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七书之却月-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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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真一听这话,就知道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但也没法回答小俏的质问,只能陪着笑说不是要治罪。是有些传闻需要请他们回来澄清。
小俏说请问是什么传闻?
疯子和紫云,永远地闭上了嘴,现在有能力出卖陈嵩的,只剩下青玉一个人。但既然刘义真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就不可能摸到青玉那里。而青玉也没有必要顶着一个“知情不举”的罪名去告发陈嵩,更何况她和郭旭夫妇情同一家人。这样一来,小俏知道刘义真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罪名。
刘义真这边暗暗叫苦。他从内心知道王修写密信并非出于私心,绝不是要借机夺权。也清楚正因为自己默许,毛修之才敢对王修下手。王修之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过得了父亲那一关。原本指望疯子搞出点硬邦邦的证据来指控陈嵩郭旭,以此证明密信不过其表。阴谋小集团才是其本,但现在这个倒霉鬼莫名其妙地死在老婆手上,闹得本刺史进退失据。
小俏见他张皇迟疑。乃趁热打铁,说刺史千万不要听小人谗言,陈嵩郭旭忠心耿耿,打仗都是万人敌,这样的人你都不爱惜,脱有缓急。谁来给你卖命?
刘义真还没有搭腔,毛修之冷笑着从外面进来。
“郭夫人说谁是小人啊。”
小俏不肯在这个人面前跪着。缓缓起身,不去看他。只盯着刘义真的眼睛:
“这府中谁是小人,刺史和司马大人应该比我一个外人更清楚。若没有小人,好端端一个刺史府,怎么会接连死好人?前有王镇恶,后有王修,谁功劳大谁死无葬身之地!这样内耗下去,能打的都被自己人杀掉,将来怕是小人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毛修之从来没有和小俏打过照面,今天第一次见面,只觉她光艳照人,华服炫目,不料说话也是咄咄逼人。不知道小俏的家世,但隐隐觉得不是小家碧玉。若是迎面接招,似乎显得自己主动认领了小人的帽子。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
“夫人不要激动,有些事情没有你们妇人家想的那么简单。”
小俏微微一笑;
“毛司马说的军国大计,我确实不懂。我丈夫郭旭是铁匠出身,估计也不懂。我只知道他不怕死,敢拼命。北伐这一路,他在黄河上败了鲜卑人,在渭河边败了羌人,在池阳败了匈奴人。远的不说,池阳之战中,他带队诱敌,几乎就折在匈奴人的合围中!要不是他战功卓著,所向无敌,宋公怎么会一路提拔他,先让他从队主越级做幢主,又让他年轻轻的做了军副?宋公嘉奖之声未落,他已经陷在自己人的牢里,说出去谁会服气?躺在府衙里的陷害冲在战场上的,没战功的陷害有战功的,北府兵啥时候变得这样没有是非,没有王法!郭旭和陈嵩都是宋公的爱将,宋公特意留下来护持义真刺史的,有人编造罪名陷害他们,不知道是真为刺史好还是要毁掉他的前程!”
毛修之脸色铁青,强忍着怒火。他能被刘裕指定为刺史府司马,接手王镇恶那一摊子,瞎子都能看出他不是凡鸟,但现在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居然就成了不惟无耻,而且无能,只会嫉贤妒能、鼠目寸光、蓄意坑害同袍的的人渣。他自己祸害王修、构陷陈嵩郭旭的心思,固然见不得人,可真要是被当面指斥,那也是奇耻大辱。不过他也知道这女人有刘裕罩着,刘义真也得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姐姐,自己犯不着跟她斗狠,否则占了上风胜之不武,若是落败更加可笑。再看此刻刘义真,低着头装哑巴,丝毫没有帮腔的意思,活活气死人。
小俏虽然词锋犀利,但舌头再厉害,也打不开牢门,想了想索性破釜沉舟:
“我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在这里虚耗光阴,请刺史大人把我关进牢里,和我丈夫在一起,我好照顾他。若刺史真要杀他,请一并杀了我,生同衾、死同穴,孙俏甘之如饴!”
