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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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哲毕恭毕敬的站着听太监传话,就算声明了不是传旨,他仍然得如临大宾,其实象这样听传话还不如说是传旨呢。
听完之后,方从哲身子一软,差点儿瘫在椅子里头。
见首辅相爷这般模样,太监从鼻孔里笑了一声,大约是笑方从哲身为首辅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实在叫人有些瞧不起。
“新经略……”方从哲沉吟着,心里也明白杨镐完蛋了。
杨镐的奏疏里没有一句替自己请罪认错的话,在方从哲看来简直是荒唐透顶。不论杜松怎么冒进,马林怎么失期,他杨镐才是真正最终负责的人,将帅协调,分兵合进日期这些事,难道不是他杨镐的职责,怎么可以全推到部下身上?
若是杨镐切实认罪,方从哲还能设法替他转圆,好歹能保住性命,现在看来,皇帝只字不提杨镐,显然是心中怒极,杨镐这人算是死定了。
至于新经略的人选,方从哲心中还是乱糟糟的,一时半会的根本起不到。
“公公请上奏皇上,容臣一些时间,慢慢思虑清楚了再上奏。”
太监笑道:“这也是应该的,从容些儿才好。”
方从哲这时慢慢定下心来,从这个御前牌子的反应来看,这一次惨败最少在万历那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他心中不觉有些惭愧,向来自诩读书过万卷,深明世理通晓人心,处理政务也很顺手,在各党的党争中也是如鱼得水,现在看来,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书生!大事临头,少了静气,比起当国四十七年的皇帝来说,这一方面还是差的太远了。
方从哲看向太监,说道:“皇上还有别的话吗?”
“这倒没有了。”
方从哲有些踌躇,他想问问皇帝能不能发内帑出来救急……朝廷实在是没钱,如果府库充盈一些,他也不必与本兵一起连发红旗催促用兵,可是在这种时候,皇帝只要没有主动提,他这个首辅也不能主动提出来……皇上再淡定也会杀人的,杨镐的人头就铁定保不住,方从哲不想在这个关口冒险。
“皇上的身子怎样?”
按说刺探内宫情形,特别是问皇帝的身体是犯大忌讳的,只是方从哲身份特殊,首辅大学士都不知道皇帝身体如何,万一有什么“大变”发生,百官都看首辅,首辅却是抓瞎,那如何得了?
十几年前时,万历感觉自己要“大渐”,召见了当时的首辅叶向高,要发内帑赈灾,撤回税监和矿使,结果叶向高拟旨未定,万历就叫太监把旨意给抢了回去……万历挺了过来,没事儿了。
提起皇帝身体,御前牌子脸上有些愁容,看看方从哲,缓缓道:“皇爷最近有些咳喘,入春后比冬天时反而厉害些,胃口也大不如前,比起去年,天颜似乎清减了不少。”
万历这种从小胖到老的人,到了老年胃气不佳而致消受,加上喘咳之征,这些都不是好消息。方从哲心里颇觉不安,脸上还是从容的道:“都是些时症,不碍的,你们小心伺候便是。”
“这是当然,咱家就是干这个的。”御前牌子躬一躬身,转身离去。
方从哲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彻底放松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行()
天黑之后,方府的门房里聚集了好几十人。
个个都是方翅乌纱,黑缎子面的官靴,红色或蓝色的带补服的官常服在身,各人又都有贴身的小厮跟着伺候,时不时的添茶续水,或是送上些小食点心……方府可是没有饭招待客人的,在门房里候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有几个红袍官儿也是冷曹闲衙门里出来的,真正有实权的要角大员,这时多半在外客厅或是外书房里候着,真正得力的心腹人物,早就直接延请到书房里去了。
辽东的消息传来,京师不仅民间震动,官场也是大震。
原本各党都有出手弹劾方从哲的打算,后来傍晚从内阁传出消息,万历皇上已经派宦官传过中旨,对方从哲无一语斥责,相反还是隐隐表示了对方首辅的支持。这样一弄,弹劾首辅肯定是不成了,凭白树敌,自己最终还是灰头土脸。
驱逐首辅在大明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有成功也有失败,最要紧的就是发动的时机或是揣摩皇帝的心意。
有皇帝支持辅臣仍然去职的首辅,皆因闹到举朝各派势力全部反对,首辅就算有皇帝支持也±↖只能黯然离去,也有群臣揣摩出皇帝心思,几封奏章轻飘飘的就能叫首辅请辞的事例。
方从哲此时根基尚牢,各党最终的火力多半是要落在兵部尚书和辽东经略杨镐的头上。
本兵一时攻不倒,杨镐却是破鼓人人捶,方从哲也明确表示,杨镐此回罪过不轻,待新经略上任后,在前方查明实证,到时候再做临机处置。
到晚间时,辽东新经略的人选,已经成为各党之间竟逐的焦点所在了。
“辽事容易办的很!”
