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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佐野洋 紅色的君影草-第1章

小说: 佐野洋 紅色的君影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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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君影草 
作者:佐野洋 



  水野敏雄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在转椅上大伸懒腰。今天下午如此空闲,实在难得。兼任秘书的打字员三枝优子和他一样无聊,把杂志搁在大腿上悠悠翻阅。办公室里飘逸着慵倦的气氛。 
  电话铃响了。三枝优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伸手来拿话筒。电话机摆在水野的办公桌上,但平时总是优子先接电话。这是因为,在某种情况下,必须谎称水野已经外出。 
  然而这一次水野挥了挥右手,制止优子来取话筒。他亲自接了电话。 
  “我是水野。”水野打电话时,总是故意压低声音。这也许是他想隐瞒年龄的心理自然在起作用:压低声音可以使人认为他不止33岁。 
  “是常务董事吧?你想杀死尊夫人,对不对?”对方的声音比水野压得更低。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喂,喂,你弄错人了不吧?这里是……” 
  “不,没弄错!我在给水野制药公司的常务董事水野敏雄先生打电话。” 
  “可是……喂,你是哪一位?这不礼貌吧?也不报个姓名……” 
  “报不报姓名无关紧要。还是谈刚才说的那件事吧。打算怎么办?我没说错吧?” 
  “胡说八道!我对董事长……”说到这里,水野把话咽了下去。一方面,这是因为三枝代子正在不安地注意着这个电话;另一方面,由于每当有人在电话里说到“夫人”,他总是习惯于改言为“董事长”,对此他觉得极不自在。他想:“她的确是董事长。可为什么就不能叫‘老婆’或‘妻子’呢?” 
  “喂,我不想听你辩解啦!”对方并不在意水野那微妙的停顿,自顾自说了起来,“反正你想谋害夫人。这是事实,毫无疑问。为了这件事,我想跟你谈谈,怎么样?你能不能接受一个建议?” 
  …… 
  水野默不作答。他想挂断电话,可是又想听一听那个建议。 
  “很简单,就是让我承担这次谋杀。你要杀人,恐怕还不行吧……” 
  “你?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你嘛!你想干,可又干不了。我替你干。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 
  “可你究竟是谁?” 
  水野不再装腔作势了。看来他已中了身份不明的对手所设的圈套,合上了对方的拍调。 
  “想知道我的身份和姓名?问这个不合规矩。这有什么必要?说正经事吧。如果你接受我的自荐。明天早晨请在办公桌上的花瓶里插上一枝白花。明白吗?是白花!” 
  “啊,喂喂……那么,……”水野想问:“条件呢?”可他言而又止。他想:“这话危险!”如果提出要谈条件,就等于承认他想杀害妻子久美子。 
  “你说什么?”对方反问道。他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 
  水野不答话,挂上了话筒。” 
  “常务董事,什么事呀?”三枝优子站起身来,把匀称漂亮的修长身躯转向水野,娇声询问。 
  “嗯?” 
  “瞧你都出汗啦!”优子掏出手绢,递给水野。 
  “是么?我有点儿疲倦。”水野接过手绢,用它擦了擦额头。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刺激了他的鼻膜,芳香无疑是来自那方手帕。 
  “是累了?还是不要过于紧张才好呀。”优子仿佛自言自语。也许她觉得过深地介入水野的生活是不行的。 
  “嗯。”水野随口应道。但是,刚才那个电话里传来的几句话,老是在他脑子里盘旋,成为一种固定的旋律: 
  “明白吗?白花!明白吗?白花!” 
    


  水野敏雄是水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水野久美子的二婚丈夫。六年以前,他、直不过是秘书科的一名小职员,但和久美子结婚以后,就在改承妻姓的同时,就任了常务董事之职。水野制药公司在战后成为股份有限公司,实际上几乎为个人所有,所以能有这等事情。 
  这家公司是由久美子的前夫水野要吉的前辈人创建起来的。到了要吉这一代,改为股份制,把股份分给了公司要员。不过,要吉的名下自然仍有超过半数的股份。 

