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字的研究-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上了楼。我很容易就看出是哪个房间发生了命案,因为那个房间的门两旁各站着一名魁梧的警员。
莱斯特雷德冲这两人点了点头,他们就退到一边,让我们走了进去。
正如之前所说,我不是个职业作家,所以在描述这个场景时我感到左右为难,深知自己的语言不可能做到客观翔实。但是我仍要开始这段叙述,而且恐怕还必须把它写完。这桩命案就发生在这间小小的卧室之中。尸体——其实只是身体剩余的部分——就在这里,倒在地板上。我看到了它,但一开始——不知该怎么说——我没能看清它。我所见到的是从死者喉咙和胸口汩汩涌出、四处喷溅的血迹:颜色从胆汁色到草绿色不等。它浸透了破旧的地毯,也溅污了墙纸。
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地狱艺术家创作的一幅绿色画卷。
犹如百年之久的那一瞬过去后,我低头看着尸体,试图搞清造成这幕惨象的原因。死者就像屠夫案板上的兔子一样被剖开了。我摘下帽子,我的朋友也这样做了。
然后,他单膝跪下,检视尸体,观察那些割伤和砍伤。接着,他拿出放大镜,走到墙边,检查那一团团干了的脓水。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莱斯特雷德警长说。
“真的?”我的朋友说,“那你对此有什么见解?我想这是个单词。”
莱斯特雷德走到我朋友站立的地方,抬头看去。
他头上不远,有一个单词;在褪色的淡黄壁纸上,用绿色的鲜血写就,都是大写字母。“Rache……?”莱斯特雷德把它拼读了出来,“很明显,他想写Rachel——雷切尔,但没能写完。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个女人……”
我的朋友一言不发。他走回尸体旁边,抬起他的手。一只,然后是另一只。全部的指尖都没有血痕。
“我想我们已经知道这个单词并非出自这位尊贵的皇室成员……”
“你中了什么邪,竟然说……”
“我亲爱的莱斯特雷德,请把我看作有脑子的人好吗?这尸体显然并非凡人——他血液的颜色、肢体的数量、眼睛,以及脸的位置,这些都是皇室血统的明证。我可以打赌他是某位王位继承人,也许——哦不,应该是第二继承人——在一个日耳曼公国。”
“这真是令人惊讶。”莱斯特雷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这是波西米亚的弗朗兹·德拉戈王子。他是作为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尊贵的客人来到不列颠的。
到这里度假,换换空气……”
“你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戏剧、妓女和赌桌来的。”
“随你怎么说。”莱斯特雷德看起来精疲力尽,“无论如何,你让我们找到了一条很好的线索,一个叫雷切尔的女人,虽然我肯定靠我们自己也能把她找到。”
“毫无疑问。”我的朋友说。
他继续检视着房间,时不时尖刻地讥讽那些警察几句,责怪他们的靴子把脚印搞得乱七八糟,还随意挪动物品,给任何想要重现昨晚犯罪现场的人制造麻烦。
不过,他似乎对门后发现的一小块脚印很感兴趣。
另外,在壁炉旁他还找到了一些看上去像是泥垢或者灰烬的东西。
“你看到这个了吗?”他问莱斯特雷德。
“女王陛下的警探,”莱斯特雷德回答道,“不会因为壁炉旁的灰就兴奋起来。那就是炉灰该在的地方。”接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捏起一点儿灰,在手指间搓了搓,接着又闻了一下。最后他把剩下的灰铲起来,装进一个小玻璃瓶中,塞好,放进上衣内袋。
他站起身问:“这具尸体该怎么办?”
莱斯特雷德说:“皇宫会派他们的人来处理。”
我的朋友冲我点了点头,接着我们三人便走出了房门。他叹了口气,说:“莱斯特雷德,你对雷切尔小姐的寻找很可能会徒劳无功。‘Rache’是个德文单词,它的意思是复仇。查查你的字典,那里还会列出别的意思。”
我们走下楼梯,来到马路上。“今早之前你从没见过皇室成员,对吗?”我摇了摇头,他继续说,“嗯,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那景象会让人惊骇不已。哦,怎么了,我的好伙计——你在颤抖!”
“请原谅,我一会儿就好了。”
“你觉得走一走是否更好?”他问道,我对此表示赞同,并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走一走的话,我可能就要开始尖叫了。
“那么,向西走吧。”我的朋友指着宫殿高耸的黑塔说道。我们向那里走了过去。
“你是说,”过了一会儿,我的朋友问道,“你从未亲眼见过任何欧洲的皇室成员?”
“对。”我说。
“我保证你会见到的,”他对我说,“而且,这次不再是尸体。我是说,马上。”
“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让你确信……?”
