听见下湾有人杀猪哩。”
周淑芬、石兰和徐山忍俊不禁,再次相视大笑,这只馋嘴的猫!于是小姨去买猪肉,舅妈带小妹,徐山再次开始练字。
不知怎么回事,按说获得回来后的第一个成就,心情应该轻松一些,字也应该更好一些,但徐山总觉得今日的字别扭。
柳公的字讲究硬朗有骨头,特点是瘦,徐山连写数篇,极不满意,他想到的形容是:瘦也应瘦得好看,如自己的外貌一样,骨架匀称,顶天立地。
而眼前的字,犹如瘦骨嶙峋的乞丐,猥琐,没有生气。
如此纠缠到午后,他将以前写的字拿来比较,感觉确实退步了,因此有些恼怒,要撕了今日写的字。
几个女人早就发现他有些不对,见他发气,石兰主动过来压下他的手,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徐山将这糟糕的变化说了,引得三人仔细对比,毫无发现,甚至小姨信誓旦旦地说,今天的字明明还要好些。
徐山讨了个没趣,反复思量,这事得问专家啊。
于是第二日石兰回家,他准备一起,想到外公那里问问。农村孩子走亲戚,父母一般不担心,周淑芬就嘱咐一句小心野狗,就放而任之。
小姨还要在家待一段时间,午饭后,石兰就牵了徐山出门。
一路她看仔细观察徐山,回忆自己每次见到这孩子的样子,突然发现,他很有主见,自律,隐约背负什么压力,不得不使劲向前奔跑的样。
她柔情顿生,感觉这孩子过得并不容易。
在最后一个山顶,她心底一动,拉了徐山疯跑,临到悬崖边,远眺山下绵延的水田,阳光拂面,冲徐山一笑,忽地将手在嘴边作了喇叭状,呜啦啦呜啦啦地大喊。
徐山看着她脸上绒毛被照的金黄,蓬松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笑颜如花,有些痴痴醉了,暗讨,舅妈真的与钟雏红好像,嗯,线条还要柔和些,还要漂亮些。
这一年,石兰十八岁,徐山六岁。
石兰将徐山送到外公家,依依不舍作别。
老人家依旧不在,徐山让舅舅周忠明烧火,自己垫凳子做饭炒菜,他实在吃不了舅舅弄的东西。
太阳下山时,周荣全回来,鱼笼空空,冬季这些家伙藏得深了。
晚饭后,徐山迫不及待地将最近自己练的字拿出来,周荣全大吃一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亲自点燃了另外一盏灯,仔细翻阅。灯火摇曳,周荣全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才多久!你才多大!”
徐山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看老人家的意思,自己还写的不错。于是就将昨日的感觉说了,询问明明在进步,怎么会突然倒退。
周荣全呆看徐山一刻,徐山都心里发麻了,他才长吁一口气,道:“山儿,外公真没想到你的天赋这么好。你现在的字,已尽得柳公的形了。虽未得其神,但常人,我说的是成年人,要到这一步,也非数年之功不可。”
徐山没料到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暗讨应该是多个因素起作用,成年人的底子和理解力,阴符术的静心专注力。
周荣全继续道:“王国维先生你估计不知道,他是一代国学大师。他说过的一段话可以解释你现在的情况,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第一种境界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第二种境界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第三种境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又觉得自己讲深了外孙听不懂,其实徐山非常熟悉,未来装逼文青的座右铭之一嘛。
只听周荣全接着道:“这些你将来慢慢会体会。就说你现在的问题,其实是到了一个颈瓶期,所谓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你有种感觉,应该可以写得更好,却不知道怎么写。前面的那扇门你还没找到,找到了,推开就是一个新境界,新世界。”
徐山嘴巴掉了一地,这就到传说中的颈瓶期了?自己的修真还刚起步呢,写个字就先到颈瓶期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外公,周荣全笑道:“还是说复杂了。打个比方,去年给你买的新衣服,你觉得很好看,但今年某一天,你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就穿着别扭了。真是衣服不好看了么?不,是你长大了,衣服不合身了。”
徐山豁然开朗,道:“明白了!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就是一个自我否定,否定之否定,螺旋前进的意思。我就应该脱下这身衣服,让妈改一改,或者再买一件新衣服。”
周荣全开怀大笑:“真有宿慧之人!得孙如此,夫复何求!”
徐山赔笑,暗讨,这不是穿越的福利么。
后面徐山在外公家待了半个月,周荣全将自己所学悉数传之。徐山大开眼界,原来书法一道,有如此广阔的天地。自己以前的练习,完全是闭门造车。
笔墨纸砚,印章镇纸,有书谱云:“纸墨相发,四合也。”
握笔之法,唐太宗笔法诀云:“大凡学书,指欲实,掌欲虚,管欲直,心欲圆。”欧阳询说,虚拳直腕,指齐掌空。
运用肘腕,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笔阵图曰:“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笔法要“藏头护尾,力在其中”,点如高空之坠石,横如千里之阵云。
这一次周荣全没有让徐山临任何一张帖,只是传授书法的各种基础知识、技巧和理论。
好比教授拳法,不教任何套路,只传授一个个的基础动作,分解开来讲,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连最初传给他的永字八法,为了理解,也有别名:怪石、玉案、铁柱、蟹爪、虎牙、犀角、鸟啄和金刀。
徐山如海绵般吸收着,有时也对比未来的教育制度,外公这只是一个当年的书院学生啊。
他忍不住将这话与外公说了,周荣全笑道:“你也太高看前朝的教育了。外公这是兴趣使然,年轻时好好练了一些,但这些理论还是在边疆时查阅资料学到的。可惜没能带回来,将来有机会你要找来好好研读。”
后来,周荣全看徐山能将自己所传对答如流,熟记于心,开始带他去钓鱼。
途中给他讲历代书法大家的成就和故事,总结道:“即使是书圣右军之才,仍然池水尽墨;智永和尚天纵之姿,也埋笔成冢。颜柳欧,苏黄米,何人不是绝顶之辈,谁又没有终身研习?以古为师,不可妄思捷径,日积月累,自然水到渠成。”
徐山有些好奇,问外公自己到了什么境界。
周荣全笑道,书法一道,博大精深,天才时有,成家则难。有名家者,或专工一体,或随意挥洒,或古朴,或秀丽,独具一格;大家者,兼蓄并收,包罗万象;宗师所在,自创一体,巍然独立,一空依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自认为不过在颜体上略有所得罢了。
周荣全对徐山有很高的期望,没有表达出来,这种事情,强求不得,盼他好自为之。
回家是五舅周忠凯小两口一起来送的,石兰还给了徐山一份大礼。
她真心喜欢这个侄儿,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不少爷爷当年埋藏留下来的拓本,其中居然有一本是王右军的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