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洗银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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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谁也治不好他的伤。”
“可是你……”
谢玉仑忽然张开眼,瞪着他。“我不是谢家的人,我只不过堤这个杂货店的老板
娘。”
还是同样的话,同样的意思。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逼马如龙说出真象的机会,她当
然不肯放弃。铁震天忽然站起来,又吞了一把盐,两个蛋。“我走。”他真的要走了。
他纵横江湖二十年,当然已看出这其中一定别有隐情,他不想让马如龙为难。
谢玉仑不让马如龙开口,抢着道:“你本来早就应该走了。”
想不到铁震天却又坐下去!
“我不能走。”
“为什麽?”
问话的人是谢玉仑,铁震天的回答却是对马如龙说的。“我留在这埋,他们来找你
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跟他们拚一拚。
“找我?”马如龙问:“他们会来找我!”
“现在他们第一个要找的人是你。”
马如龙不懂。铁震天又叹了口气:“你真的认为他们不相信你说的话?”
马如龙道:“你认为他们相信!”
铁震天道:“绝对相信。”
马如龙道:“他们为什麽不承认?”
铁震天道:“因为他们如果承认你说的是真话,承认你就是马如龙,他们就得放我
走。”他冷笑:“既然我们都已落在他们掌握中,谁也逃不了,他们为什麽要承认,为
什麽要放走我?”
马如龙怔住。现在他已经不想笑了,现在他才知道,江湖中人心的险诈,绝不是他
所能想像得到的。谢玉仑一直在盯着他,忽然挣扎着坐起来。
“你就是马如龙?”她的声音已嘶哑:“你就是那个阴险恶毒,无恶不作的马如
龙?”
马如龙只觉得胸中忽然有一股气踊上来,是血气,也是怒气。
“不错,我就是马如龙。”他的整音也已嘶哑:“我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马如
龙。”
铁震天怔住。
近年来,世上已经很少有能够让他惊怔的事,可是,这个女人明明应该是马如龙的
妻子,为什麽不知道马如龙就是马如龙?
谢玉仑彷佛也已怔住,过了很久,才叹出口气:“你不是那个马如龙。”
“我是。”
“你不是,绝对不是。”谢玉仑道.“那个马如龙阴险恶毒,什麽事都做得出。”
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温柔:“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已经有三个月另二十一天,我看得出你
绝不是个坏人。”
马如龙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他的咽喉彷佛已被塞住。现在他已习惯被人侮辱,
被人冤枉,别人的同情与了解,反而让他难受。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杂货店忽然有了声音,张老实的声音。马如龙彷佛不愿再面对
谢玉仑,所以立刻冲了出去。张老实果然在店里,正在整理杂货,好像准备开店的样
子。
马如龙盯着他:“你回来了。““我没有回来,”张老实道:“我根本没有出去
过,怎麽回来!”
他真的没有出去过?刚才他明明不在屋里,也不在厨房里,店里也没有其他的人。
张老实道:“刚才我在上茅房。”
刚才他也没有上茅房,他要去方便的时侯,总是把茅房的门从里面拴起来。刚才茅
房的门却从外面拴上的。
马如龙已学会注意这些小事,因为他已知道,有很多大事,都是从小事上看出来
的。他忽然发觉,这个老实人,也很不老实。
标题
古龙《碧血洗银枪》
第二十四章 老主顾与大主顾
一家杂货店在开门之前,总有很多事要准备,有很多杂货要清理。张老实正在做这
些事。一个经营杂货店已经十八年的人,店里如果忽然少了一大桶盐,一大箩鸡蛋,他
绝不会不知道。张老实好像根本没有发现。
昨日午後有雨,巷子的泥泞还未乾。他脚上也有泥,也没有乾透。刚才他是不是出
去过?到那里去了?为什麽不肯承认?马如龙忽然发现他非但不太老实,而且很神秘,
很奇怪。这已经是马如龙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张老实已经准备开门了。他正想拔起门上的栓,马如龙忽然道:“今天我们休业一
天。”
张老实歪着头想了想,才问道:“今天是不是过节?”
“不是。”
“今天我们家里有喜事?”
“没有。”
“那麽今天我们为什麽不开门?”
马如龙既不能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也编造不出别的理由,他不是个善於说谎的
人。“因为我是这里的老板。”马如龙道:“我说今天不开门,就不开门。”
张老实又歪着头想了想,这理由虽然根本不是理由,他却不能不接受。可是屋里却
有人反对。
“今天我们还是照常开门,他说的话不算数。”这是谢玉仑的声音。
马如龙冲过去,已经有点生气了。“我说的话为什麽不算数?你为什麽要管我的闲
事?”
“不是我要管,是你这位朋友要我管的。”
铁震天道:“因为今天你这杂货店一定要开门,非开门不可”
马如龙想不通。“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是马如龙,是这杂货的老板,随时都可能来
找我,我为什麽还要开门放他们进来?”
“就因为他们知道你在这里,所以你非开门不可。”
“为什麽?”
