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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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巡道说:“我那天毒死继父,我害怕。我这次回家,只是想看上妈妈一眼后,就到继父的坟前去死的。”
寡娘惊讶万分,拉?住儿的一双手,急急地说:“你继父今年春上因工而死,怎么能是你杀的?”
郝巡道听了,便一下子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唯有那压在心头多年的罪恶感,如一块炸起的巨石,猛然间飞走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如银的月光之下,寡娘开始讲:“你走的那天晚上,半夜里一直喊口渴的继父,从床上爬起来去喝水,一脚踩疼了睡在床边的妈妈。由此,妈妈疼得哭喊起来。还以为你继父又喝多了要打我。接着便听到你快速跑出家门的重重脚步声。我追出去,早已不见你的踪影。心想,也许你没跑远,大不了,天亮就回来了。可等我再回屋后,却发现你继父,几乎半个身子都埋进了水缸内。我使劲儿将他拉?出来,看他足足喝了半缸凉水。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了。醒来后便说:好酒,好酒,劲大酒香。第二天,你还没回家,他独自去打酒喝,可一口酒下去,感觉不对劲儿,便直骂人家供销社的散白酒兑了凉水,说不如你打来的酒纯。可再找你,村里村外,十里八乡,都问遍了,就是不见你的踪影。也该着你继父死到酒上,今年春上,旱地里打水井,打井的绳索,缠在井架上。酒后的他非逞能上去救险,却没想到一个跟头翻?下来,人落进打了半截的井里。那还没套上水泥管的机井,因打捞落井的人,搅动井水,泥壁呼啦啦一下子塌了,最后连尸首也没找到,便从此葬进了井底之下。我的儿呀,哪知道你给他喝过毒酒呢!这个该死的东西,倒害了我儿三年不敢回家。我的儿呀,做妈妈的我想死你了。”
第49节:我师傅郝巡道的为人之“道”(5)
漂泊了三年的郝巡道,呆呆地听母亲诉说着。这一切是真的吗?离家出走,仿佛就是昨天。妈妈呀,我再也不能离开您了。郝巡道奔波了多日的身体,已如一堵倒塌下来的泥墙,就那么平平地躺在了地下。
回想起三年来的生活,离开母亲固然后悔,但三年来,王老爷子生活中给他的教诲,却又使他终生难忘。如果说郝巡道离家出走时的心态,还完完全全是一个孩子的话,而此时,他却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长大了。
第二天,他到继父的空穴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便决定再也不离开这个家了。首先是寡娘需要他养活,其次是自己长大了,已不再是一个孩子,那漂泊了三年的心情,也渴望有个稳定的居所。于是,那十四五岁的郝巡道,便去生产队里,要求参加集体劳动。
乡亲们看他身体略显单薄,便让他到队里的养猪场做了名饲养员。
养猪场在村庄附近的一片荒地上,和郝巡道一起养猪的,还有一位姓李的教师。这李老师最早在廊坊一家中学教语文,只因爱好诗歌创作,后受“胡风案件”的影响,被定为右派。全家人也因此受牵连,自廊坊下放到了原?籍永清县农村,从此那李老师,也由教书改为了养猪。
郝巡道离家那一年,小学的学业刚刚结束。三年的流浪生活,使他完完全全荒废了学业。现如今,他跟随李老师养猪,也真是天意巧安排。
郝巡道在他的工作档案内,填写的学历是小学。但是郝巡道却说,李老师教给他的知识,使他的真实水平远远高于普通的高中生。
如果说三年的流浪生活,王老爷子教会了郝巡道一些做人所具备的社会生活经验。那么李老师对他学业上的辅导,则使他更加系统地完善了自己做人的思想。
郝巡道和李老师的养猪工作,也可以说是苦中有乐。在李老师给郝巡道讲授文化知识的同时,那郝巡道也以自身所会的说书艺术,给李老师带来了欢乐。村庄附近的猪场里、猪舍里的猪,经由?李老师和郝巡道的喂养,膘肥体壮以后,除过年过节宰杀掉一小部分,分配给农家食用以外,其余大部分的肥猪,全由生产队做主交给了国家。
这年春天,养猪场来了一位天津的猪贩子,经由生产队长做主,给养猪场买了二十头新品种的小猪仔。也就是这二十头小猪仔,给养猪场带来了不幸。
这二十头小猪仔先后莫名其妙地死去,其次是养猪场的猪,也死了好几十头。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社员们首先想到的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于是,经过一番调查分析之后,搞破坏的目标缩小到饲养员李老师和郝巡道的身上,且李老师投毒的嫌疑最大。因他是右派,有不安心改造之嫌。最后,便向县里的公安机关报了案。
这天,养猪场里开来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走下几位穿白色制服,戴红色领章的公安人员。他们将李老师五花大绑后推进了吉普车内。
郝巡道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但是他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像李老师这样的好人,他怎么会投毒呢?那二十头小猪仔,刚进养猪场时,有几只精神就不好,是不是有病呢?他跑去给生产队的领导汇报,可没有人听他的,他的内心痛苦极了。
李老师的妻子和他那在公社里上中学的女儿,闻听亲人被抓走的消息,母女俩一边哭,一边沿着吉普车消失的道路追去。母亲的头发跑散了,女儿摔倒了,那带走亲人的吉普车,却再也看不到踪影了。停下来的母女俩,抱头痛哭。
这天的夜晚,郝巡道怎么也睡不着。好心的李老师啊,你怎么会投毒呢?可爱的小猪仔啊,你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郝巡道的脑海里,蓦然间想起多年前,自己酒中下毒的那一幕。
郝巡道自言自语地说:投毒的应该是我……
脑海里又出现李老师妻子和女儿,痛哭中奔跑的场面。好可怜的李老师啊,我怎能看着那一对母女,失去自己的亲人呢!投毒的应该是我,只有我这样一位敢给继父喝毒酒的人,才有可能给养猪场投毒。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再让李老师受冤枉,因为投毒的人,应该是我。
郝巡道自养猪场内的睡床上,猛然爬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向县城跑去。三十多里地,天还未亮,他便来到了城里。
郝巡道去敲县公安机关的大门,看门的老者推开一个小窗说:“要是告状,等天亮后才能办公。”
奔跑了三十多里路,很累、很困的郝巡道,便坐在县公安机关的大门口睡着了。
天亮后,有人将他推醒,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是来替李老师的,投毒的应该是我。”
人家听后笑笑,确信他并非神经不正常后,便叫进去进行审讯。半天过后,态度还比较老实的郝巡道,被送进了看守所内。
第50节:我师傅郝巡道的为人之“道”(6)
李老师被放出去了,当他知道是郝巡道顶替了自己时,他带着妻子女儿,一家三口齐刷刷地给郝巡道的寡娘跪下了。都是苦命的人儿,泣不成声的寡娘,也在又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里,被李老师夫妇强逼着,认李老师的女儿——李楠做了干女儿。
一年以后,郝巡道的案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那天,村里来了位猪贩子,说起一年前,卖给你们生产队里的小猪仔,有几只因有瘟病,忘记了打预防针,不知道成活了没有?
