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第1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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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不仅不会有人暗中生怨,甚至普遍的舆论就是茅元仪太亏……只要有秀才生员的身份,茅元仪定然是走文官的路线,而且十年之后就可能被保举到巡抚或最少兵备道的职份上,以大明文贵武贱的格局来说,就算是当上总兵也不能和走文官路线相比啊。
茅元仪这十来年接触的都是北方的精英,比如孙阁部就是保定人,还有暗中敬服的张瀚是大同人,南人北往除了叫人开眼界外,也排除了无谓的自大心理,所以对船家的话,也就是一笑置之。
不过北方商人的敏锐性和反应确实是比南方慢一筹,从眼前的海船众多,商贸更加繁荣的景像来看,江南商人的反应和应变确实是超过了北方商人一筹。
但转念一想,始作俑者的和记就不是北方商人创办的?
要是这么一说,估计船家的脸面下不来,茅元仪也就是笑了笑,并没有将自己所想的东西说出来。
整个水西门一带简直是拥堵不堪。
到处都是来往办货和送货的商人们,海船所需要的货物极多,有的海船简单,几乎只带生丝,整艘船上满是晶莹剔透的雪白生丝,一担生丝就价值不菲,每艘船上也不知道装了多少,茅元仪只看到整船都装满了生丝,不少力夫扛着生丝挑子,晃晃悠悠的从跳板上走上去,将筐子交给船上的人。
除了生丝,还有织好的丝绸,各式种类就有数十种之多,价格也是高低不等。
各种质量的布匹也在不停装船,还有各式的瓷器,当然都是民窑出品,官窑的瓷器是不对外出售的,外人也用不起。
茶叶也是种类繁多,而且大包大包的封好,也是出口的主力商品。
除此之外,纸,棉、铁器等各种各样的商品也是林林总总,不停的被人搬运上船。
茅元仪还赫然发觉不少粮食被搬运上船,这叫他感觉相当的惊奇,拦了几个力夫询问,这些人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搬粮上船,这叫茅元仪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出了港口区后,眼前是鳞次栉比的街道,巷子街道房舍如圆形的弧线一般缓慢的伸展开来,到处都是白色墙壁和伸展的马头墙,江南韵味一下子就如水墨画一般的展现在了眼前。
先是看到几家茶挑子伸展出来的幌子,接着就是几家当铺行,这也不奇怪,在港口这样的地方,有人大赚,也会有人赔到要典当物品才够钱返乡。
还有钱庄,银号,都是给人兑换碎银或铜钱用的。
然后是粮行,米店,碾子行,炒锅行,笔行,柴草行,汗巾店,铜簪扣店,成衣店,烧酒店,再下来就是药材铺子,杂货行,布行,茶叶行,丝绸店,当茅元仪步入其中,听到熟悉的江淮官话叫卖的小贩声响时,呼吸的是氤氲潮气的江边的空气时,才感觉自己真正的踩在了江南的土地上,又回到了自己十来年前生活的环境之中。
那时候他顶着兵农学家的光环,诗赋水准也过的去,又是恰翩翩少年,名家之后,家资也称丰饶,在销金窟一般的秦淮河畔照样博得大名,还迎娶了两个当时的名妓回家为妾,不知道使多少所谓的名士眼红……回想起来就象是昨天的事,然而往事毕竟是往事,现在茅元仪回想起当年,也就是“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的评价了。
十来年前,当那些长辈这么评价自己的时候,茅元仪记得自己的表情和内心,现在他居然就用当年别人的评价来评判自己了……茅元仪忍不住苦笑起来。
……
时间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迈动着脚步,转眼间又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新任辽东经略高第早就正式上任,并且开始有所展布,查处了一些贪污的官吏,逮捕问罪,同时分批召见诸将,严明军律,多有警告训斥。
在十月初的时候,高第打算从山海关出发,到宁远,前屯,锦州,右屯,大凌河城一带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巡查。
同时高第考虑清楚了十三山上各家势力的陈情,并令赵率教等诸将准备救援十三山,打开后金薄弱的包围圈。
由于新经略展现出了与孙承宗不同的风格和相对强硬的手腕,诸将都不敢怠慢,接到军令的明军将领开始往锦州一带移动,被调动的有三位加衔总兵,十余名副将和参将和游击将军,兵力超过万人,与此同时有确切的情报,后金方面留在十三山四周的兵力不超过三千人,而且相当的疲惫困乏。
一队队明军往锦州一带开拔,初冬时黑色和黄色夹杂的道路上挤满了穿着全身绵甲或半身甲的明军将士,一面面红旗在半空中飞舞着。
天气已经很冷,冷风如小刀一般割在赵率教粗、黑的两手上,他毫不在意,两手仍然是一手控缰,一手按在右侧的腰间。
这是赵率教的习惯动作,在前年在前屯屯田的时候,在田埂里不小心摔倒过,扭了腰,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
眼前是破败的官道和长可及人的枯黄衰草,过于密集的灌木从和一片片的林地,加上倾颓衰败的被放弃的村落,长满了过膝高枯草的荒芜田地,隐隐可见的累累白骨,这很容易叫人联想到几年前明军的惨败。
当时的赵率教还在宣府闲居,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数年之后,他已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加衔总兵了。
副将朱梅目光阴沉,揉揉冻僵的脸,口吐白气说道:“赵帅,柳河败后,孙阁部再三说我们还不足与虏野战,新经略为何又决定去打十三山?”
