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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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阵红晕涌上了他的双目,他心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那少年一惊而醒,扑到张铁嘴身旁,扶他躺下,道:“先生怎样,病势厉害了么了?”
张铁嘴猛一闭口,压下了涌至喉间的一股热血,喘息道:“小兄弟,我不行了,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不知你肯不肯据实回答?”
那少年双眉一扬,道:“先生有话只管询问,在下没有不能告人之事。”
张铁嘴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道:“在下姓云,单名震。”
张铁嘴道:“云兄弟,令尊是否武林中人?”
云震点头道:“先父讳翼,在生之日,行侠江湖,人称‘中州一剑’。”
说到此处,不觉心头一动,道:“张先生也是武林中人么?”
张铁嘴似未料到云震有此一问,楞了一楞,道:“唉!小兄弟,你看我这病鬼,像个练武的人么?”
沉沉叹息一声,接道:“你的武术想必是令尊大人传授的了。”
云震点了点头,道:“在下六岁失怙,先父在世之日,性好游侠,家居之日甚少,也仅只传授了在下一套‘开山拳’,至于在下的剑法,却是先母所授。”
张铁嘴讶然道:“哦!原来令堂也是武林中人。”
云震摇头道:“先母是书香之后,原本不谙武术,只因先父练剑之时,常在一旁陪侍,偶然兴起,向先父学了过来,其后在下长大,先母便将剑法传与在下。”
张铁嘴一听,不禁眉头一皱,道:“小兄弟既会剑法,何以身不佩剑?”
云震脸上一红,道:“不瞒先生,寒家原不富有,父母双亡之后,在下流浪天涯,衣食尚且难过,虽想备置一柄佩剑,始终未能如愿。”
张铁嘴接口道:“不佩剑比较好,至少在二十岁以前,身上不要佩剑。”
云震微微一笑,顿了片刻,道:“先生好似心神不定,莫非有什么心事?”
张铁嘴道:“唉!小兄弟,你聪明颖悟,理该看得出我已病入膏育,性命就在这旦夕之间啊!”
云震道:“先生不必感伤,吉人自有天相,先生……”
他想说几句安慰之辞,但见张铁嘴目放异采,双颊之上红晕隐隐,大有回光返照,死亡在即之势,不禁暗暗一叹,将底下的话咽住。
转眼间,破庙中弥漫起一片愁云惨雾,静夜之中,但闻张铁嘴粗重的鼻息,那皎洁的月光突然隐去,仿佛死神阴影已经笼罩在这小小的破庙。
忽听张铁嘴嘶哑的声音道:“兄弟,令尊如果在世,想来尚在英年,不知……”
云震不待他将话讲完,黯然说道:“先父因为管一件闲事,与一个绰号“玉面飞狐”的武林人物发生冲突,拼杀起来,结果同归于尽。”
张铁嘴叹道:“唉!行侠仗义,往往如此结局。”
顿了一顿,问道:“小兄弟如今是随处漫游,或是打算投向何方?”
云震想了一想,道:“在下随处流浪,本来没有一定的去处,不过最近听人说起,山东济南府有一位名武师,正在招收生徒,传授武术,在下反正无事,打算跑一趟济南,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唉!我……”
云震凝目望他一眼,道:“先生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不便出口么?”
张铁嘴默然不语,半晌之后,忽又自言自语道:“任重道远,危险重重,萍水相逢,还是不要拖累人吧!”
他自言自语,声音又甚为低弱,云震疑心自己听错,俯首问道:“张先生,你讲什么?”
张铁嘴恍若未闻,云震忍不住又问一遍,良久之后,始听张铁嘴悠悠一叹,道:“兄弟,你怕死么?”
云震怔了一怔,道:“在下不知怎样讲法……”
语音微顿,接道:“那得看是怎样死法?”
张铁嘴点了点头,道:“小兄弟年纪虽轻,胸襟倒是不凡。”
云震刚想谦逊一句,忽见张铁嘴神色大变,仿佛突然见到鬼魅一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觉门外探出一颗脑袋,银须很发,红光满面,赫然是日间在西子湖畔见过的那个华服老者。
那华服老者躲在门外,探首向内偷窥,突然被人发觉,似乎吓了一跳,脖子一缩,隐失不见。
云震惑然道:“张先生,这老丈是谁,与先生素来相识么?”
张铁嘴愁容满面,道:“经常碰面,不过未曾交谈过。”
云震道:“此人奇怪得很,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却又行止暖昧,鬼鬼祟祟。”
张铁嘴叹了一口气,道:“这人是……”
话未讲完,忽然心意一变,由怀中取出那黑色葫芦,送给云震,道:“小兄弟,你将葫芦放在门外去。”
云震奇道:“这是先生保命延年之药,干吗放在门外?”
张铁嘴神情怪异,苦笑道:“我已油尽灯枯,无法再活下去,这药丸留着无用,还是送人算了。”
云震暗暗想道:这张先生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看来也是一位怪人。
当下拿起葫芦,大步走出门外,游目四顾,旷野冷寂,四无人踪,何来那华服老者的影子。
但听张铁嘴道:“就放在地上吧!”
云震莫名其妙,依言将葫芦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回去。
行不数步,忽听张铁嘴道:“小兄弟,烦你将那一粒药丸拾回来。”
云震扭头一望,地上空空,那葫芦早已不翼而飞,月光之下,原来放置葫芦的地方有一粒黑色小点,看来正是张铁嘴常服的那种药丸,当即走了过去,打算将那药丸拾了回来。
岂料,他这里刚一举步,忽见一双白白胖胖,指甲修长的手,照地上那粒药丸伸去。
云震一见那双手掌,就知是那华服老者的手,不由无名火起,大喝一声,猛然扑了过去。
但觉眼前一花,扑了一空,四下一望,依然不见一点人影。
只听张铁嘴唤道:“小兄弟快回来,几粒药丸,算不得什么,快回来我们讲话。”
云霞暗暗诅咒一声,耳听张铁嘴又在咳嗽,急忙大步走了回去。
张铁嘴咳嗽了许久,又喘息了一阵,始才静下来,道:“小兄弟,你看那老头儿是什么人?”