  可是要吉在七年前死于一起车祸。他膝下无子,遗产由遗孀久美子全部继承。于是,久美子就任了水野制药公司董事长。她颇具事业家的手腕,又碰上了制药公司的黄金时代——所谓新药热潮。也许就是有了这两个条件的缘故,到了她这一代,公司的经营成果突然直线上升。到了亡夫一周年忌日的时候,她在公司内部的地位已经固若金汤了。 
  所以,刚刚办完前夫逝世周年的祭事,她便决定与秘书科职员前川敏雄结婚,可以说无人敢于反对。 
  人们悄声议论道: 
  “董事长也是活生生的人哪!这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是个女人,在公司里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够她辛苦的。女人嘛,毕竟想回到家里。” 
  这些话,也许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职员们对她的好感。 
  再婚时,久美子30岁。新夫前川改姓水野,时年27岁。 
  水野敏雄这一方面,纯粹是从利害关系的角度攀结这门亲事的。他在大学里专攻经营学,对于现代公司的经营十分自信。他从学生时代就怀抱着一个梦想,希望实际经营一家公司,试行他的理论,再对理论进行合理的修正。然而考虑到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他差点儿心灰意冷。从从业人员的地位爬上经营者的宝座,如果晋升顺利,也得花费20年到30年的时间。如果气运不佳,那么前车之鉴是,许多人在成为经营家以前,便到了退职年龄,不得不离开企业。如此想来,他不堪寂寥之感,又觉得心焦如焚。他想:“我这一生,来不及实现年轻时怀抱的梦想,便会完结。男子汉大丈夫,谁能忍受这种委屈?” 
  于是,他虽明知同事们对他冷眼相看,仍然努力不懈,企求赏识。他急煎煎地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争分抢秒,指望尽快成为一名经营家。 
  苍天有眼,他被女董事长慧眼看中。此外,在某些女人看来,他也堪称英俊男子,或许这一点也为他铺设了一级阶梯。 
  久美子向他提议结婚时,他首先权衡利弊。久美子年逾30,容貌算不得俊俏,其时已临中年的坡顶,皮肤上隐约浮现了褐斑,身体的曲线也已丧失。这不利的一面,他也曾冷静地考虑再三。但是他不顾这些弊端,同意了这门婚事。靠着婚姻的力量,他能一跃而登上经营家的宝座,这份魅力足以弥补亏损,是一笔红利十足的交易。这就是他的想法。“对于一个男子,最重要的莫过于事业成功。与这个目标相比,同美女恋爱、娶美女为妻的欲望,就是微不足道的了。”这就是他的算计,也是一种人生哲学。 
  然而,他这份算计在某一处发生了误差。 
  最大的失误,莫过于未曾料到久美子婚后仍然不肯放弃董事长的地位,而授予他的“常务董事”一职,一半只是虚名,公司的命运一如既往地全部操纵在久美子一人手中。他曾提议合理改善公司组织,久美子以资金不足为由,否决于顷刻之间。公司的体制是:芝麻大的事情也须提交董事长裁决,未经久美子许可,办不成任何事情。 
  婚后第二三年,他也曾试图与久美子的专制相对抗。然而久美子对这抵抗几乎毫不介意。而他却无勇气与久美子离异,到别的公司另谋一份差事。在新的公司里,他将不得不重与账簿打上交道,亲自动手抄抄写写,末了拿去请上司盖章。他不愿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就死心塌地了。他时常自嘲:“我于久美子,只是性生活的必需罢了。”然而他渐渐习惯了舒适的生活,也就甘居于这种地位了。 
  不过,他时常回忆起学生时代的雄心大志,然后暗暗想道:“要是久美子死去就好了。” 
  因此,说他希望久美子死亡,绝对没有冤枉他。 
    


  关于那个奇怪的电话,水野对谁也没有说。他想:“也许是故意和我为难,或者是恶作剧吧。”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这种愿望。 
  当天夜里,他故意拿着一本并不想读的小说走进书房,推延就寝时间,让久美子先睡。在这种私生活的细节上,久美子也是鞭长莫及的。到久美子入睡以后,水野对那个电话琢磨了大约一个小时。 
  首先,他认为打电话的人是认识他的。对方把声音压得那么低沉,就是害怕水野听出他的嗓音。其次,对方能够推定水野希望久美子死去,这说明他对公司的情况了若指掌,并且熟知水野的性格。此外,他要求水野明天在办公桌上的花瓶里插上白花,作为表示同意的暗号,他怎样才能看到这个暗号呢?若是公司内部的职工,透过玻璃门就能一目了然。如此看来,对方就是公司里的职员。 
  不过,水野最为关心的问题,还是明天要不要往花瓶里插上白花。 
  倘若那个电话并非单纯的恶作剧或坑人的把戏,而是货真价实的“杀手”发出的信号,那么插上白花的确是可行的办法。这不是白纸黑字,不用担心第三者看见,也不必害怕留下证据,除了水野和杀手两人以外,只有天知地知,而从杀手的角度来说,他能取得水野的答复,却不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这种事小说气味太浓,但是正因为这样,反而显得真实。”水野对那个电话已经半信半疑了。 
  不过,关于是否同意对方的要求,他还犹豫不决。他并非对要不要杀死久美子一事举棋不定。结婚之初,就只是把这位妻子当做一种“手段”,如今早已知道这“手段”毫无利用价值,要将其除掉,是不必犹豫的。 
  问题在于,如果谋杀成功,这案子是不是对他的安全毫无影响呢?这一点他是放心不下的。如果久美子死于某人之手,员警自然会导素因其死亡而获利最大者。遵循这个原则,警方必定会疑及水野。当然,考虑到水野具有制药公司常务董事的身份,警方也许不会贸然将他逮捕或拘留,但恐怕免不了固执的讯问和盯梢跟踪。这他可受不了。他会患上神经病,末了难免自动招供。 
  这样一来,他就整个儿毁灭了。 
  何况杀手有可能被捕,他无疑会供出水野。这样一来,水野也会被捕,免不了长期拘审。水野认为自己不可能在长期的拘留中否认他与杀手的关系。 
  “终究是不行的。”水野得出了结论。他觉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十分可惜,却无勇气冒这份风险。当夜他噩梦不断,甚至梦见了员警探案时讯问他的情景。 
  “那个提议不能接受。”他下了这个决心,心里却还牵挂着此事。第二天在上班路上,汽车从花店前驶过,他心里有些发痒,购买白花的念头一闪而过。 
  所以,当他到达公司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自然把目光投向办公桌上的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束君影草。君影草的花,自然是白色的。 
  他在门口愣住了。三枝代子向他问了早安,他也没有反应,只是死盯着花瓶。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是谁违背他的意志,插上了这束白花呢?这岂不是圈套吗? 
  “常务董事,你怎么啦?脸色发青啦!”听到优子的这句话,他才从一时的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没什么。”他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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