门房中的客人多半是陛辞的地方官,临行前再来求见首辅,也有一些是奉命办事的中下层官员,手里有与内阁和首辅相爷相关的政事,然后找个借口来私邸请见,多少攀个交情。也有是门生弟子,只是关系较为疏远,这才被安排在门房候见,不过这一类是多半会得见的,方从哲好歹会念点香火情份。
最多的便是来撞木钟的求差事的,说大话的中年官员便是其中一个。
辽东的事传扬开来,方府的门房客厅中众官也不免要凑凑热闹,聊几句辽东的事,关心一下时局,尽管众人多半对辽东之事并不了然于胸。
此人貌不惊人,身材矮小瘦弱,说话时却偏昂首挺胸,显示出强烈的自信和过于张扬的傲人神采。
这样的人一般心理都较为狭隘记仇,厅中的人和这人不熟,倒也没有人驳他的回。
有人认得这人是前翰林庶吉士后又调补户科给事中的姚宗文,给事中位卑权重,基本上在大明朝堂属于横着走的一群,而且将来升官极快,姚宗文却是性格过于张扬浮夸,不为上官所喜,前两年其母病逝,姚宗文丁忧返乡,此时应该是刚刚丁忧完了想回京来复职,不过消息灵通人士知道这人身上毛病多,补缺复职一事迟迟没有下文,这一次方宗文到首辅府邸来想必是来求复职一事。
无人趣凑,方宗文也不以为意,犹自大言道:“辽事应用辽人守辽土,不需朝廷调派大军,只需选拔得人,多选辽人军户中强者充实士伍,将帅用心,经略指挥得宜,东虏不过跳梁小丑耳。”
有人笑道:“方大人胸有成竹,果然知兵矣。”
这人是在讥讽,方宗文却坦然道:“吾自幼喜读兵书,倒也称的上称兵。若朝廷放吾于辽东,实粮饷,选壮士,实营伍,辽事转瞬可定。”
“无知狂生!”在场的人都在心里下了评判。
……
方从哲在等几个重要的客人,此前他已经见过楚党和齐党的人,两党提出来的人选都是同一样,现在只要等东林党的人到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新经略的人选在今晚就能定下来,而且多半估计可以叫皇帝觉得称心。
这时一个长随走进来,将门房里候见人的名帖捧了上去。
方从哲随意瞄了几眼,示意把几个还算熟悉的门生的帖子留下,叫他们等着候见,其余的人一起奉还,今晚不再见外客。
“老爷,”长随提醒道:“这个方老爷是给事中。”
相府的人要学会识别官员的重要性,并且给主人适当的提醒。给事中只是七品或从七品,但运作好了,权势甚至不在部堂之下。
“他是来求起复的。”方从哲道:“这人风评不好,裹着几个人卖直求名,晾着他,以后再说了。”
“是。”长随躬身应着,又顺口把方宗文在门房里说的话说了。
“用辽人守辽土”,这个口号发扬光大是孙承宗手里的事,后来被不少人奉为圭臬,其实是一个巨坑,方从哲知道这风声由来并非无因,其中鬼祟之事甚多,他没有多加评价,只轻轻说道:“妄人!”
……
距离萨尔浒之役结束已经十余日,八旗上下的兴奋和疲乏均是渐渐沉淀了下来。
赫图阿拉在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各牛录都分配了不少的战利品,从明军辎重里的粮食到银两,再到战场上的战利器,衣物,靴子,袍服,当然更多的是铠甲和兵器,还有大量的战马都分发了下去。
张瀚在八旗各处都是看到一张张喜笑颜开的笑脸,亲人受伤或死亡的伤痛已经远离了这些女真人,剩下的只有获得战利品的喜悦之情。
春色也很明显,四周放眼可见的苍山上已经隐隐披上了一层绿色,各处的黑土上都长了一层细细的绿草,原本一片枯寂的山水顿时就加了不少灵秀之色。
然而张瀚一时不得踏上返程,他的团队已经焦燥不堪,张瀚本人倒还瞧不出什么来,只有他最亲近的身边人才知道,张瀚也是十分焦急,恨不得立刻就走。
暂时不得走的原因是女真人正在威压科尔沁,去年到三月,大明一直在准备大加征伐,炒花部也蠢蠢欲动,后来不知怎地炒花部平息了对明朝广宁的觊觎之心,又把压力加到了科尔沁各部身上。
为了稳定局面,努儿哈赤又派了杨古利率精骑一千人出塞,给科尔沁更大的压力,用努儿哈赤亲口对张瀚的话就是要确保他的回程安全,压力不仅是对嫩江科尔沁,也对阿鲁科尔沁和内喀尔喀五部。
张瀚表面上表示感激之意,心中却也明白,后金这样的作派是要接近双方的关系,等于对蒙古人用大喇叭说明双方的盟好关系,这件事他暂时急不得,只得由着老奴等人安排。
另外就是女真人已经决心对开原和铁岭用兵。
如果说辽东是大明的肩背,辽镇和蓟镇一体,防范的是左翼蒙古和女真,历来是大明九边防御体中最要紧的一环,开原和铁岭便是辽东一镇的腹心之地,这两地是沈阳和辽阳的屏障,特别是开原,只要开原在,清河堡等要隘就有强力的后援,同时北关的叶赫部也可以腾挪转移,与大明这边形成犄角互助之势。
开原一失,叶赫必定不保,努儿哈赤解决了最后的腹心之患,可以全力向大明用兵,同时打下开原和铁岭,等于破坏了沈阳和辽阳北边的屏障,加上抚顺关已经残破,再夺开、铁两地,女真就可以随时发动对沈阳和辽阳这两个城池的攻击了。
夺得辽、沈,整个辽中和辽东加上辽南全在手中,大明在辽镇所余的不过只有辽西一地,而且几乎无险可守,甚至有一路直退到山海关的危险。
后金内部在加紧调兵遣将,局面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这个当口张瀚要走确实也是添乱,他只能忍下来。
张瀚一行人从赫图阿拉一路向东南,经过牛毛寨,抵达阿布达里岗地方。
刘铤也是全军覆没,只有几千朝、鲜兵活了下来,后来被后金放归回去。
等候无趣,张瀚决定一路往南,抵宽甸之后再折返。
宽甸在后世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境内七成地形是山林,到了秋天时层林尽染一片金黄,山多奇诡,绵延成片,林地十分茂密,不象南方经过多年开发之后山林几乎被砍伐一空,就算有林地也是后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