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1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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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米以上的有11座。气候寒冷、气压低、空气稀薄,与印度、尼泊尔、锡金邦、不丹和克什米尔接壤。素有“世界屋脊”之称。
但凡是去过西藏的人,没有一个会用这样的文字去概括它。他们会搜尽所有美好的词汇形容它,再搜尽所有热情的词汇表达对它的爱。我从与人们的交谈中,从一些散文随笔中,从网上网友们的聊天中,从行走途中的耳濡目染,都能深切地体会到人们对西藏的那份儿热爱。尤其是近几年,随着旅游的升温,西藏已经不是热,而是烫了。人们说到西藏,总喜欢用“向往”这个词,或者“梦想”这个词,令西藏之旅在尚未启程时,就已涨满浪漫和激情。
而且,人们在走进西藏后,都会变得纯净、善良、坚强,变得感情丰富,变得浪漫。困顿的生命也会在那一刻挣脱束缚,自由灿烂地绽放。高原的神奇不是反映在人们的眼里,而是反映在人们的血液里、心灵里。
我还发现,真的喜欢西藏的人,是不用言语的,而是用行动,就是说,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不似别的地方,去过了,说两句赞美的话就了了。西藏会让人产生难以割舍的爱。
这真的很特别。我虽然去了多次,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连我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西藏,也不甚清晰。我只是觉得,那里令我感到亲切,那里令我安宁,那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我,让我有回到故乡的感觉。每次离开那里回到原处,总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无所适从。
那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那个有雪山有森林有大江大河的地方,那个天荒地老日月同辉的地方,真的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灵魂故乡吗?我不敢确定。
我只知道,西藏,与我的梦境相吻合。
这是我第10次进藏了。
虽然是第10次,也依然兴奋。也依然惶惶不安。
四五天前我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是我的习惯,把箱子打开,想起一样往里丢一样,箱子一天天满起来,我的不安却怎么也放不进去,只能随身揣着。不过这种不安除了我自己,谁也看不出来。
儿子是在我的一次次西藏之行中长大的。
我自己,也在一次次的西藏之行中成长。
这一次,2005年4月,距我第一次进藏已过去了16年。其实16年进藏10次,对一个成都军区的军官来说,实在不算多,实在很平常。你在成都军区随便一找,都能找到一个进藏10次以上的人。昨天我见到一位机关的部长,他随口说,他这两个月里就已经进去三次了。我想我之所以被关注,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女文人。
难道就没人发现,爱上西藏的,多是女人吗?
2.爱西藏的男人
其实我想说,爱上西藏的男人更多。
一般人爱西藏,都多多少少能说出自己的原因。西藏的确是个充满魅力的神奇的地方,诗人能在那里寻找到梦一般的意境,画家能在那里发现诗一般的色彩,歌唱家能在那里唱出天籁般的声音,舞蹈家在那里能找到飞翔的感觉。
可是我知道,有一群人,他们爱西藏没有理由,他们走进西藏不是选择。他们对西藏的爱,不是源于感情,而是源于责任。他们是一群特殊的男人。
就讲三个爱西藏的男人。
38年前,有位西藏军区的领导病倒在工作岗位上,他是边修路边进军、爬雪山数十座、趟冰河数十条、历经千难万险、流血牺牲走上高原的英雄群体中的一个。进藏后,他办矿厂,办农场,办皮革厂,拼命工作,活生生的给累垮了。医生和领导都以为他不行了,连忙让他的妻子孩子进藏看他,当年徒步走进高原的他,被担架抬了出来,送到北京治疗。
他的儿子,一个正读高一的青年学生,看到父亲被抬上飞机的时候,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他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在西藏当兵!说到做到,这个儿子就没再出来,义无反顾地留在了西藏。在那片土地上一干就是25年,从一个士兵,成长为一名大校军官。
三十多年后他跟我说,那时我真的是一腔热血,万丈豪情,毫无保留地爱上了那片土地。我为父亲自豪,也为自己自豪。那时我父亲还在军区当领导,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他,一切都靠我自己,我就是想硬生生地证明我能行。作家马原在西藏时就认识他,称他为“骠骑兵上尉”。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西藏,调到了内地部队。但是他跟我说的一段话,我至今难忘。他说,每次我离开西藏回到内地,要不了多久,心情就会像一块皱巴巴的烂抹布,我就会很烦躁,渴望回到西藏。只要一回到西藏,在西藏的阳光下晒一晒,皱巴巴的心立即就被熨平了,重新变得舒展开朗。所以当有人说,西藏军人做出了牺牲、需要理解时,我就说我不需要。因为他们不知道,西藏给予我们的,多过我们给予西藏的。我们从西藏获得的心灵愉悦、灵魂的跃升,没人能知道。我终生感激西藏。
我想他爱西藏,是真爱,爱到了骨子里。
西藏让他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他的理想却不断地被现实击碎,虽不能说头破血流,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我很为他感到遗憾。但同时,我非常敬重他,因为他依然不折不挠地在自己有限的天地里挣扎,他在被派到一个边远的军分区工作后,居然将那个分区的信息化水平提高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全分区283个乡镇全部连通,他为此一直工作到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无论结局怎样,我都敬重他曾经的理想、曾经的奋斗、曾经的执着。他不愧是18军的后代,不愧是在西藏成长起来的军人。
