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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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云震喝道:
“手下留情。”
西门咎陡然一怔,转脸一望云震,峻声道:
“为什么?”
云震原是一时冲动,被他一问,不觉愣住,顿了一顿,硬起头皮,大步走了过去,一指倒卧血泊中的无影神丐,道:
“这人已伤在老前辈手下,而且伤势如此沉重,他已再不能与老前辈为敌,老人家何必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酉门咎何等老练,一听云震讲话的口气,已无早先那种亲密意味,顿时知道他对自己的观感有了改变。
他乃是老奸巨滑之人,适才不过激战之后,心情较为浮躁,才疾颜厉色的向云震喝问一句,这时心情一弛,回过味来,立即容色一改,哈哈一阵大笑。
云震本来以为自己多管闲事,西门咎必然反脸相向,哪知他非但不怒,反而敞声大笑,而且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欢畅,一时之间,倒是大为窘困,仿佛自己做了一件莫大的傻事。
只见西门咎笑声一敛,朗然道:
“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了解老夫,难道了解这老叫化?你听他含血喷人,诬蔑老夫,就以为老夫真是坏人,他是好人么?”
云震暗暗忖道:“这话也对,片面之间,焉能骤加认定,何况江湖之上,险诈重重,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心中在想,口中赧然道:
“晚辈倒也不是认定谁好谁坏,只觉得这位老人家偌大的年纪,又是老前辈的故人,纵有争执,见了胜负,也就罢了,何必定要斩尽杀绝,不留一点余地。”
说活中,无影神丐已停止呻吟,由血泊中挣扎坐起,闭目而坐,调息体内的真气。
西门咎向他冷冷一望,颇有不屑之意,转向云震笑道:
“孩子,如果这老叫化确是十恶不赦之人,老夫立意杀他,以绝后患,你又如何?”
云震脸容一整,肃然道:
“晚辈不信,天下有十恶不赦之人?”
无影神丐倏地双目暴张,厉声喝道:
“有!”
西门咎猛一转面,目如利箭,冷冷凝视着无影神丐,神情之间,隐含威胁之意,大有无影神丐只一多口,就立即取其性命之势。
无影神丐恍若未见,嘿嘿干笑一声,道:
“西门咎,你何不问老叫化,谁是杀父屠母,欺师灭祖,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之人,你问啊!”
西门咎怒发如狂,厉声咒骂道:
“老匹夫!”
西门咎右掌一挥,猛然拍去。
但闻云震怒喝道:
“老前辈!”
这三人同声喝吼,闹成一团,天下事就是如此不可思议,云震不过怀着一腔热血,由于正义感的驱使,不愿西门咎杀害无影神丐,而西门咎心毒手狠,犹如毒蛇猛兽,闻得云震的喝阻之声,偏偏不能无动于衷,就是下不了手。这情形,说穿了也不过是情感而已。
要知西门咎闯荡江湖数十年,大半生是在孤独与逃亡中生活,如今年事已高,无妻无子,无朋无友,连个衣钵弟子也没有,那寂寞凄凉之感,虽大奸大恶,寡人独夫,同样堆以忍受,自与云震相遇后,云震那赤子之心,那淳朴的天性,那热诚的情感,都在不知不觉,有形无形中,震撼着西门咎的心灵,使得西门咎不由自主地,对云震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情感。那是一种钟爱,一种发乎自然的情感。此一情感,西门咎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但却已经生长在他的心灵深处,而且根深蒂固了。
此际,无影神丐电莫名其妙,不知这毒若蛇蝎的西门咎,何以会对一个少年如此顾恋。
他目光连转,在西门咎与云震脸上来回数次,突然叫道:
“小兄弟,西门咎想收你作弟子么?”
云震眉头一蹙,道:
“是我白己想拜在西门咎老前辈门下。”
无影神丐暗暗忖道:这少年满脸正气,而且很有胆识,若是投入西门咎门下,那真是大大的可惜,哼!老叫化舍掉这条老命,决不让这贼子如愿。
心念电转,顿时昂然说道:
“小兄弟初步江湖,不知人间险诈,待老叫化将西门咎的生平事迹,原原本本的讲给你听,讲完之后,老叫化自行了断,就用这条老命,替西门咎的故事下个注脚。不过,他若唯恐丑事被你知道,杀人灭口的话,那就是你没有耳福了。”
云震暗暗想道:这老者也算是悍不畏死了。
当下说道: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小子自有分辨善恶之能,老前辈无须讲了。”
转面朝西门咎道:
“老人家,咱们走吧!”
西门咎暗暗忖道:老叫化内腑重伤,左臂又废,纵然不死,也不足与老夫为敌,今日就顺着这小子一次吧!
心念一转,烦恼尽去,牵着云震的手,哈哈大笑,举步欲行,无影神丐睁目厉喝道:
“小兄弟,你不敢面对真相。”
云震惑然道:
“老前辈是什么意思?”
无影神丐仰天一阵狂笑,抬起那只完整的右手,指住云震的鼻子,大声道:
“你不敢面对真相,你怕事实真相一明,你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说罢之后,狂笑不已。
西门咎也未料到无影神丐如此不知进退,不禁怒极反笑,道:
“老叫化,你当真想死不成?”
无影神丐敞声笑道:“老叫化心中有话,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云震蹙然道:
“老前辈目的何在?”
