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监国-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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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臣。
民间遂将徐渐、白墨、荀无翳、魏击四人合称为“凤京四君子”,也称“后四君子”。魏无忌等人则称“中四君子”,数百年前并不皆为晋人的四个名士,则称为“前四君子”。
白墨走进廷尉署时,便闻道一股潮味。
地板上满是泥渍。
幸好赫彩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备了木屐,才让白墨没有像那些受不了脚上的潮冷,而将管靴脱在一旁的僚属们那样失态。
白墨顾不得和他们打招呼,直接了廷尉狱中,到了地下二层,刘挺正在里面候着他。
孔庚并不像白墨料想的那般面色灰败,相反,现在他精神的很,还抓着牢房的木桩,张开大口,迎上送入口中的肉片。
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手执碗筷,肉片到孔庚嘴唇附近时,还说了句:“啊~”
白墨笑道:“刘挺,谁让你放她进来的?小心白某扣你月钱。”
“嘿嘿,扣就扣吧。”刘挺搔了搔头发,略带幽怨的道:“反正也没几个钱……”
“我说,你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抓人的,和被抓者的女儿,啧啧,能写成话本了。”
刘挺讪笑道:“白老弟可别笑话老哥,老哥家里孩子都有了。说实话吧,这姑娘有股子驴气,还有点缺心眼,老哥也实在没办法,刚进城门的时候,她差点扯着我胳膊大喊说我非礼了她,还要去我家跟我媳妇打声招呼……就我家里那母老虎,跟个醋桶似的,要是真被这小丫头闹到我家去,你今儿见到的就是你老哥我的尸体了。”
“有那么夸张吗?”白墨有点不相信,封建社会不是男权时代么?
刘挺啧啧道:“你要是不信,改日老哥可以领你见识一番,不过你最好提前备俩棉球,必要的时候用它堵上耳朵,小心别让她吼得双耳失聪了。”
“有时间一定去见识见识。”
白墨打了个哈哈,便向内走去。
看到白墨进来,孔庚打了个招呼:“白廷尉,别来无恙?”
“好得很。”白墨走到牢房门口,吩咐狱卒搬来一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孔庚,你可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孔庚道:“当然想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不过欲念一起,就总有声音说:‘这回应该还湿不了。’结果,以前的‘这回’没湿,现在的‘这回’湿了,只是没想到不仅湿了,还钻进了毒虫,一口就要老夫的命。”
“要你命的不会是我,你毕竟是食俸一千八百石的大员,你的事我会禀明陛下,由他来定夺如何处置你。你现在说这话,岂不是把陛下比作毒虫?”
孔庚色厉内荏的道:“白墨,没有御史大夫与陛下联署的拘捕令,你凭什么派人拿我?”
白墨淡淡道:“陛下口谕,新任御史大夫上任前,有臣下犯罪,悉由白某定夺。”
这时,抱着食盒的孔舞雩忽然开了口:“律令上是不是有说,大夫犯罪,应由御使问?”
白墨点了点头,道:“但是我有陛下的口谕。”
“律令上有没有说,皇帝违律不罚?”
白墨摇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孔舞雩振振有词的道:“所以,犯了律令的,不止我父亲,还有你,还有陛下。皇木上立法律刑名,教人知行止。如今天子都不遵守,随时可以变废、逾越法令,人还能如何知行止呢?”
白墨顿时哑然。
后世的法理中,民权方面,讲究的是法无禁止皆允许,而在公权方面,讲究的则是法无允许皆禁止。这两条准则,是现在所没有、所欠缺的。
无论《晋皇明律》还是其他分类的律典中,对皇权皆无具体规定,现在只能把“皇权至高无上”理解为这个时代的习惯法。
一条从来没有人质疑过的习惯法,今天,被一个小丫头质疑了。
“白廷尉,你不要生气,如果我父亲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我不会对你有丝毫怨言。只是,这个问题,我不太懂,你可以教教我么?我只是想知道,想明白。”
孔舞雩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出奇的眼睛。
白墨只能用他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理论,信口胡诌起来:“法律刑名,有成文、不成文之分,成文的,自然就是包括《晋皇明律》在内的几部律典,不成文的,则是些约定俗成的习惯,比如你刚才问的,皇帝变废、逾越法令的事。在我中原习惯中,皇帝‘金口玉言’,至高无上,自然凌驾在一切成文的律令之上。大臣因此行劝谏,也只会说皇帝办的不对、不好,不会说皇帝无权如此行事。”
孔舞雩想了想,又道:“所以,天下万民如何行止,还得看今天陛下心情如何咯?小女愚钝,觉得这样,有点不合理。”
白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孔庚抢白道:“雩儿,住口!休得胡言!”
“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孔庚急了:“这事你心里想想就好了……说出来,要杀头的!”
白墨摆手道:“无妨。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孔舞雩。”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好名字。”白墨对这个难得有好奇心,懂得提出质疑的小姑娘,不禁产生了一股惜材质心,微笑道:“你真想知道答案?”
孔舞雩重重的点了点头。
“要我说,当年皇木上立法律刑名,并不是‘教民知行止’,而是人和人的关系,团结力量,减少内耗;法律刑名,本身保护的也不是庶民,而是处于统治地位的人或集团或更大的团体,总之是掌握了统治权的人。现在,朝廷大兴仁义,真的是朝廷知道仁义了吗?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这句话,才是朝廷真正看重的。”
孔庚瞠目结舌:“白墨,想不到你也是个疯子,这种邪门歪道的话,也敢说?”
