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1期-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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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去,钻进杜鹃丛里捕获了两个俘虏。
王将军说,那个时候,我们部队有着非常好的传统,老兵爱护新兵,班长爱护战士。你到日喀则的烈士陵园去看看,你就会发现,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都是老战士。很少有新兵。
而一场战斗,也让他这个新兵,成了老兵。
整个战斗结束后,班长立了二等功,他受到团嘉奖。
王将军给我讲完这段故事后我问,你和你的班长后来还有联系吗?他说没有,仗打完后,他调到内地部队去了,我去西藏步兵学校读书,就失去了联系。但我还是非常想念他。
我说,你也很想念西藏吧,出来五年了。
他说可不是。前两天我让人带了些西藏的黄瓜和西红柿给我。你看变化多大,现在不是往里带,是往外带了。今天早上我吃了个西藏的西红柿,真是好吃。我跟我侄儿说:
“Such nice tomato appears only in Tabet?选”(只有西藏才有这么好的西红柿!)
真不愧是我军培养的外语干部,现在还说得这么溜呢!
11.军嫂
想专门写写西藏的军嫂。
可以说,西藏军人的家属都很了不起。特别是早几年,西藏的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气候恶劣,通信落后,交通不便,工资也不高,样样艰难。可照样有很多好女人,勇敢地做了西藏军人的妻子,坚强地站在丈夫的身后。
我曾在昌都军分区独立营,参加过一个婚礼。那天我们作家画家去独立营采访,刚好赶上了婚礼,便接受邀请欣然前往。婚礼就在食堂里举行,除了大红喜字,没有更多的装饰。
这些年我参加了不少隆重的婚礼,气氛热烈,场面浩大,亲朋好友无数,搞笑花样百出。可是,至今还没有一个婚礼,像那个高原婚礼那样让我感动,让我难忘。
新郎是独立营的司务长,叫仲云,新娘是四川姑娘,叫田益。我就不说具体过程了,只说三个细节:
一个是,当主持婚礼的教导员说,请新郎新娘向双方的父母大人鞠躬时,他们的面前是四个小凳子,他们用那四个小凳子来象征双亲,他们很认真地向那四个小凳子鞠躬。在场的人很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一点儿笑声;第二个细节,证婚人问新娘,你为什么要嫁给西藏军人?新娘说,我觉得他可靠,比守在身边的那些人还可靠。第三个细节,婚礼上有个游戏,让新郎新娘各说出10个对自己爱人不同的称呼,新娘说了亲爱的、老公、当家的、孩子他爸,等等,最打动我的是,当兵的。
对了,还有个细节,战士们出了个节目,让新郎背着新娘在食堂里跑,他们在他的“跑道”上设置了很多障碍,后来我们的作家又给他增加了难度,要他一边跑一边唱: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新郎毫不犹豫地背上新娘就跑,边跑边唱,满食堂开心大笑,差不多要掀翻屋顶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特别想流泪。
我们全体笔会成员,凑了个660元的份子,装在信封里,然后在信封上留下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送给了新郎新娘,祝福他们平安幸福。
转眼五年过去了,我也无法打听到他们现在的情况,只能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他们。
再讲两个军嫂探亲的故事。
察隅某边防团指导员范连科的妻子小张进藏探亲,她先从成都坐飞机飞到昌都,到昌都后,被告知到察隅的路断了,走不了。她就住在招待所等,一等半个月。好不容易说可以走了,连忙从昌都出发,翻越了好几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雪山,趟了无数条湍急的河流。那条路我是走过的,极其艰辛,好不容易翻过最后一座雪山德姆拉,却在山脚下被德姆拉河拦住了。原来正逢雨季,连日大雨,河水泛滥,将桥冲垮了,怎么都过不去。范连科早已等在河边,眼见妻子到了河对岸却无法相拥。妻子看着丈夫,眼泪哗哗的,比河水还汹涌。河并不宽啊,也就20多米,可是河水凶猛,没有桥,人是不可能趟过去的。夫妻俩就这么隔河对望,隔河落泪。又等了一天,河水仍没有回落的迹象。小张的假期到了,她光是奔波到这条河边,就用了35天的时间,没法再等了。可是她给丈夫带了那么多好吃的,她太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丈夫了,她就试着往河对岸扔,但毕竟是河啊,东西落进河里,一瞬间,就被河水卷走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不知道今天的他们,一切可好?