无影神丐昂然道:
“天地之间,多一个好人,则多一份正气,多一个恶徒,就多一份戾气,正气多则小民有福,戾气盛则生灵涂炭。”
说到此处,突然厉声喝道:
“老叫化拼了性命,也不愿世间多你这个小贼。”
云震闻言,不禁热血沸腾,心头激动,颤声说道;“老前辈有话请讲,小子洗耳恭听了。”
无影神丐洪声道:
“好,先说西门咎的身世,他本是人家弃儿,被一优伶收养………”
这一瞬间,西门咎脑海之内转了千百个念头。依他的性情,早已一掌结果了无影神丐的性命,但他知道如此一来,就成了杀人灭口,不啻承认了无影神丐所说的话,想到挟起云震扭头就走,同样也是难免逃避之嫌。这时他深悔先前未曾点住无影神丐的哑穴,早令无影神丐无法讲话,那就不致落到如今这种窘境了。
任他西门咎如何机诈,既不能动用武力,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何等妙策,能够堵住无影神丐悠悠之口。耳听无影神丐已讲到那些自己也不愿听的丑事,情急之下,不禁怒吼道:
“老匹夫,含血喷人!”
手一挥,一耳光击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无影神丐满嘴牙齿全被打落,鲜血淋漓,掼倒在地。
云震见状,义愤填膺,气塞胸膛,一时间怔立当地,说不出话来。
西门咎见他气得脸色铁青,胸前起伏如浪,也暗惊他性子的激烈,想了一想,道:
“老叫化未死,我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一命,咱们走吧!”
说罢之后,伸手去牵云震的手。
云震猛一缩手,断然道:
“不。”
西门咎微微一怔,勉强笑道:
“为了什么啊!”
云震喘了几口大气,冷冷说道:
“我忽然觉得,我的性情与老前辈不合,长久相处,定有摩擦与其凶终隙末,不如早早分手。”
西门咎强笑道:
“江湖险恶,步步危厄,你孤身一人,武功又浅,如何闯荡得了?”
云震木然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怕危险。”
西门咎道:
“那‘玉符’呢?凭你一人之力,自信找得回么?”
云震毅然道:
“我尽力而为,死而后已。”
说到此处,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哑声说道:
“与老前辈相识以来,多蒙爱护,晚辈无以为报,就此拜别了。”
纳头一拜,起身大步行去。
这临去一拜,大出西门咎的意外,须知一个残暴不仁的人,与一个淳厚正直的少年,其思想言行迥不相同,在西门咎想来,既是不欢而散,最多交代几句泛泛之词,扭头便走就是,何必还多此一举。
就这一拜,使得西门咎莫名其妙的激动,以致连那“罗侯心法”尚在云震身上也未想到,他心中只是叫着:“这孩子对我有情感,这孩子对我有情感。”
不知何时,无影神丐已挣扎坐起,招手叫道:
“西门咎,西门咎……”
他齿牙尽落,讲话已模糊不清,西门咎正当心神不属之际,昕出是叫唤自己,顿时闪身过去,没好气地道:
“臭叫化,敢是想老夫补你一掌?”
无影神丐两腮鼓了一鼓,陡地猛一张门,呸的一声,一口鲜血,箭一般朝西门咎的脸上射去。
西门咎大怒,举手一挥,一掌风将那血箭斜劈开去,不料无影神丐使力刁钻,脸颊上依旧被那热辣辣的鲜血喷上了几滴。
血腥之气,再度激起广西门咎的杀机,手腕一翻, 一掌拍击下去。
这一掌击向无影神丐的头盖,只要击上,无影神丐必头骨尽碎,脑浆四溅。但西门咎手掌已触及无影神丐的头发,脑海之内,突然出现云震的影子,那即将迸发的真力,陡然又收了回去。
似这等刀下留人之事,大背西门咎的本性,他心头恨极,恨无影神丐,也恨他自己,恨无可泄,不禁顿足叫道:
“老儿!老儿!西门咎偏要饶你不死。”
转身疾奔而去。
云震虽是人步而行,对身后之事,仿佛看得到一般,这时转身立定,垂首说道:
“老前辈尚有指教么。”
西门咎定了定神,摇头道:
“也没有什么。”
由囊中取出一锭赤金,双指连夹,霎时将那赤金剪成了上十小块,递了过去,道:
“你身无分文,如何度日,这个拿去,用完再说吧!”
云震愣了一愣,终于伸手接过,收入囊中,双目之内,倏地涌出两行热泪。
要知道云震固是西门咎一生之中,唯一真心喜悦的人,而云震流浪江湖,上十年来,曾经加以信任,而且付出感情的,也只有西门咎—个。这两人相处的时日不久,只因同在天涯流浪,一老一少,同样动了真情。
西门咎本届心思敏捷之人,他早已想过,自己的师父以偌大的愿力度化自己,师父死后,自己依然我行我素,大违恩师的心愿,因之他深为明白,师徒关系,必须是情感的结合,始能维持永久,所以他始终未曾想过对云震用强。另一方面,他也未曾死心,他暗暗决定,先跟在云震后面,相机行事,找机会向云震示恩,只要锲而不舍,必能打动云震的心,令他自行投到自己的门下。这是他暗中的决定,此时见云震真情流露,落下泪来,这暗中跟随云震的信念,也就越发坚强了。
云震将赤金收入囊中,忽然想到那“罗侯心法”,他久已看出,西门咎极为重视这心法,并有爱慕之意。心法他已熟记心中,因此很想将那块黄绢赠送给西门咎,以作纪念,却又觉得这块黄绢还不能算作自己的东西,给西门咎用一用是可以,赠送却有问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同样的,西门咎这时也想到了“罗侯心法”,他是机灵人,一瞧云震伸手入怀,面有迟疑之色,就猜透了云震的心意。这片刻间,乃是西门咎有生以来,性情最为善良的一刻,他想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