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有钱人-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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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顺门外那些等候传见的官员见了这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今天皇帝心情不好,自己可算是倒了霉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搞不好温暖的屁股就要同冰冷的廷杖,发生一次亲密的接触了。
姬庆文垂头丧气往云来客栈走去,却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姬爵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啊?”
姬庆文抬头一看,却是卖馄饨的老张头和他媳妇各挑着一个担子往皇城门口而来——他们夫妻在皇城门外摆摊卖馄饨,在京师极为有名,号称“一品馄饨”,寻常当官的,还没有福分来吃他们夫妻的手艺呢。
姬庆文同张家夫妻二人熟悉得很,见他们招呼,便停下了脚步,自己动手从担子上取下一张椅子,就地坐下,说道:“没想到你们夫妻每天来得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卯时,你们就来摆摊了啊。”
老张头索性放下担子,就在姬庆文所坐的地方支起摊子,说道:“晚了不行啊。我这里支摊子、起火、烧水、下馄饨,怎么也要一个时辰,要是来晚了大人们又怎么能吃得上这口热馄饨呢?倒是姬爵爷今日为何出宫这么早?”
有些话,姬庆文也不便同这老张头说,支吾了两句,便道:“正好,我饿了,今天你这头一碗馄饨,就让我吃了吧。”
说罢,姬庆文又对身旁护卫着的黄得功说道:“得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这老张头干活?瞧你这没眼力见的!”
黄得功将随身带着的铁棍靠在一边,开始帮老张头做起事来,口中还不忘嘀咕道:“东家可真会指使人,又叫我摆起摊子来了。”
姬庆文骂道:“黄得功你说什么呢?我是让你白干么?完事了请你吃一碗馄饨还不行么?”
黄得功又道:“一碗破馄饨,有什么好吃的……”
“行!你有种!那你就别吃了,看着我吃好了。”姬庆文道。
黄得功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肚子,还是泄了气,嘴里不知嘟哝了几句什么抱怨的话,又低头干起活来。
不一刻,老张头便将馄饨端到了姬庆文面前。
姬庆文饿了大半夜,闻着这碗香喷喷的馄饨,风卷残云便吃了半碗,忽然想起袁崇焕和崇祯帝的事情来,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眼下官员们都已进宫却还没有出宫回来,馄饨摊上只有姬庆文一个人,因此老张头听了姬庆文的叹息,忍不住过来问道:“姬爵爷,您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姬庆文抬眼看了老张头一眼,道:“老张头,你既然能在皇宫门前摆摊卖馄饨,那想必也是见过世面的。我就问你一句话,这袁崇焕,该杀不该杀?”
老张头没想到姬庆文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忙道:“姬爵爷问错人了吧?我一个卖馄饨的,又哪懂得这些事情?”
姬庆文却道:“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是也是大明朝的百姓,说说怎么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乃是出自王夫之的《日知录》,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王夫之,可《日知录》却还没有成书。因此姬庆文说出这句名言,让老张头也禁不住心中一动。
只听老张头不无感慨地说道:“《左传·曹刿论战》:‘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说的就是士大夫未必就一定能有多大的见识,平头老百姓一样能有了不起的见识。姬爵爷这几句话,颇有古仁人的风范,小人是在是佩服得紧。”
《曹刿论战》这篇文章,也算是流传千古的好文章了,姬庆文在高中时候就学过,可高考完后就早就还给语文老师了。
现在听老张头又念叨起里面的词句来,让姬庆文真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奇怪的感觉,回味了片刻,忽然一笑道:“没想到老张头居然还读过书,我看你的见识也挺了不起的。”
老张头的老婆接话道:“爵爷你少捧他了。在老张家里头,数他念书最差,也就平日里听各位大人们议论朝政,才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些,他一个卖馄饨的,能有什么见识?”
“嗳!老张家的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有见识就是有见识,同做什么行当的,并没有什么关系。”姬庆文说道,“老张头,我问你,你说袁崇焕这厮该不该杀?”
老张头听了一愣,半晌才道:“爵爷,这是朝廷大事,爵爷问小人,小人又怎么敢胡说?”
“胡说两句又有什么关系?你看,现在大人们都还没有下朝,左望右望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有旁人,你就说说好了。”姬庆文道。
老张头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似乎在努力鼓起勇气,这才说道:“袁崇焕该杀。这人言过其实,尽拿军国大事开玩笑,而且没有能够收拾局面的魄力和本事,这样信口开河的人,不杀他,还留着让他说书玩吗?”
姬庆文知道老张头说的都是心理话,禁不住蹙眉道:“莫非京师百姓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老张头道:“老百姓搞不好比我更恨袁崇焕呢。像我这样做些小本生意的,攒下来的都是现银,又在城里买了个小四合院住,鞑子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进城里来。可那些产业、田土都在城外的百姓,去年被满洲鞑子这么一番劫掠,损失惨重,不是恨死袁崇焕了吗?”
姬庆文默然地吃着馄饨,意识到这老张头的话没有半个字的虚掩——夺人钱财,就好比杀人父母,俨然间,袁崇焕已成了京师百姓的杀人父母,面对有杀父之仇的仇家,百姓们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
第四〇九节 袁崇焕:死路一条()
许久,姬庆文忽然抬头问道“老张头,我问你,要是当初领军的不是袁崇焕,那满洲鞑子就不会进京师劫掠了吗?百姓便不会有损失了吗?杀了袁崇焕,那就一了百了了吗?没了袁崇焕,谁又能替袁崇焕的位置?”