白墨笑了笑:“孔老先生,我说的对不对,你可以仔细想想。”
孔庚气笑了:“这根本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你瞎想可以,别把我闺女带进去。”
孔舞雩则在一旁喃喃道:“有点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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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谥曰缪()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人们想的一定是他底下的事,真能为别人着想的,有,但是很少。”
孔舞雩若有所思。
孔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白墨道:“白墨,你觉得孟子的性善对还是荀子的性恶对?”
“都对,也都不对。人之初,焉有善恶?谓善,人共享其益也,谓恶,人共遭其害也。人之本性,不善不恶。”
“那么教人向善,也不是回归真性,而是‘化性起伪’咯?”
“荀子的说法我也不认同。虎毒不食子,爱幼之心,是善,是天性之善,尊老之心,则未必;以利害人,是恶,是天性之恶,损人害己,则未必。为己之生而杀他人,是天性,残酷嗜杀,无端杀人,则未必;于道德言之教化,无论真伪,去恶从善而已。于自然言之教化,才是求真。”
孔庚冷笑道:“白墨,你根本不是儒生。”
“荀子不也是大儒?非得从孟子,才是儒么?两家都不从,有自己的见解,就不是儒么?孔子生时,那孟河还不知道在哪儿。行了,孔庚,我今天来看你,不是来教育你的,只是想跟你说声,云中郡的案子已经结了,方谭畏罪自杀,尔后郭达开、郭大林也跟着一块去了,落网的只有你,真遗憾。”
白墨顿了顿,又道:“小姑娘,廷尉狱不是你家,该走就走吧,以后每天允你过来待半个时辰就是,别去闹我那位刘大哥了。”
孔舞雩挑眉道:“那我就去闹你。”
“我家政通人和,可不怕你。”白墨说着,略带炫耀之意的对刘挺嘿嘿一笑,之后便从椅子上起来,转身欲走。
要走还未走,就被孔舞雩叫住了:“白廷尉!你刚才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有时间,我会好好找你讨教一二的,你可别觉得我烦。”
白墨笑道:“我来京城可不是来带小孩的,你要是真的有求学之心,可以找荀无翳问问。”
前两天白墨曾跟荀无翳聚了聚,一见面他还是问了那三个问题,白墨还是没能回答到他心里去,喝酒时提到他现在除了给朝廷当差,私下里还开了个私塾,给钱能去,给袋米也能去,啥都给不了,要是荀无翳觉得孩子有悟性,有求学之心,也能去。可惜的是他现在做了大官,之前的那批学生都被父母告诫不要再来叨扰荀先生了,荀无翳挨家走访,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那些孩子的父母。但新收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一些殷实人家的孩子,其中还有不少是一些正想办法巴结荀无翳的京官送来的孩子。
那些京官大多数都是送礼被拒绝后,听说荀无翳喜好教书,为投其所好而送来的,荀无翳的文名还没有他的官声大,所以那些京官送来的孩子,都是不太受父母喜爱,觉得悟性不太高的。
荀无翳还因此又得了个雅,叫“大官先生”,如字意,就是当了大官还当教书匠的意思。
所以白墨才想把这丫头打发到他那里去。
自打白墨当上了廷尉,魏击与他的走动就越来越少了,反倒是徐渐经常往白墨家里跑,常与白墨清谈、品茶,白墨从他那里套到了许多皇帝的近况,或者说,这是徐渐故意透露的。
皇帝的身体,近来不是很好呢。
前天与徐渐、北冥龙孙共同出城游猎时,猛然吐了口血,险些坠马。目击此事的军士全都被他下令灭口了。
怪不得皇帝走的这几步棋这么着急,吃相难看,连脸都不要了。
白墨回到府中后,对近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好好捋了一遍。
先是倒韩。
这很容易理解,韩赵魏三家外加一个萧衍,现在都是两朝元老,还是开国功臣,北冥真肃没有在统一天下后立即想办法干掉他们,已是顾及君臣情谊。一旦北冥真肃驾崩,北冥龙孙即位,他们就是三朝元老,新帝一时根基不稳,这些权臣很容易尾大不掉,更何况韩赵魏三家把持三公之位已有数百年历史,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既然提出了异姓不封王,可见他是不可能甘心跟人分享自己的国家的。
所以北冥真肃想趁着自己还有些权威,一鼓作气把这些权臣都斩草除根。
后是科举。
白墨等科举出仕的臣僚,很显然就是皇帝为北冥龙孙留的班底。北冥龙孙肯定不止对白墨一个人示恩过,可以料想,徐渐、荀无翳二人,还有科举十子中的其他人,必定也曾出入东宫。
但科举一事除了皇帝本人的授意,其中还有萧衍的推动。
可白墨等人出仕后,萧衍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们。所以萧衍是什么意思,白墨一时还难以理解。
再后,则是韩平离奇遇刺,皇帝以此为契机收回了诸侯自主的议谥之权,还授意白墨将京城刺客案的脏水全泼到韩平身上,显然是想议出个恶谥。
这又是为什么呢?
韩家被打击的这么惨,完全被驱逐出朝廷中枢。现在难道不该对封邑遗留的韩氏子弟怀一怀柔,以防止他们怒而兵变么?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议出个恶谥,简直是在逼他们造反。