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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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震抱着她倒下的娇躯,但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角溢血,躯体不停的颤抖,可知伤势极重。
事出意外,云震竟自呆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大化紧随而至,道:
“这位姑娘饬势极重,得赶快救治才行。”
云震瞥了他一眼,一语不发,急急跃去那枯树之后,将石可玉平放在地上,顾不得男女之嫌,立时在她全身上下推拿起来。
推拿许久,云震额角业已见汗,石可玉方始吁了口气,悠然醒来,云震如释重负,来不及抹去额上汗珠,急急道:
“小妹,你可觉得好些了?”
石可玉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断断续续道:
“我……我怕不行了……那高洁……高洁的掌力好…好重啊!”
其实,云震本是多此一问,推拿之际,他已知道石可玉五脏离位,若无绝世之丹药,凭他目下功力,想令石可玉伤势勿药而愈,乃是极不可能的事。
他心头一酸,突然朝裴大化道:
“你从张前辈处取走的药丸可在身上?”
裴大化道:
“老朽彻悟前非,已将那药丸如数还给张大侠了。”
这是眼前的一线希望,如有那药丸暂延生命,待此间事了,不难去求那白云道长设法医治,如今药丸归赵,可是一筹莫展了。
石可玉突然目注裴大化道:
“你……你是裴……裴大化吗?”
裴大化讶然道:
“小老儿正是裴大化,姑娘怎生认得老朽?”
石可玉道:
“我……我就是那……那道姑啊!……我往日……往日刁钻,……请……请莫怪我。”
多说了几句话,她已是气力不继,双目闭上,眼角滴落两颗泪珠。
这何异去日无多之人的临终之言,云震又是感伤,又是焦急,虎目中不禁涌起一片泪光。
他曾经亲口许诺王屋老人,“善尽保护之责”,而且这诺言未满一日,石可玉竟已为他之事重伤垂危,这份愧作,这份焦急,可真无法以笔墨形容了。
裴大化道:
“原来姑娘就是那道姑,难怪你认得老朽。好叫姑娘得知,老朽已经彻悟前非,决心为人间做点善事,哪会责怪姑娘,姑娘放心养息吧!”
石可玉睁开眼来,微笑道:
“那很……很好!……但能盗富……济贫……未尝……不是善…善事……”
云震着急道:
“小妹,你歇着,不可多说话,说话伤神,你要为我多加保重。”
石可玉闭上眼,盈盈一笑,这一笑,显露她内心甚是安慰。停了一会,忽又睁开眼来,道:
“你也莫要怪我。”
这句话宛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云震不由一怔,讶然道:
“什么事我会怪你?”
石可玉神色一黯,道:
“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呢!”
云震还当她伤势沉重,神智不清,此刻乃是胡言乱语,不觉又是心酸,又是担心,轻轻抚摸她额上,安慰道: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且莫胡思乱想。”
石可玉用尽气力,握住云震手掌,一本正经道:
“不!我是坏人,我要告诉你。”
云震道:
“任何事莫过于你的身体重要,现在歇着,以后再说。”
石可玉固执地道:
“我要说,我是坏人。刚才我去找引凤,你可知道我是存什么心?”
云震道:
“不管你存的什么心,那都无关紧要。”
石可玉道:
“我是想:将引凤丫头诱到僻静之处,一掌击毙,让那高洁嫁给罗侯公子。你……你说,我不是很坏……很坏么?”
云震心头剧震,脱口道:
“这……”
石可玉道:
“这是真的,我不骗你。”
俗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石可玉这般坦陈错误,岂非是自知无救,竭欲将以往的过失说将出来,方能瞑目而去!
但她说出心中隐秘,云震可是又惊又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石可玉所谋有成,高洁嫁给了罗侯公子,让罗侯宫与金陵王府连成一气,狼狈为奸,浩劫必然即时形成,武林苍生,将何以堪?这一己之私念,岂不使局势急转直下,一切努力,顿时化成幻影,两年后泰山之会,根本就不必去了。
但石可玉所以存下此心,显然是为了爱他之故,他又能如何向王屋老人交代呢?
云震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大化冷眼旁观,已知石可玉乃是为情所困,才出此下策,但此际由她自己挣扎着说出,也就越发感人了!他不觉俯下身去,紧紧握着石可玉另一只手,抚慰道:
“姑娘不必自责,即使你已经做了,也并不算坏人,何况你没有做,而且已经彻底觉悟了。不用去想它,好好地养神吧!”
石可玉微微一笑,旋又黯然道:
“我知道你们是在安慰我,但我的存心确是很坏,不然我不会鬼迷心窍,找不着引凤,竟冲过重重阻拦,直接去找……去找高洁。”
她越说越激动,重伤之躯,怎堪如此,刹时脸色大变,浑身抖索,语气再次不继。
云震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荡,用劲摇动石可玉的手臂,大声道:
“别说啦!别说啦!你究竟还想不想活?”
话声未落,石可玉口角涌血,人已二次晕了过去。
云震大吃一惊,刹时知道是自己心绪激荡,手下用力过大,牵动了石可玉的内伤,像石可玉这般严重的伤势,怎经得起肆无忌惮的震撼?
他内心悔恨交加,又惊又急,顿时手抚胸膛,再次为石可玉推拿起来。
良久,良久,石可玉的气息方见平稳,但却始终不见开口,也不见她睁开眼睛,而云震早已呼吸沉浊,脸上变色,显见内力已经不继。
裴大化道:
“兄弟,称歇歇手,这位姑娘非借重药力不可,你这般徒耗内力,对伤势不会有多大帮助的。”
云震徐徐张目,但手掌并未撤回,无力地道: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就是有药,怕也难以挽回小妹之命了!”
