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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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袁士霄刚推开了石门。那门向内而开,要是外面被人扣住,里面千军万马也冲突不出,但自外入内十分容易。原来当年那暴君开凿山腹玉宫,自恃迷城道路千岔万回,外敌决难侵入,担心的反是变生肘腋,内叛在山腹负隅顽抗,因此把宫门造成如此模样。
袁士霄当先急行,众人在甬道中鱼贯而入。徐天宏折下了桌脚椅脚,点成火炬,各人分着拿了。追到大殿上时,各人兵刃都被磁山吸去,不免大吃一惊。阿凡提身手敏捷,抢上将飞出的铁锅一把抓住,才没打破。众人追敌要紧,也不及细究原因,拾回兵刃,直入玉室,见床边又有一条地道。众人愈走愈奇,在这山腹之内谁都不敢作声,只是跟着袁士霄疾走。突然眼前大亮,只见碧绿的池边六人夹水而立。远远望去,池子那边是陈家洛、霍青桐和香香公主,这边就是张召重、顾金标和哈合台了。
众人大喜,心砚高声大叫:“少爷,少爷,我们都来啦!”
文泰来等快步迎上。关明梅大叫:“孩子,你怎样?”霍青桐叫道:“师父师公,我好!你们快将这奸贼杀了。”说着向顾金标一指。陈正德上次空手出战三魔,险些吃亏,这时再不托大,拔出长剑,向顾金标左肩刺去。顾金标二次进来时已在大殿上拾回兵刃,当下抖动虎叉,和陈正德斗了起来。
这边关明梅和哈合台也动上了手。
群雄各执兵刃,慢慢围拢,监视着张召重。李沅芷的剑借了给张召重,陆菲青把在杭州狮子峰上夺自张召重的凝碧剑给了她。
顾哈两人情急拚命,勉强支持了十余招,双鹰的三分剑术愈逼愈紧,两人只有招架的份儿。剑光飞舞中只听陈正德一声猛喝,顾金标胸口见血。陈正德接着又是一剑,指向对方下盘。顾金标向左急避,陈正德飞起一腿,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顾金标跌入翡翠池中,一缕鲜血从池水中泛了上来。
那边哈合台也已被关明梅剑光罩住。余鱼同想起哈合台数次相救之德,知道师叔与双鹰交情极好,忙对陆菲青道:“师叔,这个不是坏人,你救他一救。”陆菲青道:“好。”见关明梅上刺一剑,下刺一剑,左刺一剑,右刺一剑,哈合台满头大汗,脸无人色,不住倒退。陆菲青突然跃出,铮的一声,白龙剑架开了关明梅长剑,叫道:“大嫂,这人还不算坏,饶了他吧。”关明梅见陆菲青说情,总得给他面子,当即收剑。
陆菲青转过头来,见哈合台不住喘息,因使劲过度,身子抖动,喝道:“快谢了关大侠不杀之恩。”
哈合台心想结义六兄弟死剩自己一人,活着又有何意味,叫道:“我何必要她饶命!”又要扑上厮杀,忽听水声一响,顾金标从水面下钻了出来,慢慢游近池边,哈合台抛去弯刀,抢过去拉起。顾金标受伤甚重,又喝了不少水,委顿不堪。哈合台不住给他胸口揉搓,毫不理会身边众人。霍青桐奔到临近,骂了声:“奸贼!”挺剑向顾金标胸口刺去。
哈合台情急之下,举臂挡格。霍青桐一剑直下,眼见就要将他手臂削断。袁士霄想起他引狼入阱时之功,捡起一块小石子掷出,当的一声,霍青桐手臂发麻,长剑震落在地,不禁一呆。袁士霄道:“料理了那姓张的恶贼再说,这两人逃不了。”