还有位军嫂,四川人,她的丈夫从当排长起,就一直在最艰苦的地方待着,用调侃的话讲:一直“居高不下”:先在查果拉当排长,后到无名湖当指导员,又到岗巴当副教导员,再到萨嘎当副政委。这些地方,不仅海拔高,而且非常艰苦,连喝的水都会让人掉头发。但无论丈夫在哪儿,她每年都要进藏看望丈夫,每次看望丈夫,她必带两样东西:一大包中药,一大束鲜花。她说,不是有一首歌叫“鲜花献给查果拉”吗?我就要把鲜花献给我守卫查果拉的丈夫。她的丈夫因为有她做坚强后盾,在西藏部队干得很好,多次立功受奖。
这位军人叫曹形明,可惜我没打听到他妻子的名字。曹形明如今因身体太差已离开了西藏。我在这里衷心祝愿他和他妻子生活幸福。
我在小说里多次写过西藏军人的妻子,《天天都有大月亮》那个进藏离婚的妻子,《传说》里那个进藏找恋人的女人,《我讲最后一个故事》里那一群去探亲被困在招待所的家属,她们,都是有真实原型的,都不是我杜撰的。其实还有很多更惨烈的,我没有写。
比如去边防探亲,很多地方不通车,只能走路。高原走路不比内地,非常消耗体力,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女人们就坐下来往山下滚,浑身磕碰得青紫流血;再比如,在探亲路上遇到塌方或泥石流,翻车遇难的;还有一些家属,因为到高原后反应厉害,得了肺水肿脑水肿,就病死在边防的……
很多很多。
在岗巴营的档案里,记载着这么几行字:
张玉菁:副营长王海的妻子。1995年10月8日,从广州到岗巴探亲,次日,因患急性肺水肿在岗巴病逝,终年32岁。
刘燕:战士黄颂的妻子。1997年3月10日,从四川到岗巴完婚。3月12日晚,因感冒导致肺水肿在岗巴病逝。年仅21岁。
看到这几行字,我真的感到心痛。
12.东章对峙
从格金山下来,我们又来到错那。
错那是山南12个县之一,也是西藏的边境县之一。它的藏语意思是“湖的前边”。我不知道这个湖指的是哪个湖?一路过来,我们没见着什么湖啊。
不过我相信,这里曾经是有湖的。不是说青藏高原是从大海中隆起的吗?既然是由海升成的高原,那么,当初应该比比皆“湖”。有一首古老的藏族民歌叫《错那的湖》,它是这样唱的:
桃树长得太高,伸手不能摘到,如果桃子有意,就会落我怀里;我在海边沙滩,捡到一挂珠串,没有计数珠穗,珠串又有何用?
可以从这首歌里看出,那时错那不止有湖,还有海滩呢。也许在很久以前,人们把海称为湖,把湖称为海。到现在,藏民族不是仍把湖泊叫做海子吗?芽
可惜,如今站在错那,已完全无法相信这里曾经有过那样的景象。不要说湖,天鹅,小鹿,画眉,金鱼,草坪,柳林,连一点儿绿色都看不到。远远看去,颜色单一,冷清,只有一些凌乱的高高矮矮的房屋,显示着县城的存在。
错那县城的海拔是4370米,比“世界高城理塘”还高,理塘的海拔是4200米。理塘人民在他们的城门上写着“世界高城理塘”,他们很聪明,没有加“最”字。要我说错那也该修个城门,写上“世界高城错那”的字样,多少可以提高一些错那的知名度。不过,错那和理塘虽然海拔上只差170米,景色上差距可就大了。理塘有树,有草原。错那却光秃秃的,只有雪山。按气象专家的说法,错那属于典型的高山气候,寒冷干燥。大自然只给了错那一个雪世界。
西藏军区某边防团驻守在此。这个部队1959年进驻此地,负责守卫近200公里的边境线。条件非常艰苦,任务十分艰巨。六年前发生的那场著名的“东章对峙”,或者叫“东章反蚕食斗争”,就发生在这个地区。
东章位于错那县东南部,属著名的麦克马洪线东段,面积37平方公里草场丰饶。但在1962年那场自卫还击作战之后,这里仍不稳定,对方不断向前蚕食,与我方发生争端。
1999年7月,错那牧民在东章草场放牧时,在ML山口,遭到了对方巡逻兵的阻拦。为了保卫边疆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边防某部即派出一支小分队前往该地区执行巡逻任务。在执行巡逻任务时,我们的巡逻小分队与对方的巡逻部队遭遇了,双方于是发生武装对峙,长达3个月之久。
所谓武装对峙,用我理解的话来说,就是我军官兵在边境武装巡逻时,与对方官兵在边境争议地区遭遇了。双方都声明,脚下的土地是自己国家的领土,要求对方退出。但双方都不退出,于是就僵持在那里。军事上的术语就叫对峙。
保卫国家领土,捍卫主权完整,在这个时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面对面的,是具体而又艰巨的。
当时我军与对方发生对峙的小分队,一边向上级报告,一边纹丝不动地坚守在原地。那个时候,绝没有谦让一说,绝没有“退后一步天地宽”一说,也绝没有先退回去以后再商量的可能,就只有“坚守”这个唯一的选择。谁退让,谁就意味着放弃,对方就会占领该地,或曰蚕食对方的领土。
过去,这样的对峙也发生过,但从没有持续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在那么高的海拔点上:4785米。4785是什么概念?已经到了雪线以上,到了鸟也难以飞临的山顶。不仅缺氧,还缺粮缺水,无房无电,更无人烟。我们的官兵就在那个山口驻扎下来,搭起帐篷,并用石头垒好工事,日夜坚守着,日夜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争。和官兵们一起坚守的,还有八个藏族民兵,和六个组织牧民来此地放牧的地方干部,共计20余人。
当然,对方也同样没有退缩,就地坚守,也搭起了帐篷,垒起了工事。他们也在尽他们的职责,履行他们的义务。
什么是国界?从某种意义上讲,国界是遏制人类贪欲的界线。是一个国家民族主权的底线。可惜人类的贪欲永难遏制,至少在当下很难遏制的。那么,只有靠武力来控制,来防范来抵御了。
除了山口的对峙外,我部队又在距山口50米远的地方成立了临时指挥部,并派出部分兵力,登上了ML山口的我方山顶,居高临下地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峙期间,官兵们的一日三餐,都由SY的连队保障。在山下做好后,再背上山去。一支勇敢而又吃苦耐劳的背山队由此诞生,那些背山工大多是藏族同胞。他们一天要背上背下跑四次,有不少路段都坡陡路滑,没有任何可抓拿借力的东西,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