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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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教尊达成妥协,先将三相公送到最近的村镇,待她有了安全保证后,便随教尊北上。他从官道的石堠读出最近的一个城叫和州,依稀记得和州临近建康,他的猜测没错。
这齐膝的雪道真是难走,背上的三相公甜甜地睡着,只苦了他哼哧喘着粗气,幸亏经过山洞里的体能训练,否则早累趴下了。
未己,灰灰的天际隐隐传来一个妙异清爽的声音,他为之一振,仔细聆听,又若有若无,是天籁么?
教尊脚步陡止,脸色大变,向他命令:“到那边树旁伏下,叫狗儿听我话。”
他不知所以,缘何如临大敌,不可一世的教尊也有惊骇的时候?却依言对大灰示意,然后躲到一棵挂满冰凌雪条的夹道树下伏起,身子随即一麻,已被点了穴道,她要干嘛?
雪沫飞舞,淋个满头,原来教尊用袍袖拂雪,往他与三相公身上盖来,眼前一黑,周身已埋在雪中,他忙呼气,嘴边的雪沫散开,盖住眼皮的雪花落下少许,露出朦胧的视线,自己变成雪丘了。
便见教尊领着大灰掉头往回狂奔而去,渐渐不见,不管他们了?那美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恁耳熟,天际冒出一个黑点,他一下子忆起来,是妙音鸟,有西夏人出现?西夏与大金可是藩盟,教尊犯得着落荒而逃么?
当秦桧时他可是深入研究过这时代的“国际”形势:当初,西夏经过开国皇帝李元昊时代的短暂强大后,沦为辽的藩属,曾助辽抗金。辽灭后,在金国政治怀柔与军事压力下,被迫向金称臣,与金朝建立了宗藩关系。然这刚刚建立的宗藩关系十分脆弱,西夏欲乘金、宋对抗之机扩展境土,而南宋极力争取西夏,欲西结西夏,东连高丽,以牵制金军。夏则对金、宋两许之,既不出兵助金,又遣军蹑宋军之后,窥视陕西北部。总的来说,西夏国势的衰弱和与南宋的隔绝,使其不得不更多地依赖于新兴的大金。
他不得要领地思索着,又担心三相公被雪冻着,才发觉自己一点也不冷,真有点怪了,他一直怕冷的。
咔嚓的踏雪声由远及近,教尊带着大灰又跑回来了,停在刚才的位置,却看都没看这边一眼,他直觉有事发生,便听一阵马蹄声自官道的另一头疾驰而来。
一队黑衣骑士簇拥着一个披紫色僧袍的高大番僧,进入在他的视野,又是一位故人——西夏国上师格波巴。妙音鸟在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一英俊武士肩上,好一个禽中尤物,他记得那武士叫嵬名龙。距教尊十来步远时,亦停下来。
教尊怕的是他们?他迷惑不解,孙村之役时,双方可是沆瀣一气的,即便敌对,以教尊的身手也不惧啊。
格波巴在马上合掌稽首,施了一礼,看不出竟会女真话:“想不到在此见到大神,风闻大神接明日入金,怎么没见那小子?”
他一叹,又是为和氏璧而来,难怪教尊要将他藏起来,在这个名系天下的劳什子面前,什么样的利益同盟都会瓦解。看来大金的保密工作也不到家,连西夏人都得了消息。
教尊平静自若:“上师果然灵通,竟知本尊伪装,只是那小子已葬身江底,本尊还是得了这狗儿相助才生还。”
他为教尊的谎言担心,官道上的足迹可表明不止一人一狗呢,心头忽亮,有些明白教尊带大灰来回奔跑的原因了——抹去原来的足迹。
格波巴的目光在官道上逡巡一番,果然没疑,眯起双眼:“看来江湖的最新传言不虚,道明日昨日现身江上,戮尽一船人,只真宝和尚与君不见七侠中的凤娘子逃了性命,看来是大神杰作了?”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他一喜一恨:喜的是真宝与凤姐姐没死,恨的是自己的黑锅越背越大!