赵率教道:“我去关门领训,高经略说十三山上有精兵超过六千,我们再出动万人,东虏守备兵马不过三千,内外夹击应有胜算。况且,这一次是十三山主动要求出击,我们是从锦州这边配合而已。”
朱梅会意过来,咧嘴笑道:“就是我们打边鼓,利则进,不利则退。”
赵率教瞟了这个副手一眼,怪他把话说的太明白了。
相对辽镇别的总兵,赵率教已经算是有大将之风,屯田不惧辛苦,善抚士卒,遇战敢于争先,沉稳坚毅……但也是能打赢的仗他才想打,柳河之败才在数月之前,明军不善野战的短板暴露无余,孙承宗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而高第这个新经略心中尚有犹疑,在这种时候十三山要主动出击,打破包围圈,说明那边的东虏驻守兵马确实是越来越少……当然是好机会,不过也得看抓这个机会时会不会伤到自己的两手。
辽镇只打外围,而且用骑兵进行试探性的小规模进攻,小规模的骑兵战来说赵率教和诸将都并不畏怯。
“也要打给高经略看看。”赵率教淡淡的道:“朝廷花费巨资在辽镇身上,不能叫上头的人都以为咱们是废物。”
“那是自然。”朱梅等诸将都目露兴奋之色,如果有功劳能抢,还不需要出太多力气冒太大风险,辽镇诸将都不会有太大意见。
“走快些!”朱梅手中马鞭一挥,吆喝起那些走路慢腾腾的营兵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落雪()
月光如水,照映在清冷的大地上。
山间的树木已经掉落光了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夜的冷风吹拂过来时,张牙舞爪,象极了画本上所绘的奇形怪状的妖兽。
成方和徐名等人都披着甲,眼前大团大团的士兵一样甲胄在身,每人的鼻间都喷着白气,所有人都强忍着没有跺脚或搓手取暖。
从几个大形的寨子集合,在绵延十余里的大山里调度兵马并不是容易的事,也有赖山上近年来修整了很多山道,可以用战马飞驰,就算这样,在知道朝廷会从锦州往这边派兵配合之后,山上的调度也相当的紧张……但好在还是在约期之前就赶上了。
和记不仅训练自己不到一个团的战兵,也是在不断的训练着山上其余各部的兵马,同时训练好的军官和士兵也在不断的被派往宽甸或抽调到别的部队,毕竟十三山这里张瀚绝没有大举动作的打算,谁知道后金方面面临粮道被断绝或是被威胁到与蒙古各部的联络通道时会发生什么事……十三山是颗钉子,在发挥作用之前就保持钉子的身份就好。
但杨二和诸多首领并不是很赞同,他们对平时训练时交出指挥权没有疑惑,也愿意效忠和记,但内心始终还是期盼着能和大明合作,最好就是打通十三山和锦州之间的不到二百里的空白地带,赶走驻防的后金兵,在山脚下开始屯田防御,慢慢修筑一些小型城堡,直到实力足够之后再恢复广宁。
一方面他们都是广宁人,每当看到山脚下那破坏的城市都感觉心痛无比。另一方面每个人都渴盼着建功立业,封官授职,他们多半是世代军户,朝廷官职对他们还有相当的吸引力。
如果后金始终保持着强大的围困兵力,就算是在数十里或百里外再有一支强悍的保护粮道的军队,山上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近两个月来,后金方面对和记的贸易额度渐渐降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保护粮道的军队也从极峰时的几千人降到了几个牛录沿途巡逻的水平。
镇守广宁和十三山一带的兵马也降低到了三千人左右,可能还不足三千人。
而且大量穿着银色甲胄或是背插小旗穿明甲或暗甲的精锐骑兵不断的离开,补充上来的多半是穿着普通绵甲或是不穿甲的旗丁。
这种变化是相当明显的,山上的人心也浮动起来,于是有了成方和杨义的关门之行。
新经略能痛快答应山上的请求,更是叫杨二等人激动,打破包围,清剿那些东虏旗丁,斩首上报,恢复广宁。
一件件大功似乎唾手可得,哪怕是这样的冬季寒夜,仍是能叫人内心火热。
“娘的。”杨义慢慢走过来,尽量不叫自己的甲衣发出过大的响动,他嘴里喷着白气,对成方道:“这老天爷,前几天还暖和,猛一下就冷起来了。”
“要下雪啊。”成方笃定的很,笑眯眯的说着。
“是要落雪。”杨义皱眉道:“不利大军行动。”
杨二也走了过来,这几年在山上名义上他是最高首领,又是打行的领袖人物多年,他身上自有一股威仪,身形高大瘦长,蕴含劲力,右手抓紧腰间的战刀,显示出略有些紧张的心理。
杨二打量着四周,这边的兵马都是和记直属,两千多人的战兵多半穿着扎甲,少量的锁甲和绵甲,还有一些军官穿着厚实的胸甲,在月色之下的冬夜里,闪烁着异样的铁质光芒。
杨二按刀说道:“今天是十月初三,我们和锦州那边前锋驻屯之处相隔一百七十里,虏兵在锦州和十三山,广宁之间的官道两侧摆开,筑有两道防线,兵营次第排开,虏骑经常出来哨探和射猎,经常与锦州那边的骑兵小规模的交战,双方各有胜负……”
杨二沉吟道:“这一仗能打,至不济也能叫虏骑主动退走!”
众人无不感奋,一个首领向着成方和徐名抱拳道:“这几年多亏和记,咱们也当自己是和记的人,就算是朝廷授官,只要张大人一声令下,咱要有推托,就是婊子儿!”
众人压着笑声跟着这个小团体的首领一起笑出声来,都是一副由衷的高兴模样。
团副指挥任穆不太高兴,低声道:“瞧这些混蛋的样子,就象是乌纱帽到手一样,也不想想没咱们,他们现在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