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浮世情劫-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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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那落落寡合的性子最圆满的收场也不过是远避桃源、隐逸世外,做起一人、一钩、一蓑烟柳的渊明再世。
倘然果真如此,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由他将景儿拉出那个游离的沉梦,哪怕是佯装出来的也好,好歹也要有个人类的样子。
人类不是离群索居的动物,对于一个将来会当上皇帝的人来说,做一个人比做一个神仙要务实得多。
“你去见识一下也不错啊,皇帝并不是光杆一个就可以做得来的,不要老是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只肯做自己本份内的事。”
我伸指一弹水面,风澜骤掀,蓦地飞起一挂玲珑明澈的帘瀑,似一道银泉倒悬,溅珠如玉,居然尚有数条锦鲤悠闲自在地穿梭其中,徜徉迂回。
“罢了罢了,就依父亲你所言吧……”
景儿的声音愈嫌冷淡,我听得出他心中揣着一百个不情愿,但碍于我是唯一制得住他的人,也不得不捺下自己的任性,强颜欢笑地前往观摩那场御前比武。
那一天的御前比武,扭转了御景一生的交集。
攸关气运数理的沙盘又开始旋转起来,演算起命运的格理。
“去把那个叫雷霆的人调到景儿身边。”
我难得主动地跟那个男人说起话来,多半时间都是他在自说自话,观众也最多只有我一个。
那个男人不曾打算问我些什么,仿佛已然习惯了我对他的冷漠,沉默地抿紧了嘴唇,很快地就照我的意思办妥了。
其实我并非是在无的放矢,天性里嗜武因子的使然,那天的御前比武我亦因好奇而曾到场,不过我没有露面,隐身半空,居高临下,瞧得格外清楚。
最后的获胜者是一个名叫雷霆的年青人,他的武艺在我眼里看来虽无任何出奇之处,但观遍人间,却也可算是出类拔萃的翘楚,他的夺魁称雄自是理所当然之举。
从武学家的角度来看,他的资质禀赋固然好得无话可说,然而引起我极度关注的并不是他的一身上乘武艺。
他决非一个普通的凡人——这是我最先的肯定。
虽然已经极淡、极薄,若有若无,几近渺散,我仍可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微弱的仙气,况且积有累世夙缘,他的前生谅非是个庸人,亟待稍加琢磨,不难修炼成为一名地仙。
茫茫沧海,芸芸众生,或许他的上代祖辈曾经结过仙缘,有过刘阮的奇遇,只是他自己懵懂无知罢了,白白糟蹋了一副绝佳的根骨。
成仙绝不容易,一百万个人当中也挑不出一个可望名列仙班的人物,幸好他拥有地仙的体质,幸好他不知自身的体质不比寻常,如今方能为我所用,怨不得我心怀叵测。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个叫雷霆的人身上那股绵绵悠长的仙灵之气可另作特殊的用途,就算是我利用了他,趁他犹未习染上久经宦海的官吏所具备的那种圆滑老练的精明狡诈之前,把他交到景儿的手上,以景儿的聪明才智,不必矫言明诲,应与我心照不宣。
是的,我决定了,决定了这个陪伴景儿一生的人选。
景儿又抱病不起,卧倒宫中。
认真细究起来,他并不是真正患有群医无方的怪恙,不过是他天生与人类有着一点不同罢了。
封存于灵魂中的强大力量与脆弱的肉体产生激烈的冲突,一次次的发作,造成他精神衰弱、萎靡脱力,如果他不是人类就好了。
我亲身走了一趟,将自己的能量倾灌入景儿体内,逐渐稳定下他潜伏不安的力量,此时他的病况终于稍有起色,也瞧见了那个景太子的新任贴身侍卫——雷霆。
这个叫雷霆的年青人果然有着超人一等的灵觉,慌慌张张地拨剑破门而入,神色焦灼,紧张万分,俨然以景儿的守护神自居,甚至对我亦无暇顾及到周全的礼数,进退尺寸仓皇逾矩,委实令人发噱。
看来雷霆已在不知不觉间,教景儿唇畔的微笑勾去了魂,教那眉间的漠愁锁住了他的心。
相对于景儿的病势,雷霆所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心,可谓是个好兆头。
大概每个做父亲的人私心俱皆如此,景儿虽称不上美男子一个,但亦有他独特殊伦的风标气宇,那一种令人心折的安闲气度,让人无法忽视,相信真正有眼光的人,应该不会疏漏掉他的存在。
沉静冷郁的景儿,忠诚踏实的雷霆,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有人帮他们点拨一下、在背后推他们一把,我虽不懂情之奥妙,但我懂得怎么做才对景儿有利,于是我留下了话,邀景儿一行。
景儿会以自己的一切作为优先考虑吧?这绝对没有怀疑的余地!
我把将来的可能与不可能排入注定的行列,雷霆势必为景儿所左右,注定了要牺牲、要流血、要死亡,若他仅是个庸碌之辈,倒亦属他今生的侥幸。
如此想来,有时平凡无奇的人生,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福气吧。
我感应到景儿游走的气脉,察觉他已渐近。
素袖轻拂,我几乎是以飞驭的速度,化身一缕紫烟,在景儿擅改心意之前将他半路拦下。
话不传六耳,有些话确不该教有干系的人听去,我有意回避雷霆的耳目,但他仍岔了出来,不太放心将景儿的安危全权交予我,有鉴于此,不由得惹来我的微恼。
“有我在这里,他会有什么不测?”
