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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梨园惊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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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老头对崔略商的表演非常满意,却让铁游夏注意再放松一点:“戚少商哪会像你这么严肃的,再放松一点吧游夏……”

“哎——”铁游夏应着,却看到那崔略商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他女朋友正在外面等他,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一张明星相的脸,这几天天天来探班。看得出,他们非常相爱。

那粉红色的大只MICKEY MOUSE接了女朋友手中的包,两人有说有笑的手拉手走了。从铁游夏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正做着鬼脸逗女孩子开心,一张秀气的脸挤成了一只包子。

他怎么就可以发出这种浓厚的,透着心底的笑呢?铁游夏想,真是跟顾惜朝一点交集都没有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直到很久以后,铁游夏才了解到,事实不是“鬼上身”这么简单而已。这个叫崔略商的孩子,其实在他心里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住着一个真正的“顾惜朝”。

第三章

一个多星期的戏拍下来,全剧组的人都混得挺熟。尤其那几个年轻人,大家哼哼哈哈在一起开玩笑没什么顾忌。
崔略商很快和演郝连小妖的林森很快成了死党,二人只要碰在一起就没个闲着。后来扮演穆鸠平的张小顺(= =//这名字纯个人恶趣味,实在讨厌老八的说)也加入进来。
戏里顾惜朝和穆鸠平互相看不顺眼,戏外崔略商和张小顺倒是好得很。
这三个人最大的共同爱好就是讲笑话,剧组休息的时候常听见三人像疯子一样拍着腿大笑。
其中崔略商的声音尤其大,林森相对比较收敛些,声调也细些,而那张小顺笑起来则发出像抽水烟一样的“呼哧”声,颇为有趣。

铁游夏一开始也觉得很烦,时间久了,却摸出些门道来。
比如三个人齐声大笑时,那定是林森讲了个真正好笑的笑话;而当崔略商一个人笑得乐不可支,其他二人面面相觑时,则一定是那小子又讲冷笑话了;还有三个人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候,随后可以看见林张二人暧昧不清的眼神和意味深长一声的“哦~”,伴随着崔略商迷惑费解的迷惘样子。他那表情就像小时侯看的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一样,纯良迷糊,眼睛还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这时候铁游夏倒觉得,常听听这群年轻人的笑声,仿佛流失许久的活力又回来了般,连带着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年轻真好,住在拍摄基地旅馆的铁游夏这样想着,在隔壁的笑声中睡去,连做梦的时候都可以梦到灿烂无比的向日葵。



闲极无聊的时候三人就给剧组的人取绰号,上至诸葛正我下至那只刚满月的花猫,哪个都没放过。
比如诸葛是当之无愧的“老狐狸”,看起来很冷淡的副导成崖余被叫做“无情”,而不苟言笑的摄像师冷凌弃则被称为“冷血”。

当然这些都是铁游夏后来才知道的。崔略商他们只是三个人内部说笑而已,并没有真的叫出来过。
何况成崖余和冷凌弃在圈内都是独当一面的知名人物,这次肯帮着老诸葛做事,恐怕原因跟铁游夏一样,一是相信老诸葛的本事,一是为了报答当年的知遇之恩。
说起来,他们三人还都是老诸葛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算是师出同门。

所以铁游夏就奇怪了,为什么别人的绰号都没传开来,而偏偏他的就被叫得风生水起几乎代替了他的真名呢?
那天他只不过替剧组里一个女剧务打发了一只蟑螂。他是练过空手道的,用的力稍稍大了些,蟑螂没打到,倒是不小心劈坏了桌子。
全组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那边崔略商笑得几乎抽过去:“铁……铁……铁游夏,应该叫‘铁手’才对吧……”
林森和张小顺也乐不可支,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
铁游夏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他一脸严肃。
“额~~因为,因为你也可以叫我追命呀!”崔略商居然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道。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铁游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代沟”这种东西存在了,或者大陆的思维逻辑跟他们香港人根本不一样?


无论如何,“铁手”这个名字却是就这样流传开来,后来连老狐狸诸葛都这么喊他:
“嗨~我说铁手,放轻松点儿,别老把脸憋得跟块铁疙瘩似的!”


那时候铁游夏更不明白的是崔略商为什么总是坚持让他叫他“追命”。
直到很久以后,他慢慢回忆起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时,才蓦然惊觉——


——其实在追命的思维里,互相称呼对方的绰号,也是他表示亲昵的一种方式。


他记得他第一次叫他“追命”时,那孩子那脸惊喜与兴奋的表情。
“小崔~恩不…追命,等会那场戏……”
“恩?”正埋头打游戏的孩子回过神来。
“等下那场戏,我会从你右边出来,就像这样,”铁游夏比划了个托住手的动作,“这样突然抓住你,你小心一点。”
“恩,明白!”追命露出招牌笑容,“我们先排练一下好了!”