裴大化道:
“如有龙虎丹、大还丹之类圣药,伤势再重,也不碍事,可惜此类圣药,举世难求……”
云震心头一动,忙由怀内摸出那血红玉瓶,急急道:
“‘太阳丹’如何?‘太阳丹’能救她吗?”
裴大化道:
“她是女子,‘太阳丹’更合纯阴之体,自然药到病除。”
目光瞥见血红玉瓶,忽又惊呼道:
“咦!那是王屋老人石田之物,你是怎样弄来的?”
云震已经听出 ‘太阳丹’恰是对症之药,随即启开玉瓶,准备取出药丸,予石可玉服用,但却不觉叹口气道:
“情势如此,不说也罢!”
裴大化怔了一怔,霍地夺过玉瓶,正容道:
“兄弟,你可不能糊涂?据老朽所知,王屋老人石田性行乖僻,悭吝成性,素不与外人来往,他竟破例将视同生命的‘太阳丹’交付与你,可知必有缘故,你得将缘故说给老朽听听。”
云震急道:
“老丈,快将丹丸给我,现下救人要紧。”
裴大化道:
“不!兄弟,石田并非好相与,日后的麻烦可大,这位姑娘一时半刻尚无大碍,还是先说缘故吧!”
云震朝石可玉瞥了一眼,见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但呼吸却已稳定下来,心头略宽,想想求取此丹的经过,以及自己势将付出的代价,不觉深深叹了口气。
抬目处,只见裴大化睁大眼睛,兀自凝注着他,那目光显得紧张而关切,更有无限诚挚。
他无奈,吟哦片刻,乃将求丹的目的与经过,全部说了出来,然后道:
“此丹本是石家之物,冥冥中似该由小妹服用,老丈该将丹丸还给我了吧?”
裴大化摇了摇头,道:
“丹丸应该还你,但老朽总认为事有大小,这位姑娘既是王屋老人孙女,她自已想出计策,帮你求得‘太阳丹’,你就应该以武林大事为重,如今你将‘太阳丹’用来救她,她若知道,必定不会感激你……”
云震叹口气道:
“人命关天,灵药以救人为主,快将药丸还给我吧!”
裴大化道:
“不!你若执意给她服用,老朽决不给你,你自己也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石姑娘如果命里有救,她决死不了,你且等我片刻。”说完,将血红玉瓶塞在怀内,返身疾奔而去。
云震大怒,叫道:
“你……”
裴大化边跑边喊道:
“你放心,老朽已非往日性行,好好照顾石姑娘,老朽当尽速赶回。”
声落,人已消失于晨雾之中。
云震本想起身追他回来,但见裴大化疾如流星的轻功身法,自忖追他不上,而且石可玉晕厥在地,他也不敢离去。
回眸之下,只见石可玉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如非脸色惨白骇人,就像是熟睡之中,正做着美丽的幻梦。
讲脸型,这是张秀丽无比的脸,脸上稚气未退,但此刻已无往常刁钻之色,显得是那么安详,那么纯真。
云震不觉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正是裴大化盗去紫檀‘玉符’之时,那时石可玉白衣赛雪,手挥拂尘,虽作道姑装扮,却是嘻嘻哈哈,刁钻古怪,曾几何时,这石可玉却已重伤垂危,命在旦夕了!
他感慨万千,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伸手探去石可玉前额,轻轻地摸抚,自言自语地道: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动用心机,要去加害无辜的人?小妹啊!你好痴,好傻!”
讵料石可玉却已苏醒过来,但却闭着眼睛道:
“我傻吗?”
云震听她开了口,又惊又喜,忙道:
“小妹你醒了吗?可觉得好些?”
石可玉睁开眼睛道:
“你很担心,是吗?”
云震苦笑道:
“傻孩子!我怎能不但心?”
石可玉微笑道:
“我很安慰!但我怕要活不成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云震道:
“说不上原谅,你会痊愈的,养神吧,不要乱想。”
石可玉道:
“唉!这是上苍给我的惩罚,想那雯儿多么温柔纯洁,也只有她才能配你,而我竟不自量力想害死高洁,高洁就是雯儿啊!”
提起雯儿,云震心头一阵刺痛,说道:
“你别胡思乱想,我已向令祖发过誓,此生如有妻室,决非那……”
石可玉截口道:
“你别将誓言当真,你与那雯儿确是天生一对……”
云震也接口道:
“人无信不立,自己说出的话,哪能不算?”
石可玉道:
“我已是弥留之人,你听我一句话,好吗?”
云震道:
“你说吧!”
石可玉道:
“你应设法将雯儿那‘离魂’之症治好。”
云震点头道,
“我一定尽力做到。”石可玉道:
“然后你娶她为妻,善待我爷爷。”
云震大是苦恼,答应吗,誓犹新,大丈夫岂能自食其言?不答应,眼下这石可玉重伤垂危,何异于临终授命?就事论事,他同雯儿既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又有同床共枕,肌肤之亲,确是爱意极深,盼效于飞,但面对石家小妹,并念及已立之誓,他确是进退两难,无以为词了。
他默然无语,石可玉又道:
“怎么样?难道你一句话也不肯听我的?那……你是不会原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