老张头一连被姬庆文这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个下馄饨的,笑着说道“爵爷这是怎么话说的?我老张头就是个卖馄饨的,要不是小时候家里面逼得紧上了几年私塾,否则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又怎么能议论袁督师这样的朝廷重臣呢?”
老张头的老婆也过来帮腔道“可不是嘛。我老公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往常多少大人在我们这里吃馄饨,从来都不会说半句话的,今天怎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同爵爷说了一大堆。”
说着,老张家的便将一碟子花生米放在姬庆文的面前,又道“爵爷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姬庆文抬眼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却忽然发现老张家的虽然已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却也是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坯子,不知怎的,竟会嫁给老张头这么个摆摊卖馄饨的。
于是姬庆文笑道“老张家的倒会说话,你们两个一唱一和还真是对恩爱夫妻。不过我这人说话做事随便得很,老张头随口一说、我顺耳一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是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是个匹夫,天下这么多张嘴巴,也无所谓我多说一句。”老张头说道。
姬庆文又同老张头闲扯了两句,只是不再提起袁崇焕的事情,后来见百官下朝回来,又不愿同这些官员们多打招呼,付了钱、领了黄得功便回云来客栈去了。
这一夜姬庆文都没睡好,刚回客栈见众人刚刚起床,并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着处理的事情,便立即回房睡下了。
可他刚闭上眼,便听房门被粗暴而又急促地敲响了,门外传来小多子的声音“少爷,快起床吧,徐阁老来了,来寻少爷来了。”
姬庆文浑身上下都是疲惫,被人打搅心里固然不痛快,可听是徐光启过来拜访自己,也只能说声“知道了,请徐大人到雅致屋内稍后,我待会就来。”
说罢,姬庆文起身将刚脱下的衣服重新穿好,又洗了把脸,这才出门去见徐光启。
徐光启神色显得十分慌张,见姬庆文进屋,来不及寒暄便说道“姬老弟,大事不好了。”
姬庆文闻言心头一紧,忙问“徐阁老为什么这么说?莫非是皇上已经下旨要处死袁崇焕了么?”
徐光启蹙眉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姬老弟还记得皇上要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地方五品以上官员,上奏章议论袁崇焕的罪过么?这几日官员们的奏章都递上来了,老夫在内阁粗略统计了一下,主张杀袁崇焕的,十份奏章里没有九份,也得有七八份啊!”
姬庆文惊道“怎么会这样?周延儒这厮不是说会同朝廷百官打招呼的吗?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么个烂摊子?这周延儒是窝囊废吗?”
“首辅周大人有没有同官员们打招呼我是不知道。可看奏章的内容,似乎是百官对袁崇焕放纵鞑子劫掠京师周边之
事耿耿于怀。老夫也同上奏章的几个门生聊过,听他们说,他们在京郊置办的产业、庄园、田产被鞑子践踏得一塌糊涂、掳掠得十室九空。官员们损失这么大,又怎么可能会替袁崇焕说情呢!”徐光启道。
听了这话,姬庆文的困意已是一扫而空,忽然想起方才不多久之前就同卖馄饨的老张头的谈话,幽幽说道“夺人钱财,好比杀人父母。看来袁崇焕是同朝廷百官结下了血海深仇了。”
徐光启叹了口气“唉!就是这个话……看起来袁崇焕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姬老弟,老夫劝你一句,这件事情你可不能再掺和下去了,要是拔起萝卜带起泥,连带着连老弟你都牵连进去,那可就不好办了……”
确实不好办。
崇祯皇帝想要处死袁崇焕,姬庆文是知道的。他原本的打算,是打算使用朝臣的力量,来压服皇帝改变心意,却没料到朝廷百官也大多建议处死袁崇焕。而更可怕的是,莫名其妙来了多尔衮、鳌拜等人,又给袁崇焕头上扣了个“私通外国”的屎盆子,等于给袁崇焕定了条硬邦邦的死罪。
想到这里,姬庆文禁不住苦笑出来“哈哈哈。徐阁老,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我去山海关时候,孙承宗老师也叫我不要管袁崇焕的事了。唉!姜还是老的辣,孙老师早就看出袁崇焕已到了必死之时,任何打算营救他的行为,其实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徐光启也叹了口气,说道“孙老督师也算是目光如炬了。只是可惜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袁崇焕好歹也是有几分才干的,这样杀了他,虽也是罪有应得,也略觉可惜了啊……”
姬庆文咬牙切齿道“徐阁老,这可不只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啊!阁老您说,现在杀了袁崇焕,是利大于弊呢?还是弊大于利呢?”
徐光启叹了口气,道“老弟的心思,老夫明白得很。只是现在袁崇焕是个在火上烤的栗子,你要火中取栗,非得引火上身不可。要是姬老弟也被牵连进去,那就更是有弊无利了……”
“不,徐阁老。”姬庆文还不死心,“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杀袁崇焕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是阉人太监、满洲鞑子,还有一干自私自利的昏头官员罢了。而你、我、孙承宗老师,心里都是觉得应该留住袁崇焕的性命的。要是袁崇焕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姬老弟这话说得透彻。”徐光启道,“不过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