“因为杂货店若是不开门,他们就一定会闯进来。”铁震天道:“现在我们将门户
大张,他们反而摸不透我们的虚实,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谢玉仑冷冷的接着道:“看来这地方每个人好像都比你想得周到得多。”
马如龙只有闭上嘴。他不能不承认,谢玉仑和铁震天想得都此他周到,可是张老实
呢?难道这个从来没有在江湖中走动的老实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四块门板都已经卸了下来,杂货店已经开门了。张老实拿了把破扫帚,把门里门外
都扫得乾乾净净,就好像已经知道有贵客要临门,特别表示欢迎。巷子里听不到一点动
静。
铁震天忽然问道:“在外面扫地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伙计?”
“是。”
“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是个老实人。”马如龙觉得自己好像在骗自已:“他的名字就叫张老实。”
铁震天眼里闪着光。“我喜欢老实人,”他的话中显然别有深意,“只有老实人,
才能骗得过那些奸诈多疑的阴险小人。”他又冷笑:“那位名满天下的正直君子绝大
师,就是个奸诈多疑的阴险小人。”
马如龙了解他的愤怒。
“他相信你就是马如龙,他还是可以先杀铁震天,再杀马如龙,如果他敢这麽做,
我反而佩服他。”铁震天冷笑:“可是他不敢,因为他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做出食言背
信的事,他要让天下人都确信他绝对是个嫉恶如仇的正直君子。”
他用力握紧双拳:“我只恨不能将这样的君子刀刀斩尽,个个杀绝。”
谢玉仑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样的君子你连一个都杀不了,你自己反而快死
了。”
这是事实,谁也不能反驳。
事实为什麽总如此无情?如此残酷?谢玉仑又道:“就算他们现在摸不透这里的虚
页,还不敢轻举妄动,但一定已将杂货店包围,你们也休想冲得出去。”
她的声音中带种很奇怪的意味,也不知是怜悯?是悲伤?还是讥诮?
“所以你们只有在这里等,我也只有陪着你们在这里等,反正他们迟早会来的,说
不定现在就已准备先派人来刺探这里的虚实。”谢玉仑道:“要刺探这里的虚实并不
难,因为这里是个杂货店,任何人都可以来买东西。”
她淡淡的接着道:“等他们来的时候,我好像也只有陪你们一起死。”这也是事
实,不容争辩,无可奈何的事实。
谢玉仑盯着马如龙。“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做过那些事,我只想问你一句
话。”她问的这句话就像鞭子:“你让我这麽样不明不白的陪你死,你自己心里能不能
问心无愧?”
话已经问出来,鞭子已经抽在马如龙身上。不能,他问心不能无愧!
“我可以告诉他们,你是无辜的,”马如龙嗫嚅道:“我可以先把你送走。”
“你能把我送到那里去?他们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她冷冷的问:“你要我像野狗
般被他们捉去,受他们拷打盘问?”
马如龙只觉得自已彷佛正在被拷打鞭挞。“你要我怎麽做?”
“我只要你还我几样东西。”
“还你什麽?”
“还我真面目,还我的武功。”谢玉仑忽然变得愤怒而激动:“这些东西我也不知
是被你用什麽法子骗走的,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现在你就应该全部还给我。”
马如龙没法子还给她。他不敢面对她,不敢抬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贼,他希望
她手里真的有条鞭子。他宁愿被抽打,被鞭挞,他宁愿忍受最酷毒的苦刑,也不愿良心
负疚。
就在这时,铁震天忽然沉声道:“看来你们的杂货店已经有主顾上门了。”
今天来的每一个主顾,都可能是绝大师派来刺探他们的人。铁震天额上青筋凸起。
“你去看看他是来买什麽的?是真的来买杂货?还是想来买我们的命?”
来的是那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
马如龙已经听见她的笑声,她不但是附近最爱管闲事的人,也是这里最爱笑的人。
她笑,因为她心情愉快,他愉快,因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新的左命。
马如龙并没有出去看,他对她很是放心。
“她是个老主顾,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的?来买什麽?”
“来买红糖。”马如龙道:“她总认为红糖就像是人叁一样,不但滋补,而且能治
百病。”
买不起人叁的人,只好买红糖,人叁和红糖同样都是种心理上的寄托,就好像有的
人信神,有的人信佛一样。
但是今天她却不是买红糖的,马如龙已经听见她在跟张老实说:“我知道你一定会
奇怪。”
她吃吃的笑着:“因为我今天不买红糖。”
“你实什麽?”张老实在问。
“买盐。”
杂货店里卖盐,每家人都要用盐,天天都有人来买盐,这一点都不奇怪。
“你要买多少?”张老实又问。
“今天我们家要腌肉,腌得越咸,越不会走味。”小熄妇好像特地解释她买盐的理
由:“我要买三十斤盐。”
杂货店里天天有人来买盐,却很少有人一下子就来买三十斤。普通一家杂货店,最
多也不过有三、四十斤盐。
铁震天额上的青筋更粗。“你要她进来。”他压低声音道:“她不肯进来,就抓她
进来。”
马如龙没有动。“你为什麽不去?”
“她是个大肚子。”马如龙道:“我不能对一个有了孕的女人做这种事。”
“就算你明知她是那个伪君子派来的,你也不能做这种事?”
“我不能。”
这些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能去做,不肯去做。宁死也不肯。
铁震天盯着他,忽然长长叹息:“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像
你这种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谢玉仑忽然也轻轻的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人,我也没见过。”
张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