我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就是想硬生生地证明自己能行。
这是六七十年代的西藏军人。再说个八十年代的。
1982年,有个来自山东农村的小伙子从军校毕业,因为成绩优异,学校让他留校。他跑去找校长,他说我考军校难道是为了当老师吗?不是的,我是为了戍边卫国。校长说,你要不愿意留校,现在只有两个方向的部队还有名额了,一个是西藏,一个是新疆,你去吗?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去,去西藏。
就这么着,这个19岁的年轻人,凭着年轻气盛,凭着初生牛犊的劲头,毅然把自己的一生,和西藏连在了一起。
没料到这个选择给他的父母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当时他的家乡发生了一件事:一个被分派援藏的地方干部,因为害怕西藏艰苦拒之不去。那个年代,还是个谈藏色变的年代。于是人们纷纷传说,西藏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不仅缺氧、寒冷,还荒无人烟。他的母亲知道他要去西藏后,一气一怕之下,重病卧床。他感到很内疚,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高原。
踏上高原后,他就像西藏的山一样稳稳地站在了那里。当排长时,他是全旅最优秀的排长;当连长时,他把一个连带得呱呱叫;当营长时,他被评为西藏军区军事训练先进个人。后来被提拔到团长的岗位上,年仅34岁,是全军区最年轻的团长之一。
但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减轻他对父母亲的愧疚。他的妻子孩子都在拉萨,每次探亲,他都要拿出大部分时间回农村老家看望父母。而且总是选择农忙季节。回家一放下行李就开始干活,将父母亲积攒下的重体力活全部干掉,起猪圈、劈柴火、上房换瓦、割麦子翻地,两天干下来就满手血泡。村里人都说,你这哪还像个团长?简直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啊。
他是我采访过的一位团长。我当时问他,你爱西藏吗?他说,没想过。我又问他,想过要离开吗?他仍说,没想过。
那是1997年。如今八年过去了,他依然在西藏。我不知道如果我今天再问他,你爱西藏吗?他会怎样回答。也许他仍会说,没想过。
他无须用言语表达。
再讲个九十年代的年轻军官吧。
小伙子是北京兵,从军校毕业被分配进了西藏,而且一下分到了最边防的一个哨所,在那里当排长。他的同学亲人朋友都对他的分配深表同情,他们甚至用了“发配”这个词。他自己也情绪不高。只是因为是个热血男儿,没有当逃兵。
到了哨所,他和排里的一帮兄弟一起执勤,学习,生活,想家。日子到底怎么过的,我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他最初是那样不情愿地去那里,只盼着有机会就调走,后来感情是怎么变化的,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一年后他该探家了,他兴高采烈,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北京。北京多好啊,不仅是他的故乡,还是首都,还是繁华的都市。父亲母亲,哥哥嫂子,还有舅舅,姑妈,总之他身边的所有亲人,都像迎接劳苦功高的英雄那样迎接他。他们一致决定要好好地为他接风,隆重地为他洗尘。瞧瞧他那两颊的高原红,瞧瞧他那一身军装的尘土。亲友们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于是在一家高档酒楼里订了包间,众星捧月地将他围在中间。他也很兴奋,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陶醉在聚会的中心。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生猛海鲜了?有多长时间没看见漂亮小姐站在身边倒酒了?
父亲端起酒杯,像对待朋友那样,给他敬酒。众亲戚们也纷纷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他一口喝下酒,笑吟吟地说,谢谢大家,我太高兴了。我……我今天……
突然,真的非常突然,眼泪一下盈满了他的眼眶,他说不出话来。他垂下头,盯着桌面。母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他哇地一声,哭出了声。他一边哭一边说,我在这里吃这么好的东西,我坐在这么温暖明亮的地方,可是我的那些兄弟,他们还在哨所呆着,他们连电视都看不到,他们住在屋里结冰的地方,他们好多人从来没吃过海鲜,他们的嘴唇和牙龈老是出血,他们的指甲都凹陷了,我想他们,我吃不下啊……
一顿洗尘的宴会就这样被他的泪水淹没了。所有的人都红了眼圈儿,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挂念起了他们素不相识的遥远的西藏。母亲说,别哭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你带回去给他们还不行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后来,小伙子提前结束休假回到了西藏,回到了他的哨所。他提着满满两大包东西,全是好吃的。他看到他的那些兄弟围着他乐呵呵的样子,心满意足。
我想如果我问他,你爱西藏吗?他也许会说,我爱我的那些守在西藏的兄弟。
当西藏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当西藏被越来越多的人向往,这三个男人,和他们所代表的群体,却始终特别。他们奔赴高原,不是为了好奇,不是为了风景,不是为了丰富自己的阅历,不是为了写作,不是为了舞蹈,不是为了绘画,不是为了音乐,不是为了自己的任何愿望。甚至,他们奔赴高原并非己愿。但他们一旦去了,就会稳稳地站在那里,增加高原的高度,增加雪山的高度。他们从不表达他们对西藏的爱,因为他们和西藏融在一起。
他们就是西藏军人。
3.空港故事
一次次的进藏,或飞机,或汽车,也吃了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