刘义真大费踌躇。
王修死了,疯子跟着归天,忙活半天,两具尸体,陈嵩郭旭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已经萌生退意,但若是就此放人,找不到一个堂皇的说法,又会伤了刺史府的颜面,以后说话腰杆子再也硬不起来。偷眼看了毛修之一眼,后者知难而退,别过脸装傻;再看小俏,粉面如冰,不怒而威。刚想说姐姐先回去,我亲自问问他俩就放他们走,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骚乱,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亲兵们一片喧嚣惨叫。
毛修之出门一看,一个天神般高大威猛的人顶盔掼甲,牛皮靴子咯吱咯吱响着,大步往内堂走来,一边走一边把拦路的士兵拎起来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老子见宋公也没这么吃力!才几天没回来,刺史府里就他娘多了这么多瞎眼的乌龟王八。
这是目下关中军阶最高、战功最厚、资历最老、气力最大、谁都不敢斜眼看的人。逼急了,他会拎起刘义真打屁股,而后者除了做小儿啼,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煞星,也是陈嵩郭旭的救星。
再没人能困得住他们。
傅弘之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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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三十一章 长辈的手段()
乱世七书之却月;下卷三十一章 长辈的手段
ps:这世界需要厉害的好人
傅弘之听说陈嵩郭旭被刺史府来人带走,根本顾不上去渭北军营,立刻手写一份命令,让飞骑骠骑合成一军,须臾不要耽误,马上退到渭河南岸;他麾下的步兵大营即刻开拔,向西北迎接骑兵;步骑会合后开到咸阳近郊扎营,深沟高垒,多派斥候,严阵等候下一步命令。濠奿榛尚他自己备了一样东西,带了十来个亲兵,每人两匹马,星驰电奔,直驱长安。
王镇恶被杀,他是小有愧疚的,因为他虽然没有像沈田子那样起杀心,但妒忌王镇恶的盖世武功,得空也在刘裕那里进过谗言。王、沈之争,最后演变成一场血腥内斗,结果是两员名将同归于尽,北府大厦折了两根栋梁,事后反思,不能不汗出后背。他若是卷得再深一点,难保不会被这种残酷的倾轧碾碎。及至风浪平息,再看关中,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凋零枯萎,若有大战,连个有默契的战友都难找,不由深悔当初不该有意无意地纵容沈田子,导致今日形单影只,在强敌压境时如孤城耸立,少长城连绵之感。
王修被杀,他只有骇然。王修不是带兵官,是笔杆子兼钱粮总管,有他在,将领们打仗从来不用担心后勤乏力。这个人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在刘裕手下浸润多年,书生其表,良将其里,雷厉风行,执法刚正,不但督办钱粮得力,就是勘定赏罚也极公道,军营内外口碑都很好。这样一个人,无拥兵自重之资。无勾心斗角之好,刘裕特意选来辅佐儿子的,怎么平地一声雷就给杀了呢?军中有的是故交,传来消息说好像王修给刘裕写了密信,说了关中种种糟糕现状。得罪了义真刺史和他身边众人。傅弘之本想写信质问长安,一听说其中有这样的隐情,不得不自己把心头火浇灭。半夜醒来,想想关中局势,数数越来越稀薄的干才,深有前程之忧。
等到听说连小辈的陈嵩、郭旭都不能幸免。就再也坐不住了。陈嵩善战之名,他早有耳闻,到了峣关之战,亲眼看见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战场上的表现,喜欢得不得了。军人难免妒忌。但妒忌的往往是和自己年资相仿而名位悬殊的人,对于手下的后生,是不会吃醋的。他已经把陈嵩视为北府兵下一代的顶梁柱,决计不但要奖掖栽培,而且引为腹心,这样将来后者主持大局时,还要拜托他罩着儿孙。至于郭旭,他这一年来华彩迭出。在少壮派中格外耀眼,到了池阳之战,傅弘之派他诱敌到预设战场。内心其实是担心他回不来的,但其人不但诱敌成功,还斩将搴旗,大大鼓舞了晋军士气,那种虽百万人吾往矣的气概,让傅弘之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这个孩子打仗勇敢。做人又老实,实在是所有带兵的人都最喜欢的那种良将苗子。准确地说。用苗子来形容已经不够,他虽然尚未参天。但已经是军中一棵挺拔的大树了。
陈、郭蒙难,他傅弘之决不能坐视,毕竟这是斧头砍到自己的枝干上了。没有这两员少年虎将,下一场恶战,谁堪重任?