就在那化妆室的小小方寸地里,两个人,一室的静默空气陪着,继续上演那六十年前的悲欢。



戚家这场孙少爷的接风宴摆了足足三个时辰,顾惜朝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那身淡青色的素布长袍,在来往宾客的光鲜衣物中犹为显眼。

“顾老板。”刚踏出大门,一个轻细的女声叫住他。
他回头一看,是名陌生的年轻女子。美目流转,面容娟秀,气质清扬,衣饰华丽却不俗艳。

“顾老板,昨儿晚上在那戏园门外,我们见过的。”

“噢~”顾惜朝依稀想起前一天晚上戏园门口那几个叫住他的女学生,其中似乎确有这么个眉清目秀的。

“没想到今儿个还能碰到您,”那女子抿唇一笑,毫不怯场,“我叫傅晚晴,是您的戏迷。”

“傅小姐。”顾惜朝忙施礼。对女子,他从来都是礼貌客气。

“您可以叫我晚晴,”女子略略屈膝回礼,“还望顾老师多多指教。”

“承蒙抬举,顾某不敢。”
言罢目送那傅晚晴坐上街旁一溜小汽车中的一辆,绝尘而去。

那双眼睛,顾惜朝站在原地沉吟,那傅晚晴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双,温柔的,关爱的,怜惜的,美丽的眼睛。
那是他娘。



顾惜朝的住处离戚府不远,他没有叫车,只挟了东西,慢慢踱步回去。
毕竟已经是深夜了,走出两条胡同,大街上便已了无人迹。整个京城笼罩在几声夏末寒蝉的悲鸣里,那声音夜里听来,更显凄凉。

街边古老的壁上斑斑驳驳的,墙面上早已掉了砖,长了苔,不知是建了几朝几世的旧房子。
顾惜朝的影子就隔了那婆娑的槐树荫打在这墙面上,拉得长长的,从这头直到那头。
那影子走了形,佝偻着,有点可笑的意味在里面;却又像是穿越了所有的年代,和着时间,搅拌碎了,化了灰,像那墙面儿上的石灰粉一样,风一吹,轻轻一扬,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就这么慢慢走着,和自己的影子一起。
忽然间心念一动,玩心大起,就着月光做了几个手势:
拇指食指和中指扣着,无名指和小指张开,一动一动地,那阴影打在墙上,是只小鸭;双手交错着,拇指扭在一起,其他四指张开,这是大雁;拇指和无名指还有小指扣着,食指和中指伸出去,那是大鹅……还有小小狗,小蝴蝶……
顾惜朝一个一个做过来,笑着,做给自己看,也笑给自己看。

这些,是他娘教给他的,全部都是。

………………

“来,小朝,看这像不像老鹰?”没有钱买玩具,年轻的母亲只有这样逗着孩子。

“好像呢!”好在孩子虽小,却懂事的很。

“那这个像不像老虎?”

“恩,像!”六岁的幼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心欢喜的样子。

“那小朝要乖哦,娘明天再教给你新的。”

“恩!”孩子乖巧地跳上简陋的床,手脚麻利地铺好与身材不成比例的被子,“可是,小朝还想听娘讲昨天那个故事……”

“好啊!”面容清秀却瘦的可怕的女人抚上儿子的脸颊,“昨天讲到哪里了?”

“到破庙了,讲到了破庙!“

“恩。那书生呀,抱着那狐赶到了山上的庙里,却不见一个人。眼看着那狐奄奄一息了,眼里竟露出乞求的神色来,书生心里不由大恸………………”
娓娓动听的声音中孩子沉沉睡去。

可是后来那声音就没有了。
只记得熊熊的大火,无边无际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吞噬了一切的大火……

然后便是那长生班里严厉的老师父,日日不断的鞭打声,师兄弟的哭喊声,打入骨髓的板子,开腿时撕心裂肺的痛,寒冬腊月的雪地里光着的脚,冻成了冰柱子……

“我们这长生班呐,打四大徽班进京后七八年就有了,如今你们谁能砸了这牌子,谁又能再红了这牌子?什么叫长生班?…………”

天上白玉京,
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
幼童们的稚嫩嗓音穿过了十三年,他们在念,被打着念:
“结发受长生,结发受长生……”
……………………
……


这时忽地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墙壁上的影子魔法般的消失了。
顾惜朝一惊,回过神来。却听见身后不同寻常的破空声——
——头一偏,堪堪躲过了,看见一双细长冷酷的眼睛,和一把夜色中闪亮的刀。

“什么人?”顾惜朝受了惊,大喝道。

那人一刀刺空,却没有回答,又扑身上来。

顾惜朝见他身形灵活,中间却是空门打大开,心知他实在将自己看轻了,便挥拳直拿了那人中路,随即手肘一挥格在那人拿刀的右腕上。手腕应该是脱臼了,那刀应声落地,同时顾惜朝的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也是一惊,显然没料到会被顾惜朝反拿住。

“什么人?”顾惜朝手上加了力道。

“哼,”却见那人神色间全是讽刺之意,“区区戏子,也敢问我的名字!”

——什么!!
顾惜朝最恨人用“区区戏子”来叫他,他是唱戏的没错,但唱戏又有什么错,活该被人瞧不起??
顾惜朝气极,手中又下去三分力。只见那人双眼泛白,呼吸急促起来。
正待结果了他,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等等!”
随即右手被人轻轻托住,回头一看,竟是刚刚那戚家孙少爷——戚少商。

顾惜朝被这么一惊一托,那被挟之人便得了空挡,从他手中脱开身去,立在一边喘气。

“你干什么?”顾惜朝急道。

“黄先生,四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戚少商却是对着那人讲话。

“戚大少也是不减风采哪!”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顾惜朝想拉住他,却被戚少商拖住胳膊:“别动!”

“你究竟想怎样?!”

却见那戚少商不紧不慢从袋中掏出把折扇来:“顾老板,这可是你的东西?”

“刷——”一声打开,是幅冰雪梅花图的扇面。

两人一来一往间那刺客却走远了。顾惜朝气极,他认出那确是自己不小心掉在戚府的扇子,却伸手一挥:“干这折扇何事!”

“啪——”地一下那扇子便掉下来,冰雪梅花图上沾上了几点泥。

这顾惜朝本是爱洁之人,见那扇面脏了,也不捡,转身就走。

“哎——你的扇子——”戚少商道,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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