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第14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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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只有这一条大血管,就是沿运河的漕运,人员往来,物资往来,南北交流,都是依赖运河。
大明没有大量的陆运机动力量,道路太差,官道破旧毁损,无人养护,也没有大量的官用的四轮大车。
这个时代,荷兰等西欧国家因为国力的强盛,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可能就有几万辆四轮大车,用条件较好的道路和大量的四轮大车,完全能够实行几百里乃至上千里范围的快速机动。
但大明没有这种条件,没有够标准的道路,没有大量的大车,说句难听的,连统一调度指挥后勤的体系都没有建立起来。
这样的文明国度,也怪不得被两三万披甲的蛮族给灭国。
漕运一断,北方就全完蛋,这一点不仅有识之士知道和清楚,就算是在深宫里的太监也是相当清楚和明白的事情。
崇祯的脸色已经从血红色变成惨白,他哑着嗓子问道“现在京师粮价是多少,朕要听实话,实话!”
皇帝的声音有若咆哮,若是以往定叫众人胆战心惊,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害怕了,皇帝的强权是建立在稳固的王朝之上,也是要给所有人希望,给大家富贵,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已经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曹化淳看看王德化和王承恩等人,各人的脸色均是不好看。
大家都是五钱左右买进大量粮食,后来囤积最贵时也不超过一两,然后以二两多到三两的价大量抛售,大赚特赚,当然都是兴高采烈。
他们都是掌权不久,饿的狠了,所以哪怕知道粮食是国之重器,重利的诱惑之下,谁又能忍的住?
哪怕是忠心耿耿的王承恩,不也是在其中掺了一脚?
但各家粮食抛的差不多了,粮价却是不跌反涨,短短几天下跌之后,又是飞扬直上,现在粮价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高价,各家又陆续买回来不少,然后迫于压力再抛,看着不对又再买,现在是抛也不敢抛,买又不能买,已经是风箱里的老鼠,左右受气了。
整个京师的权贵,只要参与炒粮的,几乎都陷在这种两难的境遇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粮价不能这么涨了,已经到了危及社稷的时候,他们要赚钱,可是也不希望自己寄存的这颗大树倒下,他们是蛀虫不假,如果大树倒下了,那他们也就完了。
但现在就算是所有权贵把存粮全抛光,仍然杯水车薪,而且他们也不敢不买粮,这场风波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如果再来个和记大军围城,饿死几十万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把粮食抓在手里,不管是勋贵还是太监,或是文武官员,这些权贵们已经不敢再希图获利,只希望在风波平定之前,能够保全性命就不错了。
得到肯定的示意之后,曹化淳低头回应道“回皇爷,京师粮价,昨晚已经涨到二十两一石了。”
崇祯如被雷击一般,脸色紫涨着,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前所未闻之事,竟然发生在本朝。祖宗若知……神明若知……朕真是无脸见列祖列宗了。”
十七岁的皇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这一瞬间,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皇帝扫视四周,几十个有名位的太监或前或后的站在大殿内外,四处寂寂无声,只有风吹过殿阁时发出的涮涮响声。
在这一刻,崇祯对自己的能力,驭下的本领,还有见识都产生了颠覆性的怀疑。
皇帝下意识的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曹化淳一脸悲愤的道“都是和记在搞鬼!”
“和记在搞鬼朕知道。”崇祯皇帝一脸不解的道“可是为什么山东,河南,乃至南直的士绅大户也都在帮着逆贼囤粮?”
这也是毋庸置疑之事,在流贼抵临清之前,漕运未断,但只有少量的漕船北上,大量的粮船在江南,河南,淮安一线就被各处的士绅和大商人们买下来了。
几百万石的私粮一粒米也没有能北上,全部被就地消化。
湖广的商人还是在卖粮,湖广年年丰收,是大明末期最大的粮仓,如果私粮北上,对缓解各地的粮荒也是有极大帮助,不会使粮价到现在的这种令人恐惧的高价。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这样的高粮价再持续十几二十天,京师的人得饿死一多半,但别以为剩下的能活下来,在饿死之前,全城的百姓都会起来造反,还不知道有多少权贵之家要面临灭门之祸。
有很多话曹化淳都不敢直说,现在不仅是晚上没有人敢出门,白天没事的时候也是没有人敢出门了。
曹化淳等人出宫往来,最少都得带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否则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京师每天都有骚动,都有抢掠富户的事情发生,斗殴,谋杀,大规模的械斗,抢掠商行,粮店,这些事都成了日常。
由于秩序混乱,已经没有办法每天收尸送出城,大街小巷和居民的家里到处都有饿死或被杀死的尸体。
现在天气还算寒冷,再过半个月以上,天气回暖,怕是满城都是尸臭了。