他指着一辆马车作为回答——它涂成黑色,停在我们前面五十码远处。一个戴黑色高帽、身穿厚大衣的人站在马车旁边,打开车门,安静地等待着。车门上,有一个金漆绘制的徽章,不列颠每个孩童都异常熟悉的肩徽。
“真是盛情难却啊。”我的朋友说,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递给那个男仆。他微笑着爬进那盒子一样的车厢,舒服地坐在软皮座垫上。
在前往皇宫的路上,我试图与他交谈,但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安静;接着就闭上眼,仿佛陷入了沉思。而我,则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所知的日耳曼皇室成员,但除了想起女王的配偶阿尔伯特王子是日耳曼人之外,一无所获。
我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把硬币,有棕色和银色的,也有黑色和铜绿色的。我盯着印在所有硬币上的女王头像,感到自己骄傲的爱国之心和赤裸裸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我对自己说,你曾是一名军人,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我还记得,这曾是事实。有一瞬间,我想起自己过去曾长于射击——我甚至愉快地想到,自己可以算是神枪手——但如今我的右手却如中风般颤抖不已,那些硬币在我手中跳动碰撞,叮当作响。我所能感到的,只有悔恨。
三 皇宫
经过漫长的等待,亨利·哲基尔博士①终于宣布将他那世界知名的“哲基尔药粉”投入大众市场,从此以后,它不再为少数特权阶级所独享。释放你的内心!保持身心洁净!太多的人,无论男女,饱受灵魂滞塞之苦!只要有“哲基尔药粉”,释放自我将变得快捷而容易! (香草味及原味曼秀雷敦②配方均已加入此药)
①著名科幻小说《化身博士》中的主角。
②美国曼秀雷敦公司生产的“曼秀雷敦薄荷膏”,具有镇痛、止痒、治疗感冒及蚊虫咬伤的功效。
女王的配偶阿尔伯特王子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他发线靠后,留着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八字胡,毫无疑问是个凡夫俗子。他在走廊遇见我们,冲我的朋友和我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询问我们的姓名,也没有准备握手的意思。
“女王非常桑心,”他说话带着口音,会把“SH”发成“S”的音:“伤”即“桑”。“弗朗兹是她最钟爱的人之一。她有许多甥侄,但只有弗朗兹能让她那么高兴。你们一定要找到对他犯下如此罪行的凶手。”
“我将尽我所能。”我的朋友说。
“我读过你的论文,”阿尔伯特王子说,“是我跟他们说应该向你咨询的。希望我没有错。”
“我也一样。”我的朋友说。
接着,大门打开了,我们被宣进黑暗之中,女王所在之地。
她被称作维多利亚③,是因为她在七百年前的战争中击败了我们;她也被称作格洛里亚娜,因为她荣耀尊崇;她被称作女王,因为人类的口舌无法直唤其真名。她身形宏大,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盘踞在黑暗的幽影中,凝视着我们,一动不动。
③“维多利亚”(Victoria)在英文中是“胜利”(victory)一词的变体。后面的“格洛里亚娜”(Gloriana)则有光辉荣耀之意,是“光辉”(glory)的变体。
则——必须擦——清。黑暗中传出话语。
“确实如此,陛下。”我的朋友说。
一个触手朝我伸过来。丧——前。
我想要行走,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我的朋友解救了我。他挽住我的手臂,扶我走向女王陛下。
尔等不必惧怕。有能力。好助手。这就是我听到的。她的声音甜润低沉,夹杂着遥远的嗡鸣声。她展开触手,碰到我的肩膀。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了我;但那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紧接着,舒适感取代了痛楚,充盈全身。我能感觉到肩部的肌肉舒展开来。这是自我从阿富汗回来后,第一次察觉不到肉体上的痛苦。
我的朋友走上前来。维多利亚女王对他讲着什么,但我无法听到;我猜这大概就是史书中所说的“女王告谕”——直接用思想进行交谈。过了一会儿,他大声回答:“当然,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昨晚在岸沟区您侄子的房间里还有两个人。这从脚印可以看出,虽然它们有些模糊,但却不会有错。”过了一会,他接着说:“是的,我明白……我相信如此……是的。”
当我们离开宫廷时,他未发一语。坐车回贝克街的路上也始终保持沉默。
天色已晚。我不知道在宫廷里到底待了多长时间。
黑沉的雾气拂过街道,遮蔽了天空。
回到贝克街后,从卧室的镜子中,我发现肩膀上本如雾色般死白的肌肤已被淡红的嫩肉取代了。我希望这不是我的臆想,也不是月光透过窗户留下的幻象。
四 演出
肝脏不适?!胆汁沸涌?!神经失调?!咽喉红肿?!关节发炎?!这许许多多的病症都可以通过专业的“放血疗法①”治愈。在我们的办公室里有无数“证书”可供大众随时查看、翻阅。别把你的健康交到蒙古大夫手中!!我们从事此业历时已久:V·切帕史②——专业放血师。(记住!发音是Qie—Pa—shi!)罗马尼亚、巴黎、伦敦。你已经试过那么多次——现在该试试最好的!!
①曾长期流行于欧洲的一种医疗方法。医生们相信,通过这种方法可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
②弗拉德·切帕史·德古拉,即吸血鬼德古拉伯爵。
我早就猜到他乔装打扮的本领必定出众,但还是吃惊不小。在之后的十天里,各色人等在我们贝克街的公寓里进进出出——一个垂老的中国人;一个年轻的浪荡子;一个身材肥胖的红发女人,不难猜出她之前是做什么生意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脚肿得老高,被绷带裹成一团。他们每个人都径直走进我朋友的房间,不久(杂耍剧院的“快变艺术家”③变戏法的时间),我的朋友就会从房中走出来。
③一种快速脱换衣服的游戏。
这种时候他通常不大说话,而是宁愿放松一下,目视虚空,间或顺手抓起随便什么纸片作些笔记。我曾看过这些笔记,但说实话,完全无法理解。他全身心投入此案,我开始担心起他的健康来。直到有一天,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他身着平常穿的衣服回到家里,神色轻松愉悦,并问我是否有兴趣一块儿去剧院。
“谁能拒绝这种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