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第8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家属们已经用完了饭,张瀚示意众人随自己过去,这一次他一眼就认出了卢家老俩口,上前一步,执住卢父的手,说道:“老丈一家四子都在我商团军中效力,这一次老三光荣战死,我心中感觉十分悲痛,卢老丈若有什么请求,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答应。”
在场的人都看着卢家老者,张瀚的意思是很明显了,卢家四子都在军中,现在已经战死了一个,若是再战死一两个,恐怕卢家这老俩口会承受不住,所以只要老头子说句话,可以叫一个儿子退伍回来养老,而这样的情形下,张瀚也定然会给退伍的安排较好的位子,不会比在军中效力差。
张春牛此时倒是没有了羡慕,军中虽然危险,但机会和机遇也比在军司要多些,还是看各人如何选择了……他上前对卢家二老道:“大人的意思大伯和婶子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卢父嗫嚅着道:“不过咱家老大老二老四几个都做的不错,我夫妇两个身体也还康健,家里有几个媳妇还有帮工的,要他们回来做什么?”
老头倒真的一脸困惑的样子,张瀚道:“兵凶战危啊老丈,留在前方还是有危险的。”
“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去当兵打仗哪有这好日子过?”卢父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袖着手拱起来道:“大人不必悬心哩,咱还有三个儿哩,将来总会有留下来给俺们养老的,穷人小户讲究不得太多,过好日子延续血脉才要紧,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都有身孕,总会留一儿半女的下来,还有老四也娶了亲,咱卢家香火不会断,这就中了!”
张瀚未预料会听到这样直白的话来,要说眼前这老农无情,其实眼中尚有泪水,要说有情,却又说出这么算计的话出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微微点头,又走开去和别的家属说话。
此时张瀚心中若有明悟,怪不得有人说若是家人相处不好的家庭,巴不得商团军将士战死,那优厚的抚恤下来,恐怕关系不好的家人能把嘴巴笑歪。
当然张瀚也不会有改弦更张的打算,优厚的抚恤和军医官制度是保障军队士气最要紧的东西,将士们知道身后事不必操心,知道受了重伤也可能救得回来,这才会在战斗时心无旁骛,所谓技战术体能训练只是外在,如果内心怯懦的话,再好的铠甲和训练也没有意义。
此时一切都准备好了,军政司的副官司李楚雄跑过来请张瀚,孙敬亭等人也聚集过来,张瀚宣读祭时,不少家属哭出声来,在场的军司人员都见多了,并无太多触动,不过人人面色严肃,待祭读完,孙敬亭下令举火焚化。
张春牛早就等在柴堆边上,上头放着卢三。
他心里有些怪异,这一次是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也是头一回焚化自己的熟人。
卢三的遗体已经精心打扮过了,军政司有专人做这样的事,笔挺的军服穿在身上,铜扣军分纪系的严密整齐,圆顶军帽戴在头上,创口似乎是在脖子那里,也被精心遮掩住了。天气冷,军帽下露出来的头发上还结着冰,脸色也是有些惨青,下巴上似乎还有刚冒出来的胡茬子……
张春牛不敢再看下去了,卢三也是辎兵体系内的,按说比战兵要安全的多,加上是军官,其实不用披坚执锐,结果还是这样,这一刻又叫他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
这时军哨声响起,所有人都将火把投到柴堆上,张春牛也是手臂一振,把火把投了上去,熊熊烈火腾的一下烧起来,烟火迅速把卢三围绕在内,瞬息之间,这个曾经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被一团烈火吞噬,而且再也不会存在于世间。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瀚对孙敬亭道:“我们的每一场胜利,都不该忘了这些忠勇的将士。”
孙敬亭道:“只盼你二十年后,仍然能记得眼前这一刻,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这些普通人的奋斗与献身才获得的。固然大家是在你的引领下前行,但没有这些渺小的人,再高贵的人也不可能获得成功。”
张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已经是大年三十的早晨,李明礼涮了些浆,将花了十三个铜钱买来的春联张贴在了自家短小房屋的正门上,贴了联,又在门上倒粘了福字,这个简短而充满仪式感的事情才算是做完了。
大丫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外张望了半天,笑道:“贴的不错,没歪。”
李明礼笑道:“你还不赶紧进去,外头冷的邪乎。”
“我要去灶房了啊。”大丫道:“响午开始做饭,你随便垫巴点,傍晚开始吃饭守岁。”
各地的规矩也是不同,不过大体上这个年月的汉人是真的守岁,也就是从晚上到第二天黎明是一夜不睡的,给祖宗上贡,吃年夜饭,一家人围着守岁,再往后就各地都包扁食,也就是饺子来度过漫漫长夜,南方是汤元,总之从腊月祭社开始,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不过多半都是和祭祀还有吃食有关。
大丫退后几步,看了看贴在门上的字和春联,满意的笑道:“字儿写的不错,这铜钱花的值。”
李明礼笑道:“原说叫你自己写,十来个铜钱够……”
“够啥?”大丫道:“铜钱都快没地方使了,也就够买个萝卜吧。”