张召重被群雄围住,见顾哈两人恶战之后,束手待缚,文泰来、阿凡提、陈家洛、陆菲青等四下牢牢监视,哪里更有脱身之机,长叹一声,正要抛剑就戮,忽然陆菲青身后一人闪出,正是李沅芷。她手执长剑,直冲过来,骂道:“你这奸贼!”众人一楞,李沅芷已扑到张召重身前,低声道:“我来救你。”刷刷刷数剑,疾刺而至。张召重不明她是何用意。李沅芷忽然脚下假意一滑,向前一扑,低声道:“快拿住我。”张召重大悟,乘她一剑削来,举剑挡格,左手已抓住她手腕,当的一声,自己长剑已被削断,一瞥之下,见她手中所持竟是自己的凝碧剑,真是喜上加喜。
这时文泰来、余鱼同、卫春华、陈正德同时抢上救人。张召重凝碧剑挥了个圈子,金笛双钩一起断折。文泰来和陈正德疾忙收招,兵刃才没受损。张召重将宝剑点在李沅芷后心,喝道:“让道!”这一下变出不意,众人眼见巨奸就缚,哪知李沅芷少不更事,勇猛贪功,反而变成他的护身符。
李沅芷假意软软的靠在张召重肩头,似乎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张召重见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来攻,正要寻路出走,李沅芷在他耳边低声道:“回到山腹中去。”他一想不错,大踏步走向地道。
袁士霄和陈正德恼怒异常,一个捡起一粒石子,一个摸出三枚铁菩提,齐向张召重后心打去。张召重弓背俯身,让过暗器,脚下丝毫不停,奔入地道。只听得李沅芷大叫一声:“啊哟!”陆菲青一惊,叫道:“大家别蛮干,咱们另想别法。”
他也真怕张召重不顾一切,伤害了他徒儿。
众人紧跟张召重身后,追入地道,只霍青桐手执长剑,怒目望着顾金标。哈合台忙着给盟兄包扎胸前伤口,对身旁一切犹如不闻不见。陈家洛怕霍青桐孤身有失,走到地道口前停了步,对香香公主道:“咱们在这里陪你姊姊。”
张召重拉着李沅芷向前忽奔,众人不敢过分逼近,甬道中转弯又多,无法施放暗器。奔完甬道,眼见张召重就要越过石门,袁士霄一挫身,正要窜上去攻他后心,黑暗中只听得一阵嗤嗤嗤之声,忙贴身石壁,叫道:“大胡子,铁锅!”阿凡提抢上两步,铁锅倒转,一阵轻轻的铮铮之声过去,铁锅中接住了数十枚芙蓉金针。
阿凡提叫道:“炒针儿吃啊,炒针儿吃呀!”就这样缓得一缓,张召重和李沅芷已奔出石门,两人合力将门拉上,将铁条插入门扣。袁士霄和陈正德抢上来拉门,但石门内面无可资施力之处。两人都是火气奇大,这时岂有不破口怒骂之理?
张召重又将金斧斧柄插入铁环,喘了一口长气,对李沅芷道:“多谢李小姐相救!”李沅芷笑道:“我爸爸和张师叔都是朝廷命官,我自然要救你。”张召重道:“李军门近来安好,太夫人安好。”说着打了个千请安,竟是按着官场规矩行起礼来。
李沅芷道:“你是师叔,我可不敢当。咱们快想法逃走。
师父一定瞧得出是我救你,要是给他追上了,可没命啦。”张召重道:“他们人多,咱们快回内地,多约帮手,再来擒拿。”
李沅芷道:“他们一定回去池边,绕道追过来。张师叔,得快想法子。在这大漠之上,可不容易逃脱啊!”张召重武功甚高,人也奸猾,计谋却是平平,当下皱起了眉头,一时想不出法子。李沅芷似乎焦急异常,伏在石上哭泣起来。
张召重忙加劝慰:“李小姐,别怕,咱们一定逃得了。”李沅芷哭道:“就算逃出了迷城,不用一两天,又得给他们赶上。妈呀,呜呜……妈呀!”张召重给她哭得心烦意乱,连连搓手。
李沅芷忽然破涕为笑,问道:“你小时候捉过迷藏吗?”