乡人们听后,大为惊讶,便向猪贩子说起了一年前的事情。
这位来自天津的猪贩子,还算是位有良心的人。他在乡人们的带领下,主动到县公安机关,为一年前猪的死因作了证明。
县公安机关的有关人员听后,挖出一年前深埋的病猪尸骨。经化验,果不含农药毒素。于是,便将那监狱里呆了一年之久的郝巡道给放了回来。
如果说我还一直认为自己向杨欠佳承认错误那件事,自己还很委屈的话。那么现在郝巡道给我讲的他的这些人生经历,则让我感觉到了自己思想的狭隘。想想郝巡道流浪漂泊了三年,想想郝巡道蒙冤入狱一年之久,而自己那点点微不足道的冤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也如同大海行舟,风浪的袭打,仅能给你带来短暂的阵痛和担忧。勇敢地前行,只要船不毁,只要人的意志不倒,一直沿着人生的航线走下去,又何尝不会到达光辉的彼岸。
珍惜生命,热爱生活,多多的容忍和负重,最终的结果,必将使你净化的心灵,得到飞升。
郝巡道出狱以后,其多灾多难的生活出现了转机。首先是他结婚了。说实话,像他这种家庭条件不好,又蹲过监狱的人,在当地农村是很难说上媳妇的。但是,却偏偏有人非要嫁给他。郝巡道的妻子就是李老师的女儿李楠。
当李楠第一次向郝巡道求爱时,郝巡道也是被重重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曾经?有恩于李家,李家为了报恩,才会将女儿嫁给他的。他看着刚刚高中毕业,论学识,论相貌,都比自己强百倍的李楠,还以为她和自己开玩笑。可当他确信李楠是说的真心话后,便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说着:“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
李楠倒也大胆,火辣辣的眼睛盯住郝巡道,很沉静地说:“是我配不上你吗?”
郝巡道连连摆手:“不、不、不是。”
李楠又说:“那是你不愿要我?”
郝巡道回答:“不、不、也不是。”
郝巡道话说完,又感觉不对劲儿,这才急赤白脸地说:“小妹,不是你配不上我,也不是我不愿要你。我知道你爱我,可能是我有恩于你父亲。你为了报恩,这才愿意嫁给我。小妹,你这样做,岂不委屈了自己。”
李楠火辣辣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花,那高高抬起的头微微低下后,轻声说道:“大哥,你错了,我爱你,是爱你宽广的胸怀,无所畏惧的气质。也许你认为你有恩于我父亲,我也承认这一点,但这并非是我乐意嫁给你的理由。一个女孩子,一个社会地位并不好的女孩子,当她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下,他人非议的语言中生活时,她渴望的是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来保护她。也许这个他并不健美,并不高大,但只要他有宽广的胸怀、无所畏惧的气质,那就够了。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是你那无罪,而又敢于投进监牢的行动,深深地让我敬佩。无数个暗夜里,我都想象着你的高大。是我配不上你吗?一个右派的后代,我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不便吗?真如此,我将珍藏起这份爱情,终身不嫁。”
郝巡道一下子就懵了,事情来得如此突然,面对这位多情而又俊美的姑娘非要嫁给他。说实话,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郝巡道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郝巡道想答应,却又不知该如何答应。
最后的结果,还是李老师和郝巡道的寡娘,促成了这桩婚事。
郝巡道和李楠结婚以后,没过几年,便生了个儿子。待儿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李老师被平反了,国家落实政策,全家又回到了廊坊某中学。那郝巡道的农村户口,也随妻子一起迁往了市里。
由农村走进城市,郝巡道的人生经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没有走进城市以前,对于城市里的生活,那是郝巡道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切来得突然,但这一切都发生了。离开了黄土铺就的小路,走进了汽车轰鸣、高楼耸立的城市,郝巡道真正感觉到了人生命运的不可捉摸。
如果说,他给继父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