李明礼叹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打进入年尾之后粮价就是涨的厉害,从夏天时的二两银一石一路飞涨上去,到年前已经涨到了十两一石,涨的越厉害,出粮的人就越少,现在粮食资源已经完全不在汉人的掌握之中,后金地盘内也不存在什么汉人士绅或是地主了,田亩全部被女真人掌握,连汉人将门也失去了实力,被撵到各处的屯庄当备御守备,大量的汉人直接从汉军或自由民沦为旗奴在各个官庄替女真人种地,女真人每月都有免费的口粮可领,虽然还不能够保障女真人全家不被饿死,但凭他们种地和奴役汉民的所得,还有战场缴获,大多数女真家庭都能在粮荒中生存下来,少数女真人也被迫逃荒,而相比之下,汉民的生活压力要比以前大过百倍。
在年前的最后时间,大量的自由汉民因为家中储粮不足被判定为无粮之人,他们沦为各旗的旗奴,或是成为女真贵族的旗下人,这一次风潮几乎无人能够逃脱……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大明的辽东明军将领和普通明军通过投降来希图获得好处,或是能在女真人这边生存下来,八年时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们开始的选择就是大错特错,他们不仅很难在女真人这边获得荣华富贵,相反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了。
李明礼想说粮价年后可能还会涨,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涨,但总是有这种感觉。
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了……在女真人这边,他这样孔武有力擅长作战的汉军也是能混的下去的,何况他已经抬旗,成为旗下的开户人,在政治地位上是和女真人一样,虽然真正的女真人从未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但这几年来日子还过的下去,现在的一切却叫李明礼有一种风雨俱来的沉重的压迫感。
只是身为顶门立户的男子,李明礼把这种严重的不安感给压了下去……他在年前已经把份内的鱼交了上去,屯垦的土地没落下什么粮食,七成以上都上交了才交够了他名下的份额,有很多女真人交粮都有困难,好在他们有包衣,可以令包衣多开土地交粮,也能叫包衣忍饥挨饿,把包衣的口粮都交到公中去抵数。
“黄老先儿的字写的真好。”大丫又夸了一句,眉眼间都是满意的笑意。
李明礼情不自禁的有些惭愧和自卑,他认得的字都不多,六岁开始学了三年,也只是在沈阳卫所的卫学里开的蒙,由于家贫,也没有什么纸笔叫他写字练字,勉强背下来的几个字也多半还给了那老塾师,大丫倒是不同,丁家好歹是有功名的香世家,连女孩子都接受了系统的教育,只是大丫是女人,门户上贴的字不好自己来写,不然写出来的字,也未必比姓老黄秀才这个老包衣差多少。
大丫挪动着身子去厨房,丁氏已经在里头生了火,年菜是一个熏猪头,煎鱼贴饼子,加上肉炖萝卜,还有韭菜包的扁食,从眼下的境况来说,这已经是这个农家小院能拿的出来的最丰盛的一顿饭食了……
第一千二十三章 无谷()
李明礼也没闲着,提着铡刀去后院切了会草,喂给自己的战马和家里养的一头羊,又到前院西侧喂了鸡,家里养着一只公鸡和五只母鸡,日常下的蛋除了给大丫补身子外,多余的鸡蛋也是拿去换粮食,当然换不到精粮,只是找女真人换一些杂粮就谢天谢地了。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李明礼也是十分专注,他原本是个长相俊秀,面色白皙的小伙子,在沈阳城的时候他虽然是军户,由于世代居住在城里,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城市里的小伙子,平时也并不操练,只是在校阅时才扛着枪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站个队就完事了。平时也不需要象城外的军户那样替卫所军官们种地,只是在将门府邸里打杂做一些杂务,自己家里有小买卖做,生活过算过的去。后来当了募兵,战败后被俘,辗转坎坷至今,已经是一个老兵,农田里的所有活计也是全拿的起来。现在的李明礼,身形比几年前壮实了很多,多了几分彪悍气息,脸部的表情看似柔和而专注,但眼神一转时,才叫人发觉他眼中的冷厉彪悍。
两手已经布满了老茧,以前是在虎口处有厚实的茧子,那是练习刀剑和弓箭时磨出来的,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做着农活,两手已经磨出了厚实的老茧……
李明礼的弓马刀剑也没有敢抛下,在后金这种地方,不论怎样武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做完了这些杂事,李明礼回到厢房坐着喝茶,灶间传来烧柴时的噼啪响声,他们的这屋子其实相当的简陋,和流浪的辽民搭的窝棚差不多,地基挖的很低,房子只露出半截在上,没有窗子只有门户,睡觉的房子砌了坑烧柴取暖,最少保证睡觉时要暖和,厢房里没有烧火,屋子里其实冷的很,不过有一壶热茶,上了锁的柜子里有粮食,地底下还埋着好几升粮,这些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有事没事,李明礼都会到这屋子里来坐着。
墙壁上挂着李明礼用的硬弓,这是典型的清弓,弓背长大厚实,劲力比明军的小梢弓要强的多,甚至由于弓形不一样,开弓和用力的技巧也是几乎完全不同,李明礼原本喜欢打猎,弓术底子不弱,在后金这边练了几年,已经每天不开弓射箭就不舒服,弓术射术都是突飞猛进,他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弓,心里有些可惜自己的射术没有用武之地,后金各官庄管理十分严格,没有批准是不准擅自打猎,正如那些野梨树杏树被查清算作官产一样,各地的野兽也是老汗的财产,不是汉军们可以随意射猎的对象了。
曹振彦已经个把月没空过来,年前托人带了些年货到李家,并不算多,看来曹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年前最大的动作还是清查无粮之人,家中无五斗之粮的汉人,不管是汉军还是自由民一律被划为包衣,分配给大大小小的女真贵族奴役,也有大量的汉民被划为各旗的官庄旗奴,由自由民沦为被限定屯田耕作的奴隶。
在清查无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