教尊傲然不应,等于自认了,格波巴接着道:“不过据说明日也受了重伤,是否大神需要疗伤,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
教尊受了重伤?他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番僧明显不怀好意,莫非欲乘火打劫,能制住身为大金国教之尊的教尊,一定对西夏有很多好处,这帮西夏武士没寻到和氏璧,退而求其次。
“是啊,本尊受了重伤,连我身后的足迹都深浅不一!”教尊冷冷回道,竟慢慢地向对方走去。
他的角度看不到那足迹,却看到格波巴的眼神惊疑不定:“大神踏雪无痕的轻功真叫人大开眼界,足迹竟可由深至浅、由浅至无,天下无双啊……”
教尊并不停步:“本尊失了明日,心情不佳,正想寻人出气,上师可真有心啊……”
说话间,一幕奇异的景象出现了,教尊周围的雪沫似被什么吸引般地漂浮起来,形成一个雪的涡流,一圈圈向内收缩——“大水法”的第二层变化!
那些马儿不安地刨着蹄,西夏武士们个个面如土色,只有嵬名龙还保持镇定,手中握着古怪的乐器——埙,目光炯炯地盯着越迫越近的教尊。
格波巴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惧意,大喝一声“走”!便掉转坐骑,不顾便走,连锁效应产生,西夏武士们如梦初醒般地打马回头,逃命一般地飞驰而去,在官道上留下一条滚滚雪龙,经久不散。
他正瞧得过瘾,却见教尊站立不动,足足两柱香的工夫,忽然口喷一泼鲜红的血珠,颓然倒地!
第五十二章今夜有暴风雪
“姐姐,你倒是醒醒啊……”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教尊,在肚中焦急唤道,从格波巴的话中,他方晓得了事态的严重,凤姐姐与真宝的生还,必将引来大批的江湖人与各方势力——无论是为了除去明日这个小魔头还是为了争夺和氏璧,西夏武士只是仗着妙音鸟的空中优势,才第一个发现了他们,却吃了教尊空城计,若不甘心返回查看,就会晓得上当,而那些未知的敌人鹫趋而至亦是早晚的事。
故而当务之急是速离此地,偏他又被点了穴道,而教尊显露神功吓退西夏武士后不支而倒,看来当真受伤非浅,莫怪先时她以三相公要挟自己。
压制内伤强运功力,可是武者大忌,教尊不知多久能醒,只有大灰不明就里地来回徘徊,端的急煞人!
目下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他自己了,他放下诸般杂念,往精神世界投入……渐渐地,胸口开始泛出冷热交替的一圈圈波流,这个原理他已悟通,吸进的清气化为冷流,呼出的浊气化为热流,宛若气功中的呼吸吐纳术。
完成“色不变”至“心不动”的转变之后,他晋入初层的混沌状态:以己为圆心,灵知往外扩散,他“看”到了超越视野的外界,“看”到了三相公安详沉睡于他背上,再“看”到了教尊悠长而缓慢的鼻息——好顽强的生命力,再远便“看”不到了,他的功力还有限。
真是是十分妙异的感觉——在他理解为潜意识的“看”中,或是古人理解的“天人感应”中,像金石草木等,他“看”得比较容易,能感应到它们的具体存在;而像鸟兽、人类等,他“看”得却比较困难,所感应的亦非表象,至多是一种精神存在,有点像后世的红外线扫描,又有本质的区别。
他不知其原理何在?是否古代内家高手们都经历过这一层次。其实此乃天下美女的大幸,否则以他的小色鬼本色,不天天用这法子透视人家的身体才怪?
