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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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玉惊恐地道:“‘拈花玉手’在白冲天手中……”
姬子洛冷然地在身畔取出“拈花玉手”,道:“我知道,而且已经收回了,但其他两件东西仍在你胡老四处,仍望一并赐还,庶便归见拙荆!”
胡子玉犹图狡赖道:“那只是白冲天故意造谣,想使天下人都得我而甘心,其实我哪有什么遗宝……”
话犹末完,已被姬子洛打断道:“住口,胡老四,你这话只可以骗人,怎么可以骗鬼,既是‘夺命黄蜂’与‘驻颜丹’不在你身上,可将靴子脱下交我!”
胡子玉无盲可答,他旧习未改,因此东西依然藏在靴底。
姬子洛见他不言不动,白脸上涌起怒色,更为怖人。
“胡老四,我习性改变了许多,已经不想再杀人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逼得我出手!
胡子玉突然哈哈大笑道:“白冲天,‘天香二宝’确实在我身上,仅你一人知道,有本事的尽管拿去,何必装鬼吓人!”
他根本不信有鬼神之说,想到天下仅韦明远与白冲天二人见过姬子洛,韦明远已死,他认定目前的“幽灵”仍是白冲天假扮,他洞中已吸进毒气,功力减低,当不如从前可畏,所以想拼命地闯一下。
孰知目前的,这个姬子洛毫不为之所动,平静地道:“胡老四!你大概已被白冲天假扮的我,吓成惊弓之乌,所以见了真我,也当作是他,白冲天一介伦夫耳,有何可惧,不过我实在不屑于冒充他,所以再给你个凭据看!”
语毕仰天一声长啸,激越凄厉,令毛骨悚然。
随着长啸之后,洞中又出来一人,神气萎顿,然两眼充满狠毒之情,紧紧地盯着他俩!
胡子玉一瞧,惊魂几乎脱窍,盖此人正是前扮“幽灵”,后为长白帮主,生得一张长马睑的“白鹰”白冲天!
姬子洛瞧胡子玉惊慌的样子,不由晒然一笑。
“胡老四,这下该没话说了吧?他是认识我的,所以把‘拈花玉手’自动地还给了我,你最好别让我太费事。”
那市自洞中脱出的自冲天,仍是狠毒地看着他们。
“胡子玉,许在夫,你们这两个狗才,今后天下虽大,我必定叫你们死无容身之地,姬于洛,我虽欠你相救我之情,可是我不能忘记你夺宝之恨,白某只要有三寸气才,发誓必将‘天香三宝’,从你手中夺回!你等着瞧吧。”
语气之坚定,立意之歹毒,足见他对在场三人俱无好感,姬子洛却满不在乎,胡子玉与许狂夫却吓坏了!
姬子洛夷然一笑道:“白冲天!你说话太狂,昔日‘幽灵谷’中,我以垂死之身受你三支毒针暗算,我却不想找你算帐,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对我恫吓,我能放过你,这二人能放过你吗?”
果然许狂夫一见白冲天的样子,知道他在洞中受困,功力已经大减,想起‘飞鹰’袭逸,满门血仇,义愤填膺。
双掌一错,喝道:“白冲天,还我袭二哥的命来!”
掌随声到,凌厉之至,白冲天想是损耗过巨,居然不敢硬接他的掌力,作势欲躲,突然姬子洛身形一动,飞身而至白冲天身前,伸手一挡,反将许狂夫击退十步之远。
姬子洛冷冷地道:“白冲天,你在这儿还有什么可恋战的,我答应你今日决不杀此二人,留给你日后报复,你走吧!
白冲天朝三人望一眼,挪动着他那两只铁制的假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胡子玉与许狂夫眼睁睁地望着他走去,碍于姬子洛在场,不敢出手拦阻,胡子玉仰天长叹了一声,他明白今日就是能逃过一死,日后也提心吊胆永无宁日,忽然他脑中想起一事,脸上不自而然的微露一丝喜色!