所以当他在刺史府门口遇到阻拦时,没有寻常那样嘻嘻哈哈的好脾气,怒气灌注到双臂,将所有触手可及的人都拔离地面再扔回地面,于一路哭爹喊娘中打到内堂,将要进去时,迎面撞见毛修之。后者陪着笑脸刚要寒暄,傅弘之毫不顾忌他的司马头衔,冲着这个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破口大骂:
“老毛,你他娘是驴毛还是狗毛,竟然毫无人心!陈嵩、郭旭是我的部下,你也敢偷偷抓来,你他娘是不是当了两天司马,就觉得自家坟头上冒青烟了,子子孙孙公侯万代,想在老子头上撒尿了?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大夏赫连勃勃在北边虎视眈眈,随时大军压境,你他娘还有精神头搞内讧!你这么爱杀人,有胆量索性连老子的头都砍了。你若是有本领一只手就击退大夏镇平关中,老子宁愿被你杀了当个逍遥鬼,怕只怕你他娘没这个毬本事!来呀,老子带着脑袋来啦,你砍呀,砍呀!”
说着伸长脖子,貌似要让毛修之砍,实则用力顶着后者的胸口暗暗发力,毛修之不防他来这招,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傅弘之更来劲了:
“瞧见没,没了根基,屁股坐地,你把北府兵的根都砍了,三军丧气,谁他娘会来保护你这个司马!”
毛修之气哼哼地站起来,下意识地要伸手拔剑。傅弘之圆睁虎目瞪了他一眼,愣是用目光把他的手给按住了。
此时刘义真已经走出来,虽然身为刺史,但还是由不得给身为长辈的傅弘之鞠了一躬:
“傅将军辛苦,远道而来,事先也没告知一声,义真有失远迎,请将军见谅!”
傅弘之单膝跪地还礼,以走完下级见上级的礼节过场,也免得落下藐视上官的口实,但一站起来,马上就端出长辈的架子:
“论官位,你是刺史,我的上峰,我不该对你说三道四,但这些都是虚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论情分,你爹是我兄长,你是我的侄子,哪有做叔伯的看见子侄胡来而袖手旁观的?你在你这刺史府的门槛里爱咋闹,我虽然听到风言风语,也是懒得管,不过你既然把手伸进军营,要拿办我的手下,我就不能不站出来讨个公道。你说,陈嵩、郭旭到底犯了哪条哪款,你要连骗带赚地把他们抓来?”
刘义真就算踮着脚尖,也只能勉强顶到傅弘之的下巴,加之心虚佝偻,更显得矮小单薄,偷眼仰视那张威严的脸,童子之畏油然而生。他小时候,经常骑在傅弘之脖子上玩耍,被他抱着骑马。亲得像一家人。稍稍长大点,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傅弘之在战场上如何凶神恶煞,执行军纪如何铁面无情。这两种印象合起来,就是一个可以代父行家法的叔伯,一个不怒而威的大将军。刘义真总觉得一言不合,此人就要扒下自己裤子饱之以巴掌;而那个巴掌那么大,怕是一下就能让整个屁股全军覆没。心里一怕,声音就有点颤:
“将军你冤枉我了,我没有下令去逮捕他们,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