“云震道:“正想请问,但恐先生讲话费神,有伤贵体。”
张铁嘴微微一笑,道:“那老头不过是个偷儿,小兄弟想不到吧?”
云震讶然道:“偷儿?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张铁嘴含笑道:“吃我们这行饭的,除了一张嘴巴之外,就是一双眼睛厉害,有一次这老偷儿做案,被我在一旁看见,是以知道他的底细,哈!这老偷儿贪心厉害,方才他想留下一粒药丸,结果仍然是舍不得。”
云震牙根一咬,道:“这老贼趁人之危,可恨之至。”
张铁嘴笑道:“这老偷儿行动如风,你可记住,永远别让他靠近你的身旁。”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一屈,呕出了一滩紫黑的血块,云震看入眼中,恻隐之心大动,恨不能以身代之,只是徒自痛心,却也无可如何。
歇了片刻,张铁嘴重又躺卧地面,但喘息不停,额上汗流不止,眼内的神光也开始散乱起来。
云震心痛如割,不觉大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你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在下原意为你效劳,只要是力所能及,定然不教你失望。”
张铁嘴闻言,双目之内陡然一亮,一把抓住云震的手,急切地道:“兄弟,当真么?”
云震毅然道:“君子一诺,舍身以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顿了顿,接道:“先生还有亲人么?”
张铁嘴急声道:“有,有,我有位师父。”
他似是激动过份,说得一句,随即呕血不止,云震见状,想他大概是难以活下去了,当下柔声说道:“先生慢慢的讲,尊师是何许人?家住何方?在下该当怎样?”
张铁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忽然探手怀中,摸索良久,最后取出一物,颤声说道:
“兄弟,这……”
云震接过手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形式古朴的紫檀木小匣,那木匣约有五寸长,三寸宽,一寸多厚,想是年代久远,色泽已成紫黑,摸在手中,滑润异常,云震略略看了一下,道:“这木匣中藏的何物?与令师有何关系?”
张铁嘴道:“这里面装着一块美玉,玉上刻了一道符篆,这玉符是我师门中的至宝。”
云震暗暗忖道:星相为术数家,既不画符念咒,又不降妖捉鬼,不知要这玉符何用,而且视为至宝?
只见张铁嘴双手扪心,咳嗽了一阵,语声微弱地道:“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
云震道:“先生只管吩咐,不必客气。”
张铁嘴道:“这玉符是我师门传宗之宝,如今我客死他乡,若不将这玉符交还师门,那……那我是死不瞑目的了。”
云震道:“就是这件心愿么?这代还玉将之事,看起来并不困难,在下或者可以胜任。”
张铁嘴黯然一叹,道:“也很困难啊,像适才那个老偷儿,几粒药丸尚且不肯过放,如此重宝,更要遭他觊觑了。”
云震先是一笑,忽然想到天下事无多意外,张铁嘴的顾虑未始没有道理,当下脸色一整,慨然说道:“先生放心,如果你病势好转,自然用不着我代劳,万一你真个不测,在下定然竭尽全力,务必将玉符转交令师。”
张铁嘴转忧为喜,道:“兄弟,果能如此,我师徒同感大德,我虽在九泉之下,不敢忘记兄弟的好处。”
“先生言重了,先父急公好义,杀身不顾,在下幼承庭训,岂敢有坠家风。”顿了一顿,接道:“不知令师现居何方,大名如何称呼?”
张铁嘴道:“家师隐居在贺兰山,仙迹岩,白石洞,道号白石先生。”
云震暗暗忖道:既属隐士,当是鬼谷子之流了。忽见张铁嘴摸出一个小包,道:“我包中几块碎银,是我数年的积蓄,兄弟带在身边,权充此行的路费。”
云震一想,贺兰山远在塞外,长行万里,难免需用川资,当下亦不推辞,接过小包,与那“玉符”一起收入怀中,贴身藏好。
张铁嘴转脸一望天色,沉思片刻,道:“此去贺兰,迢迢万里,云兄弟若不感觉疲倦,就请即时上路吧!”
云震闻言一怔,道:“先生的病……”
张铁嘴道:“我这病原是痼疾,苟延残喘,勉强拖到今日,这一次发病,较之以往倍为严重。”
他讲不几句,又复咳嗽呕血起来,挨了半晌,始才接道:“我活在世上,唯一的心愿,就是将‘玉符’归还师门,这心愿不了,我死难瞑目。”
云震眼看他与病魔挣扎,心头殊为酸楚,想要立时上路,又不忍撇下这垂死的人单独在此,但张铁嘴一再催促,云震无奈,只得安慰了他几句,硬起心肠,向他告辞。
此时天将拂晓,云震离开破庙,披星戴月,独自北上。
贺兰山在塞外,由杭州起程,间关万里,实非易事,而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代人归还一块玉石。
云震为人不笨,张铁嘴的言谈举止,行事为人,显然有很多可疑之处,不过,云震本能地觉得,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由于张铁嘴讲话一多,就会呕血不止,云震不忍心多问,心想路程虽然遥远,不过跋涉之劳,既能了却一个垂死之人的心愿,也算得一件义举,因此慨然承当了此一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