张召重自幼父母双亡,五岁时就由师父收养学艺,马真和陆菲青都比他年长得多,因此这些孩子的玩意都没玩过,当下脸现迷惘之色,摇了摇头。李沅芷道:“咱们在迷城中躲了起来。他们一定找不到,以为咱们逃出去啦,在外面拚命追赶。咱们过得三四天再慢慢出来。”张召重大拇指一翘,道:“李小姐真聪明!”随即道:“可是咱们没带粮食,三四天……”李沅芷道:“外面马背上又有干粮又有水。”张召重喜道:“好,咱们快躲起来。”两人缘着长索攀上峰腰洞口。这长索是张召重和三魔上次进出山腹时所留,哈合台是牧人,身上爱带长索。两人转身出洞,再沿山壁溜下,各自牵了一匹马,向外奔出。
走到分歧路口,李沅芷道:“你瞧地下这狼粪,本来出外是往左,咱们偏偏往右……”说到这里,见牵着的那匹马尾巴扬起,就要拉粪,忙取下马背上的粮袋水囊,把两匹马的马头牵过向左,猛力一鞭,两马负痛,放蹄疾奔而去。张召重愕然不解,问道:“甚么?”李沅芷笑道:“他们寻到这里,见马蹄印和新鲜马粪都在左边正路上,自然向左边追出去。”
张召重大喜,道:“妙计,妙计!”
两人从歧路向右。每走上一条岔路,李沅芷都用三块小石子在隐蔽处叠个记号。张召重道:“这里道路千叉万支,要是没了这记号,咱俩也真的没法子找路出去。”行了半日,两旁山壁愈逼愈紧,也不知已转了多少弯,走了多少岔路。李沅芷见天色渐暗,说道:“就在这里歇吧。”两人吃了干粮,喝了水,坐着休息。张召重道:“另一匹马上的粮袋水囊没来得及取下,真是可惜。”李沅芷道:“只好省着点儿用。”张召重道:“是。”李沅芷把粮袋和水囊放在张召重身边,说:“你好好看着,这是咱们的命根子。”张召重点头答应。李沅芷走开十多丈,找了个干净地方睡倒。
睡到半夜,张召重忽听李沅芷一声惊叫,疾忙跳起身来,只见她指着来路,叫道:“一只大灰狼,快快!”张召重拔出凝碧剑,飞步追了出去,转了两个弯,不见狼踪,生怕迷路,不敢再追,退回来时,却不见了李沅芷的踪影,叫得一声:“李小姐!”只见地下湿了一片,水囊已然倾翻,忙抢上拾起,见囊中只剩点点滴滴,正自懊丧,李沅芷已从那边山道中转了出来,道:“那边又有一只狼,冲过来抢水喝。”张召重一举水囊,道:“想不到恶狼还不死干净,你瞧!”李沅芷坐在地下,双肩耸动,又哭了起来。张召重道:“既没了水,这里没法多待。再熬一天,就冒险出去吧。”李沅芷站起身来,道:“我出去探探,你在这里等我。”张召重道:“咱们一起去。”李沂芷道:“不,再遇上他们,你还有命么?我总好些。”张召重一想不错,道:“李小姐可要千万小心。”李沅芷道:“嗯,你的宝剑借给我吧。”张召重把凝碧剑递过。
李沅芷接剑回身,循着记号从原路出来,每到一处岔路,便照样摆上三块小石子,只是在真记号边上多撒一堆沙子。张召重如自行出来,见了这些记号,一定分不出真假,东转西转、无所适从之余,非仍回原地不可。她一路布置,心中暗暗好笑,自忖假造狼讯,倒翻水囊,那张召重居然丝毫不觉,这一来可逃不出自己的掌握了。
天色将明,已走上正路,只听得转弯角上有人在破口大骂:“瞧我抽不抽这恶贼的筋,剥不剥他的皮?”又有一人笑道:“要抽筋剥皮,也得先找到这恶贼才行。”李沅芷大叫一声:“啊哟!”倒在地下,假装昏了过去。
说话的正是袁士霄和阿凡提,他们拉不开石门,只得回到池边。霍青桐从地图中找到了秘道,从后山绕了出来,张召重和李沅芷早已不知去向。袁士霄正在大发脾气,忽然听得叫声,寻声过来,见李沅芷倒在地下,又惊又喜,一探尚有鼻息,身上又没伤痕,这才放心,急忙施救,李沅芷却只是不醒。袁士霄焦急起来,阿凡提笑骂:“这顽皮女孩,倘若是我女儿呀,不结结实实揍一顿才怪。”见她还在装腔作势,不肯醒转,说道:“要是真的晕了过去,那么我打十几鞭都不会动。”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