他的内心紧张起来,第三步的“化水、化风、化火”十分重要,能否解穴就看它了,他捕捉体内的气流,想象它化成“水、风、火”的任何一种。
那一圈圈的冷热波流,漫无目的地往外发散,他尽力把握它们的方向,欲化为己用,毫无内功基础的他,凭着少年时武侠热中所看的几本气功书,再结合山洞中的修炼,已给他摸索出一些窍门来。
今番感觉与往日大有不同哩,仿佛到了一个临界面,他抑住心头的浮躁,闭目凝神,将意识力集中于那临界面的某一点,像钻探一样地钻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际,那个虚空的界面蓦然而破,刹时,蓄积于临界面的波流尽化作喷薄而出的热浪,竟不往外发散,而是涌向全身,所到之处,化实为虚,血脉尽通,他身子一颤,动了起来——哈哈哈,老子成功了!
感觉鼻孔有液体流下,他用手背一揩,是鼻血,不以为意,一定是火气太盛了,男人么。
背着三相公破雪而出,大灰不满地迎上来,不明白主人缘何半天不理它。将教尊拍摇半天,兀自不醒,他眉头大皱,犹豫不决,一个人怎能带走两个不能行动的人,可是若丢下教尊,等于见死不救。
“大灰,咱们走!”他咬咬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姐姐你听天由命吧!他背紧三相公,喝一声,不顾教尊,往回便走,他可不想在前途碰上格波巴一伙。
教尊孤零零躺在原处,此刻便是一个村夫亦可取她性命。
未己,咔嚓的踏雪声复由远及近,一个人影冒出来,他又回来了,一把背起教尊就走,不知是过不了做人底线,还是他骨子里天生的怜香惜玉作怪?
他想出一个笨方法,背一个人走上一段,放在一处,由大灰守护,再回头背另一个,如此反复前行,真是又慢又麻烦,只苦了他两条腿,虽然两人都不重。
好奇怪,体内的那团新生气流循环不息,周身游走,他毫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冷,更热出满头大汗来,他心中一动,难道自己不知不觉中练成了“火”劲!窃喜之下,忙细细回味刚刚运功的法门,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他一向有个笨方法——死记硬背。
天幸,又下雪了!雪花掩去他身后的足迹,暂时不虞被人发现行踪,但不是长久之计,他看看路标,辨辨方向,现起意地走下官道,往他认为的北面遁去。
眼前是同样的松林雪野,雪越下越大,又没有官道参照,他害怕失散,反复的路程大大缩短,在机械地来回运动中,他已不记得背上的到底是哪个了,反正一个也不能少。
不知行了多久,一个声音蓦然在背上响起:“笨小子,这般走法,要走到猴年马月?”
是教尊的声音,总算醒了,他大大松口气,现在可以专心背三相公一个了,正欲将教尊放下,迎头一盆冷水:“小子先别美,我内伤太重,至少要三日才能行动!”本满心欢喜的他闻言,大为泄气,几欲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再也不想走了。教尊的声音意外地柔和起来:“看不出小子心地不坏,竟没有丢下我老人家不管!也罢,就教你个聪明的法子吧!”
没多久,一个简陋的雪橇出现在雪地上。在教尊指导下,他以三相公的剑伐树,再撕掉花裙,制成了一可容三人的小雪橇,大灰可不是现成的脚力。
他喜得真想拥抱教尊一下,生于白山黑水的女真人对雪上交通工具自然别有心得。他意气风发地发出“驾!驾”的吆喝声,健硕的大灰拉着三个人丝毫不见辛苦,欢跑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冰天雪地的,他不怕冷,两个受伤的女子可不一定抗过,必须在天黑之前找一个过夜所在,还不能胡乱生火,天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踪他们?但眼前除了雪就是树,哪有藏身的地方,方向也迷失了,不能再赶路,怎的也要等到次日天明再说!
他看着跑得飞快的大灰,灵光一现,想起那在极圈内生存的爱斯基摩人。
教尊莫名其妙地看他在雪地上忙活半天,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