这情形逃不过姬子洛锐利冰冷的眼光,鄙夷地道:“胡老四你且慢得意,你以为白冲天已中洞中毒气,日后必至无法找你们麻烦,我不知你从洞中出来,再次畅饮之时,是否发现你的‘瓮头春’少了一点,白冲天若不是靠着那一碗内含解药的酒,现在哪得精神自动下山!”
胡子玉心事被人一猜中了,他自负“铁扇赛诸葛”,不想今日处处受制,废然长叹,垂头不语!
姬子洛却颇为得意地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为人讲究不欺暗室,你以为在‘九曲迷魂洞’中讲话就没关系了,河图洛书的区区埋伏,如何在我姬子洛眼中,你也到过我‘幽灵谷’中,那布置又较这破洞如何?”
姬子洛可谓当世之杰,他那“幽灵谷”中布置,五步一瞬,十步一代,变化万状,确实要比这“九曲迷魂洞”高明百倍。
是以胡子玉低头不语,姬子洛将手一伸道:“拿来吧!”
胡子五抬头依然装糊涂地道:“‘天香二室’不在我身畔!”
姬子洛脸色候变,苍白之色益厉道:“看样子是要我出手了,我那娘子何等高贵之人,她的东酉,岂可沦落在你们卑劣的江湖人手中!
语毕,手心一拾,颜色却是血红,天下丧胆的“太阳神抓”,形将挟其无比的威势,出手一击。
胡子玉惩是爱宝如命,却是更重视性命,无可奈何,在脚上脱下一只靴子,丢向他的面前道:“物归故主,胡某心甚甘愿……”
姬子洛弯腰低头,在地下将靴子拾起,而胡子玉却乘他疏神之际,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靴,纵身而起,恍若一只脱弦之急箭,飞也似的直向湖畔逃去。
姬子洛怒吼一声,提着靴子向他身后追去。
胡子玉逃得快,姬子洛追得快,瞬息工夫,二人一前一后,己来至湖畔,相距也不过两丈远近。
姬子洛猛吼一声,“太阳神抓”功力施出,但见满天热雾飞扬,劲力将湖畔的山石击得四散飞扬。
而胡子玉却因毫末之差,未遭波及,身子如乳燕掠波,直向湖心投去,惟见水花四溅,人影已渺。
姬子洛本想追踪而下湖,但奔至湖畔,略一迟疑,却似有所顾忌,停步透巡不前,两眼仍盯着翻翻湖波。
许狂夫跟在他们身后追至,然而变起须央,无法拦阻,空望着一湖碧水,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
姬子洛愤然将靴子底撕开,发现其中除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外,别无一物,脸上有失望,却也有喜色!
许狂夫仍在垂泪,以悲老友之惨遭灭顶!
姬子洛揣起药丸,望着他冷笑:“你倒算条直性汉子,不过这种心毒似蛇蝎的朋友,死不足借,或许对你还是一种好处!”
许狂夫愤怒地道:“我们三人昔日曾有言,誓共生死,袭二哥昔日丧命干白冲天之手,胡四哥今日又为你逼落湖中,剩我一人活着,有何生趣,不如将命也交给你算!”
姬子洛冷冷道:“胡子玉心机超绝,艺归凡,我不相信这一湖死水,真能将他淹死,朋友你狂言拼命,岂非太以轻生!”
许狂夫本已攘袖作势,闻言果然停下。
姬子洛道:“‘驻颜丹’已得,尚有‘夺命黄蜂’在他身上,我此刻无暇久候,‘许朋友若有兴,不妨在此稍等……”
话音到此又转严厉:“不过你见了胡子玉之时,莫忘代为转告。就说我迟早必会寻他,斯时不但取回‘夺命黄蜂’,亦必取他性命!”
说毕身形拔空,几个起落,即告不见。
许狂夫目送姬子洛走远之后,才回头对湖中喊道:“胡四哥!胡四哥……你可以出来了!”
喊了将近有十余遍,湖水一分,露出胡子玉那颗陪首砂目的脑袋,项上已无惶恐,却更以羞急之态。
许狂夫大为欣喜,激动地道:“胡四哥!你果真未灭顶,方才我急死了!”