我一扬眉,盛气凛人地逼视着雷霆,很不满意他显现出来的不信任。
他瞧向我眼神隐含着警惕,不问可知,他对我深怀戒心。
哼,难道我会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雷霆你就听父亲的话,在这儿耐心地等着我。”
景儿心领神会,浅浅微笑着支开了雷霆,我二话不说,迳自拉起他走向不远处。
“雷霆应该还可以吧?”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
略一颔首,景儿对此亦无异议。
“你也看得出来吧,他的身上有着一层极淡的灵光。”
“他不是一般人。”景儿习惯性地一蹙眉,紫眸闪动幽光,宛若寥夜的星子,“虽然已经淡得差不多快消失,但他确有灵光护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父皇将雷霆特意调到你身边吗?”
“原来是父亲你的意思。”景儿很意外地看向我,“我想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吧?”
“人类先天存有一点灵性,而雷霆不唯如此,且生具地仙质资,自然而然间便能吸收天地精华、日月灵气……”
“这些与我的身体有关吗?”景儿忽有所悟,抬眼问道。
“尽量多接近他,借助他之力稳定你体内的能量,我发现他拥有镇定心神这一方面的能力。”我侃侃而言,毫不觉得自己正在算计无辜,雷霆是有功名的武人,他就必须为了自己的立场去杀人,所以他的被杀也属于正常,“他枉空蓄存了一身精气、灵气,却不通晓运行使用的法门,就象亿万资产的有钱人却不通晓花钱的门道一样,雷霆的存在如同在你身边安置了一座取之不竭的灵力贮藏库,机会偶然,你可莫要错过了。”
“雷霆他自己恐怕也不了解这些情况吧?”景儿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远处伫立的高大身形,嘴角的笑意一敛,正颜问我,“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你吸收尽他的灵气之后,他就会慢慢地枯竭而死。”
我毫不隐讳,坦率相告。
景儿的脸色丕变,双肩微微一颤,好象有一团莫名的冰焰倏地窜过邃亮的紫眸,随即湮没于冷酷的灵魂。
“我该怎么做?”景儿迅速恢复冷静地问道,“做到何种地步才算作接近他?”
“用你的身体去接近他。”
“我的身体?”景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彤绚的绯霞蓦地飞上白净的肌肤,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是说……要我去……”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饶他如何处世漠然,天生无情造就了他的难解风情,空白的感情纯洁得犹如处子,勉强他去和一个算不上十分熟知的男人发生某种特别的关系也着实为难死他了。
“这件事要不要做,由你自己决定,我不想充当坏心眼的挑唆者。”
我望着景儿宛若涂朱的脸庞,心里自在感叹着:他一向苍白的面容从来不曾聚集过如此浓艳的血色,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满脸的红晕好不容易才姗姗褪去,景儿极快地收拾起罕见的羞态,表面上镇定了许多。
“我会照你的话做到,不过我不会让他死掉的。”景儿神色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好了,我不打算过问你的私事。”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
景儿有意先行离去,他对那个必须称为“父皇”的男人并无多大的孺慕之情。
“既然你不想进去,我也就不勉强了,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
我知道景儿的心结在何处,就不强人所难了。
并肩返抵原处,身形甫定,雷霆立即赶至景儿的身边,他脸上的真诚毫无欺伪,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看走了眼。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就怕景儿不能够……”
怅然地目送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喃喃地轻述出自己的心声。
我骗了景儿,刚才告诉他的这番话其实真假掺半,雷霆的真正用场并不仅只于此。
真的是得不到东西才是最好的?与生被剥夺了爱情权力的景儿私下向往着爱情的甜美,我想替他了却这桩心愿,所以找来了雷霆,就算天生无法爱人,那就让雷霆爱上他好了,哪怕仅是昙花一现的短暂,也算有幸品尝到被爱的滋味。
“你唆使景儿要对雷霆做什么?”
影似惊鸿,随声而至,那个男人蓦地在我背后现身出来,对于他的出现,我毫不感意外。
“唆使……何必说得这般难听!”眸光陡寒,我投向他的视线隐含着明显的不悦,“你不在乎景儿的生死,可是我在乎得不得了,所以我决定的事你少管!”
“西罗你……”
他嗓音喑哑地叫着,脸色难看到极点。
“别叫我!”我断然喝止,胸腔升腾起无名的怒火,“你不配!”
“你……仍然恨着我?”他声弦颤抖地问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为何拒他于千里之外,曾经努力了无数次,企图接近那一点冰冷的影子,然终归徒劳,于是心中的积郁一日深似一日,胸口的疼痛始终不曾停止过。
“恨……”我飘然旋身,面对那个男人流露出的难抑深情,我只能做到视而不见,故意忽视了心灵的轻悸,细密的眉睫在眼前掠过一片阴影,“告诉我一个……可以不恨你的理由……”
我也不想恨他呀,心上承担的痛苦并不是独属他的专利,我也好想放弃这段恨意,那就给我一个可以化解心中怨仇的理由,诚如你所愿,让我爱上你。
“不恨的理由……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他大声嘶喊出内心常年饱受的痛苦,眼眶开始发赤,“我……爱……你……”
“爱你?”
爱情——这并不成理由,唯有这个理由不成。
即使他全然托出一颗真心,我也当他尽是虚情假意,这个男人的爱情如同一场永远醒不过的噩梦,我不会忘记南陵的死亡,还有那个可怕的诅咒。
如果要我放弃仇恨,如果要我爱上他,就不能以爱情作为前提。
为了独占爱情,已经死了一个南陵了,如花红颜,青年夭逝,单只为了那个男人爱上了我,所以我不能接受那个男人的爱情,我不能勉强自己忘怀为情而死的南陵——我的妹妹。
“为什么你总是要误解我的心?”那个男人不惜尊严扫地,撇开了所有的顾忌,充血的红丝布满了他的眼球,口口声声地道,“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还要这般误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