这样的情形,想想都是令人浑身战栗。
。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和议()
“皇爷……”一个司礼太监走近过来,怀中抱着一摞奏折,这是崇祯定下的规矩,不管他多忙,也不管在何处,每天内阁转进来的奏折都需要他亲自批阅,绝不假手他人。
内阁的票拟经常不符合皇帝的心意,或者皇帝要故作神秘和展现权术,经常有内阁票拟调任的官员,皇帝随心所欲的将官职变更。
某个年富力强的原本要去某处任兵备道,结果被改任某省的提学,而某个以学术闻名的老臣,却被派到事务繁多的地方任兵备。
或是将二甲进士派去荒远之处当知县,三甲进士则调作清要之处任职。
这些随意的改动相当荒唐,多半是皇帝随心所欲的展现手腕和威权,以向臣下显示帝心难测。但这种做法并没有给皇帝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是使人觉得皇帝过于随意的使用权力,刚愎自用。
崇祯匆匆自皇极殿出来,他想要的答案不会有回答,在此之前,不管是文官还是太监,都是对权贵囤粮的事含糊以应,最多以人心慌乱来回复,崇祯并不相信,但要叫他接受满天下的富人和士绅都已经心向和记,甘作反贼,这也是皇帝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各奏本都无非是请兵请饷,崇祯看了一会只感觉心烦意乱。
来自辽西的奏折令崇祯眼前一亮,袁崇焕表示已经派了得力人员去东虏地界,东虏也有回信过来,皇太极议和的诚意很足,现在的要价就是正式保有辽中辽东辽南之地,两国以此定约立界,此后休兵罢战。
唯一叫袁崇焕不敢决断的就是皇太极要求每年皇明赐给二十万石粮,十万两银,对大明来说这根本是小数字,给辽镇的钱粮也远不止此数,只是如果答应了就会有被人联想到北宋和南宋的岁币耻辱,这是袁崇焕不敢自专和犹豫的地方。
崇祯也是皱眉看着,以他想做中兴之主的盼望来说,对东虏的条件是绝对不可以答应,不仅是岁币,还有割地之事,亦是绝不能允准的耻辱。
一旦和议达成,所谓的中兴之业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袁崇焕所言也是有理,当下大敌当前,且成因不在皇帝,而是在万历和天启年间,皇帝本人无需对此负责。
在此时期,对东虏的委曲求全不会有损令名,只会使后人感觉新君登基之后的诸般不易。
和议一旦达成,大明放弃的不过是早就失去的土地,每年给的物资和银两也只是极小的数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辽西最少能抽出六万披坚执锐的精锐,以这六万人为核心,袁崇焕可以建立起以蓟镇边墙为第一道,三屯营,遵化,蓟州为第二道防线,保定,京师,天津为第三条防线的纵深防御阵地,兵马人数如果加上东江镇的三万劲兵,精锐就有十万人,配合原本的蓟镇兵马,兵力可达十五六万人之多。
这是可以拉出来打仗的野战之师,纵然不及和记火器精良,训练有素,可以用城防和红夷大炮来抵销这种优势。
袁崇焕侃侃而谈,建议皇帝一定要派得力大臣清查京营,如果京营精锐不足,可以抽调各镇精兵入驻京师,只要蓟辽京师不失,山东河南无事,则江南湖广闽浙补给和兵员可以源源不断的北上。
和记以下犯上,谋逆不道,必定不得人心,战争持续一年以上,必会有向大明方向倾斜的变化。
袁崇焕的奏折相当的乐观,用词也是铿锵有力,在举朝一片灰暗的时期,袁的奏折给了皇帝极强的信心。
在一边阅看时,皇帝一边频频点头,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朕就说大明不会连一个有担待的臣子也没有,蓟辽总督不愧是朕关注多年的能力,也是忠节之臣!”
当然袁崇焕也表示了对粮荒的担忧,但他建议皇帝一定要充实通州大仓,必要的时候要派重兵驻守,剩下的三百万石粮食就算得不到补偿,也够二十万到三十万人的军队吃上一年,这一年至为关键,关系到大明存亡,粮食乃重中之重,绝对不可以轻忽大意。
崇祯看的至为激赏,甚至禁不住轻轻拍起眼前的御案来。
确实也是如此,不管局面多么困难,对京营兵,守卫皇城的上三卫,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们,皇帝仍然给足供给,不管谁在挨饿,京营兵和皇城禁军,东厂,锦衣卫,这些靠的住的臣下一定要保住他们的忠心。
当然皇帝也并不完全明白,他下令发给京营兵的粮食根本就是浪费,营兵说是十几万人,其实在营的不过两三万人,大量的营兵被勋贵之家和太监,还有高品的文武官员占役使用,发给他们的粮食,其实兜了一圈还是到了这些权贵的家里。
而普通的营兵只能领到极少的粮,自己吃勉强够,但家中尚有老小,特别是家口人数多的营兵家庭仍然得不到充足的供给,处于严重的饥饿之中,甚至也是在饿死的边缘。
这种情形下,营兵和禁军的士气当然还是十分低迷。
最后袁崇焕表示了谨慎的乐观,同时奏明自己将在和议初步答成之时进京陛见,然后就不回山海关或宁远,将在三屯营或蓟州驻节,就近指挥蓟镇的防线。
同时袁崇焕建议皇帝暂时敕令登州和天津停止对东江的供给,在东江镇毛文龙亲率劲兵至天津之前,绝不再给他们补充一粒粮食。
“谕内阁!”崇祯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即可用十分威严的语气对王德化道:“转登州并天津各处,即刻停止对东江的补给。”
王德化知道各处对东江的补给早停了,毛文龙向来桀骜不驯,还拱走了袁可立,早就把登州的地方官员得罪的狠了。
天启皇帝在时,知道东江在敌后有用,中枢的态度相当鲜明,登州的官员再难也不能停止对东江的供给,现在已经完全不同,毛文龙一再叫人失望,新君对东江缺乏好感和认同,而且和记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东虏,东江镇全镇存在的意义都不大了。
叫人不敢说出口也是相当明显的事实就是,皇帝对东江镇收容难民的事显然也并不在意,这和爱民如子的天启皇帝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