胡子玉拨水分波来至岸上,坝着气道:“八十老娘倒崩孩儿!贤弟!我们空活了一大把年纪,今日却被人要苦了,这姬子洛绝不是真!”
许狂夫见这位老哥一上岸就发此怪论,不禁奇道:“四哥,这话怪了,连白冲天都认为他是真的,你……”
胡子玉接口道:“白冲天是看过姬子洛的,所以不知其伪,我虽在‘幽灵谷’隐居十载,却未见过‘幽灵’之面,反能洞烛其虚!”
许狂夫更是不解地道:“四哥我越来越糊涂了,请你说明白吧!”
胡子玉长叹道:“我枉有‘铁扇赛诸葛’之称,平时自负神机妙算,不想这次栽了这么个大跟斗,看来真要换招牌了!”
许狂夫问道:“四哥!你迄未说明,那人到底是谁?”
“幽灵”弟子,韦丹后人。”
许狂夫跳起来道:“是韦明远,他没有死!”
胡子玉摇头道:“起初认为他死了,是我第一失算,其后又将‘驻颜丹’给了他,是我第二大失算,今后江湖之大,容身实不易矣!
许狂夫安慰他道:“假若真是韦明远,四哥指点他进了‘幽灵谷’,便该感恩图报,如何还会仇敌相对,而且他怎地又变成了姬子洛!”
胡子王道:“久闻昔日‘云梦圣医’吴止楚,隐居长江之畔,不问世事,韦明远落水不死,必是蒙他所救,而且传了他干面易容之法,此技维妙维肖堪称一绝,是以连白冲天也被瞒过,方才他不敢入水迫我,只是伯睑上的易容药被冲掉。”
许狂夫仍是诧异地道:“韦明远对四哥不是很为崇敬吗?何此一变若此!”
胡子玉叹息道:“吴止楚当世药圣,我信柬上的毒药如何瞒得过他,这一发现真相,还有不恨我入骨的!”
许狂夫也低头不语了。
胡子玉歇了一阵道:“‘驻颜丹’据闻有增长功力之效,韦明远此番得去,自可恢复那三成功力,侮不该我当初不自己吞了下去!”
许狂夫默然了片刻,才道:“事已若此。悔亦无益,四哥,我虽不敢说你的做法完全不对,但立身处世,仍以光明为上,不知你是否有同感!”
胡子玉惭愧地低下了头,许狂夫还待再加劝说,但忽而胡子玉精目一瞪,神光在独眼中并现,豪爽地道:“大丈夫行事无侮,胡子玉绝不易辙!走!”
许狂夫奇道:“上哪儿去,你不是说天下容身不易吗?”
胡子五豪情万丈地道:“这次我不再躲了,论功夫或许不行,论心机绝不输人,拼将我垂死之年,非在江湖上闹点事情不可!”
许狂夫虽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问道:“我们此去行止如何?”
胡子玉双手一拍道:“到西南去,白冲天此刻尸居余气,不足为畏,而且迟早会有人收拾他,不须你我烦心。”
略顿一顿又道:“两个假韦明远一南一北,而真韦明远却在此偷听我们的话,我料他此刻也一定南下去找杜素琼,走吧,我们也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去。你等着看吧,今后江湖,好戏连场,这雁荡吐不过是开场锣而已!”
韦明远假扮他师尊姬子洛,惊倒自冲天,夺得“拈花玉手”,又故作人情,将他救出“九曲迷魂洞”,目的就是要利用他去对付胡子玉,再又从胡子玉手取得“驻额丹”,踌躇满志,转又想眼丹之后,必须静息,惟有“幽灵谷”最宜。
晓奔夜行,“幽灵谷”已在望。
胡子玉的小酒楼仍是存在,他不禁抚僻兴感。
幽灵谷口仍是零零落落散布许多各式破残的纱灯,这都是昔年丧生在他师父手下的江湖人的遗迹,白骨已寒,残灯犹在,不能不令人感到沧海桑田,世事多变。
越近“幽灵谷”,他的心跳得越厉害,近乡情更快,这儿倒底还渡过他两年的岁月,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